病癥 第131節
鶴遂淡漠嗓音不疾不徐地傳來:“別折騰了,我不可能如你的愿。” 又是一陣沉默。 這一次沈拂南的聲音變得更加陰惻,聽著讓人周身生寒:“你就不怕我學你一樣?” “學我?” 鶴遂似乎覺得好笑,嗓音里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學我什么,給自己來上一刀?” 周念呼吸一凝,她這是聽到了什么。 他給了自己一刀,那之前不小心被她踢裂的刀傷就是他自己捅的嗎? 想到這里,她的心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沒有等沈拂南再次開口,周念就直接摸到門把,她試了一下,并沒有從里面反鎖。 她直接摁下門把,推開了門。 衛生間里。 并沒有第二個人,只有獨自站在鏡子前的鶴遂。 他聽見開門的動靜,轉頭看見門口表情有些倉惶的周念,眸色轉溫:“念念?怎么了。” 周念沒有回答,而是抬起腳步緩慢地走進衛生間。 鶴遂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看著她問:“你要用衛生間么?” 周念還是沒有回答。 她已經來到他的面前,停下腳步。 在他深邃的眸光下,她緩緩伸出雙手,觸碰到他薄薄一層襯衫布料。 男人垂下眸光。 他看見周念的手指捻住他的襯衫下擺,一點一點地把襯衫往上面推。 腹部整個暴露出來。 勁瘦的腰,腹肌勾人,玉石質地般的冷色皮膚,只見兩道疤縱橫交錯在右腹部的兩塊腹肌中間。 周念微微發顫的手指輕觸上去。 在她摸第一下的時候,還是被那凹凸不平的疤痕嚇到,條件反射地縮了一下手指后,再次大著膽子觸摸上去。 看著她的動作,他的胸膛起伏越來越慢,呼吸也越來越慢。 周念清晰地摸到那兩道刀疤,新舊兩道疤。 它們有重疊的部分。 也就是說,第二次的刀是捅在舊的那道疤上面,且捅得更深更用力,導致第二條疤比第一條還要更長更寬。 這是他自己捅的。 周念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時刻像此時一樣,那么迫切地想要恢復視覺,想要親眼看看他身上的疤。 更想看著他的眼睛問一句,究竟為什么要傷害自己? ……他到底經歷了什么? 時至今日,周念才愿意去相信,他在沒有她的那段時間里,或許過得并不如意,也并不風光。 或者說風光和享受簇擁的都不是他,而是另有他人。 而他和她一樣—— 在黑暗里掙扎,在深淵里不得好活,經歷著百般潰爛。 第85章 病癥 ==============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一半晴一半雨。 鶴廣給出的三日時限,正在進行最后的倒計時。 只剩下最后一小時,如果鶴廣的銀行賬戶收不到轉賬,他就會按照短信上的說的,把視頻高價賣給狗仔。 或許此時此刻的鶴廣正在和解渤騰通話也說不定。 鶴廣是做得出這種事的人。 偏偏鶴遂半點沒上心,他照舊過著日子,日子里無非被那么幾l件事充斥——陪著周念,抽很多的煙,攝入過量的□□。 差點兒忘記還有件事。 那就是他還是會在半夜和沈拂南說話,在衛生間里,每晚都去。 恰好,周念每次都能聽見。 只是周念不會再像第一次那樣,走近去細聽對話內容,她打心底里抵觸沈拂南的存在。 她可能永遠都沒辦法忘記。 當沈拂南出現在那副完美又漂亮的軀殼時,對她造成近乎凌遲般的傷害。 沈拂南是那么的高高在上,那么的冷漠,看她的眼神沒有一丁點溫度。 他扯斷智齒項鏈扔給她時,像是直接把她的靈魂生吞。 他是個絕對冷血的人。 午夜十二點,周念半夢半醒間,又聽見衛生間里傳來隱約的爭吵聲。 他們永遠都在吵架,似乎都對彼此有著最深的厭惡,恨不得對方去死——她聽清一句,是沈拂南說的。 沈拂南說:“我會殺了你,我會殺了你們所有人。” ……你們? 除了他和鶴遂還有誰。 周念沒敢往下聽,把自己藏進柔軟溫暖的被窩里,順便把露在外面的腳趾也縮進來,以尋求絕對的安全感。 沒過多久,周念就睡著了。 隨后是被一記破碎聲吵醒的。 尤其是在寂靜深夜,那聲音尖銳又刺耳,周念一下就睜開了眼睛。 她凝息聽了聽,動靜是從客廳方向傳來的,再仔細地聽,還能夠聽見陶瓷碎片摩擦碰撞的輕響。 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碎了。 周念注意到身旁的地上沒有氣息,表明鶴遂并不在臥室里。 他在客廳。 周念心里生出一種不祥預感,睜開的眼前是無盡黑暗,恢復后的嗅覺卻敏銳地捕捉到一絲異樣。 與此同時,空氣里配合地飄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腥苦而烈。 周念平時可以聞到很多味道,新換床單的清香,一日三餐的飯菜香,還有鶴遂身上特有的凌冽氣息。 她卻從未在病房里聞見過血味,何況她現在的身體恢復得不錯,也根本用不著輸血。 想到這里,周念掀被下床,赤腳走在柔軟的地毯上。 往客廳的方向去。 隨著一步一步靠近客廳,周念可以聽見男人急促的喘息,他喘得很厲害,呼吸變得紊亂且粗重,透露著奄奄一息的狼狽感。 “鶴遂?”她遲疑地開口叫了一聲。 “……” 沉默兩秒后,男人顫抖的低吼聲傳來,“——別過來!” 嚇得周念立馬停住前的腳步。 周念不會知道,她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會踩在一塊鋒利的花瓶碎片上。 她怔在原地,表情透著無措。 “我聞到了血的味道……”周念有些不確定地問,“你是受傷了嗎?” “念念。” 他低低喚了她一聲,她聽見他喘著粗氣走過來的聲音。 男人冷冽氣息挾裹著腥苦的血味逼近。 周念眨了眨無神的雙眼,感覺到他已經來到身前。 下一秒。 她的臉被他溫涼的大手捧住,卻又不止是被他的手碰住宿——也被粘稠的液體一并捧住。 她的觸感已經恢復如常,明顯能感覺到那股黏膩是什么。 是血,而且是好多好多的血……他現在正用一只滿是鮮血的手捧住了她的臉。 “念念,希望你能記得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他的另一只手也捧住了她的臉。 鶴遂雙手捧著她的臉,額頭落下來,溫柔地貼住她的額頭,陰郁黑眸里寫滿虔誠:“允許我向你坦白,我是個廢物,是死不足惜的一粒塵埃,我的愛更不值一提,說出來都怕你嫌我惡心。” 下一秒。 一滴傷心淚落在周念的眼角。 他的手和聲音都是顫抖的:“但我愛你,念念,我愛你勝過世間萬物,也包括我的生命。” 周念忘記呼吸,她屏息著,混亂的腦中就只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他在說遺言。 聽上去,他像是馬上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