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癥 第133節
周念沉默許久,哽咽了下,才勉強擠出一句:“麻煩您了?!?/br> 她跟在他的病床后面回病房。 前腳人剛進病房,郁成后腳就跟著進來了。 郁成身上穿著套有點褪色的睡衣,外面裹了件西裝外套,胡子沒刮,頭發也亂糟糟的,看上去特不修邊幅,一副剛從被窩里爬出來的感覺。 也確實如此。 現在凌晨五點多鐘,被叫醒的不止郁成,還有鶴遂工作室的公關工作人員。 突然爆出來的一條料打得所有人猝不及防,在這之前甚至沒有一點風聲。 這不,郁成立馬趕著來醫院問個情況。 進病房的臥室里后,郁成當即傻在原地,鶴遂躺在床上,腕部纏著紗布,手上打著點滴,雙眼緊閉,薄唇蒼白。 儼然一副剛經歷過大災大難的狀態。 這還能問到什么? “遂哥這是怎么回事?”郁成問站在一旁的周念。 周念沉默了會兒,垂下眼睫:“他割腕了?!?/br> “?。浚??” 郁成滿臉震驚,震驚過后又是擔心:“怎么會這樣?” 周念:“我也不知道?!?/br> 嘴上雖然這么說著,周念心里卻不是這么想的,她在想今晚發生的這一切會不會和沈拂南有關。 她還記得沈拂南說過這么一句—— “我會殺了你,我會殺了你們所有人?!?/br> 這讓周念隱隱覺得,今晚鶴遂會割腕命懸一線和沈拂南脫不了干系。 郁成說話打斷周念的思路,他問:“遂哥沒事吧?” 周念嗯一聲:“現在沒事?!?/br> 郁成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那什么時候能醒啊,出大事了啊?!?/br> 周念沒有去問什么大事,只說還不知道。 郁成無奈地站了會兒,自己離開了,離開時嘴里還在不斷嘟囔著完了完了,全完了之類的話。 周念輕手輕腳地上床,來到他旁邊,抱膝坐著,把下巴輕輕放在膝蓋上。 用模糊的目光去看他的輪廓線條,看他一張臉和記憶中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她真的很難去想象,如果他今晚沒有挺過去怎么辦? 鶴遂整整昏迷了四天。 四天時間里,他說過夢話,沒說別的,一直叫周念名字,說著些特別搖尾乞憐的話。 他總說讓她別離開他,讓他去死都行。 還說下地獄也可以。 周念有時候也不忍心,她畢竟是個活生生的人,也會輕輕拍拍他的手。 神奇的是,只要她一碰他,他立馬就不喊了。 這四天時間里,周念的眼睛可以看得越來越清楚。 模糊褪去。 她清晰地看見男人的眉眼唇鼻,他依舊好看得不像話,光是躺在那里都是一幅畫。 怪不得她當年幾次三番被拒絕也想把他畫在紙上。 他醒來的時候剛好是傍晚,外邊的太陽落得沒影,墨水似的夜潑開。 周念正好接了杯水在喝。 她聽見低弱的一聲長呼吸,她立馬轉過頭去,看見床上的鶴遂緩緩睜開了眼。 “鶴遂?”周念拿著水杯走了過去。 男人睜開的黑眸深邃,幽幽望過來,看向周念的目光里帶著嘲弄與薄涼:“你在叫誰?” 啪嗒。 水杯掉在地毯上,暈開一大片濕漉漉。 周念后退兩步,不可置信地看著男人:“你不是鶴遂?!?/br> 男人沖她露出微笑。 周念喉嚨一哽,緩緩叫他名字:“沈拂南。” 男人英俊臉孔十分陰刻,分明在笑,卻讓看的人腳底生寒,他對周念微笑著說: “好久不見,周小姐。” “你滾?!?/br> “你滾——”周念沖他嚷起來,她恨透了他,“你讓鶴遂出來!” 沈拂南在頃刻間斂住所有微笑,眼眸冰冷如霜:“抱歉,他已經死了?!?/br> 第87章 病癥 ============== 那杯打翻在地的水浸濕大片地毯,濕意迅速擴散,漫延至周念的腳尖。 周念無從閃躲,感受到徹頭徹尾的寒。 他無溫的目光,化作重錘,落在周念心臟表面。 周念怔愣許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緊著喉嚨問:“你對他做了什么?” 男人輕笑了聲。 “也沒做什么?!彼χ鴴咭谎弁蟛康陌咨啿?“我不過是和他做了一樣的事。” “一樣的事?”她也看向白紗布。 “他鶴遂得明白一點。”男人眼眸里摻著戲謔,“他做得出來的事情,我也可以,我不會比他弱?!?/br> 周念沒有理會他的獲勝詞,自顧地走到落地窗前沉默著。 33層的樓高。 這樣的高度,足以她俯瞰整個大半個云宜,看霓虹中鱗次櫛比的建筑,看無一盞為她的萬家燈火。 就這么看上許久后,周念突然轉身,來到病床前。 她俯身,一把抓住男人肩膀。 “鶴遂一定還在你的身體里?!敝苣钏蓝⒛腥穗p眼,迫切地想要確認什么,“你只是暫時壓住他,你殺不死他。” 男人肩頭布料被她抓得卷起幾l層褶皺。 她篤定地說:“如果你真的殺死了他,那他不會說夢話還在喊我的名字,他一定還在。” “在哪兒?” 沈拂南鎖住周念的眼,冷冷笑著,“你能透過我的眼睛看到他?” 周念抓著他肩膀的力氣變大:“這不是你的眼睛,你也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你就只是一個掠奪者?!?/br> 沈拂南也不生氣,笑著說:“是嗎?” 這樣的態度更讓人惱火。 “他活著又有什么意義?”沈拂南目光一寸一分地滑過周念的五官,“他最愛你,但你不愛他,甚至不肯原諒根本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的他。” 周念呼吸一凜,眸光虛虛地閃爍。 男人捕捉到她眼底的微妙情緒,薄唇輕扯出譏嘲弧度:“我說中了?所以說他活著沒意義,把身體給我,我能創造無窮無盡的價值,我現在已經拿下戛納和奧斯卡最佳男主角,下一步我就能拿國際大滿貫。吧身體給他,他能做什么?他不過只是小破鎮的一條瘋狗而已,目光短淺,胸無大志,竟想把一生時光蹉跎在你身上?!?/br> 周念聽得眼圈發紅,聲音有些哽咽:“我不準你這么說他。” 鶴遂好像從未被人理解。 以前在南水街就是,人們唾罵他,羞辱他,對他敬而遠之,現在連和他同住一個身體里的其他人格也要對他這樣詆毀。 沈拂南滿目不屑:“就算我這樣說他,你又能怎樣?” 他用余光掃一眼周念緊抓肩膀的手指,然后去看她的眼睛,“你真想傷害我,那大可以來。” 周念被氣得微微顫抖。 沈拂南和鶴遂有著同樣一張臉,他用一模一樣的臉沖她說這樣的話,惡劣至極。 有的人生就一把壞骨頭,骨頭縫里長不出任何月光和慈悲。 有的只是冷漠傲慢,和高高在上的自負。 沈拂南就是這樣的人。 “念念?” 正當周念內心憤慨時,男人突然低低喊了她一聲。 周念一怔,緊扣著男人肩膀的手指馬上懈力。 她去看他的眼睛。 男人黑白分明的一雙眸,瞳孔深邃,隱匿著不動聲色的暗。 卻又清晰地映出周念一張臉。 周念分不清是他還是他,只能怯怯地試著喊了一聲:“鶴遂……?是你嗎?” 男人臉上陰霾瞬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