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癥 第106節(jié)
第69章 病癥 ============== 莫奈看見從音樂理療室出來的周念,眼睛又紅又腫。 整個人看上去蒼白又頹喪。 “他怎么把你欺負成這樣了啊?”莫奈憤憤地說,“不行,我得找他理論。” “莫奈。”周念伸手拉住她。 莫奈停住腳步,轉頭,看見周念眼底有著某種難以磨滅的決然。 一種獨屬于朋友間的心照不宣擴散開來,再不用莫奈多問什么,她也知道周念已經在內心做好裁斷。 她陪著周念回病房,什么都沒說,臨走前輕輕說了句:“下次再來看你。” 周念面朝窗戶站著,好像沒有聽到。 人退出去,門關上,整個室內都安靜下來。 周念眼中是外面的稠瀲夜色,看遠方高樓燈火不滅,過耳微風帶著夜晚限定的微涼。 她低眼,看著看窗臺上結出小紅果的萬年青。 就連一株植物都能落地生根,開花結果。 而她和他卻不能。 物是人非。 周念捧起萬年青,不再將它挪回病床邊的柜子上,而是將它放在臨著病床的墻角處,在一個陽光絕對照不到的地方。 她蹲在墻根處,抱著膝蓋,下巴放在膝頭,盯著其中一顆紅果果發(fā)呆。 周念總應該自己想點什么,讓思緒不至于淤堵,卻又實在不知道想什么,腦子里混沌不堪。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人推開。 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 “遂哥,你最近老受傷啊。”郁成的聲音先響起。 “沒事。”緊跟著是鶴遂的聲音。 周念還蹲著,人完全被病床擋著,他們都沒發(fā)現她的存在。 也正因為是這樣,郁成說話時就沒有太多顧忌。 郁成說:“說真的遂哥,我是真沒想到你原來和那女的之前還真認識,和你一個地方出來的啊?” 男人沒有接腔。 郁成嘖了一聲,說:“從那張照片上看,你隔壁床這女的長得很贊,不夸張地說,比生導上回新挑的女主角還靈氣漂亮,但是你看她現在這樣……幸好咱這京佛啊,它不刮臺風,不然第一個被卷走的就是她,成日里看著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 “……” 周念緩慢地眨了眨眼,眼里全是郁成口里說的死氣沉沉。 她沒有出聲,也沒有站起來。 那兩人的對話還在繼續(xù)。 “遂哥,你和那女的——”郁成的尾音拖著試探,“之前是什么關系啊?” “……” 空氣直接陷入一種溺亡后的死寂。 良久過后,周念聽見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還能有什么關系?” 他說:“一個鎮(zhèn)的。” 語氣相當的漫不經心,只有談論路人甲的冷淡。 郁成沒有再繼續(xù)好奇,而是想到另外一件事:“對了遂哥,明天就是出今年奧斯卡入圍電影名單的日子,你覺得《六十六道》入圍的可能性大不大?” 男人淡聲道:“大不大明天不就知道了?” 郁成:“哦,說得也是。” 默了一秒,郁成又信心滿滿地開口:“好歹我們遂哥是戛納影帝,我dream一個奧斯卡提名不過分吧?而且我從不覺得金棕櫚比小金人的含金量低。” 鶴遂往單人的布沙發(fā)上一坐,坐姿慵散,眉眼間倦怠不堪。 他閉著眼,手指揉著眉心,好似剛經歷完一場戰(zhàn)役,對奧斯卡什么的完全不感興趣。 郁成還在旁邊滔滔不絕:“遂哥遂哥,你說萬一要是這回你能拿個奧斯卡,我們以后不得在電影圈橫著走?不,我們現在已經是橫著走了,以后直接躺在天上。” 鶴遂沒情緒地潑冷水:“死人才在天上。” 郁成:“……” 鶴遂抬抬下巴,示意:“給我接杯水。” 郁成到飲水機前接了杯水,往回走的時候注意到14床旁邊蹲著個人,嚇得他大聲地叫出聲:“啊——” 杯子里的水都灑了一半出去。 周念緩慢地站在來,強烈的暈眩感直沖腦門,讓她眼前一黑。 她趕緊扶著床沿,彎腰站著。 郁成質問:“你干嘛偷聽我們講話啊?” 周念沒聽清這一句,耳邊出現萬根針響的幻聽,她搖搖頭想把聲音甩開,卻發(fā)現只是徒勞。 郁成皺著眉瞪了周念一眼,不再管她,轉身去飲水機前重新接水。 等周念緩過來時,郁成已經從病房中離開。 她看見鶴遂坐在不遠處單人沙發(fā)上,面前小桌上擺著杯喝了一半的水,他腿上擺著一本劇本,正低頭看著認真。 她黯然地收回目光。 晚上,周念躺在床上睡不著的時候在想,他沒有說假話,按照他如今的成就和地位,那些被刪除的照片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只是純粹地想要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而她和照片,都是麻煩中的一環(huán)。 凌晨一點三十六分。 依舊睡不著的周念看了眼手機,才發(fā)現三小時前莫奈給她發(fā)過微信。 莫奈:【我給你預存了一個月的住院費。】 莫奈:【我支持你的一切決定,但是身體還是要顧好的,加油啊!】 周念沒有回好,只是發(fā)了個晚安的表情包。 她知道,輕易答應做不到的事情,必定是日后辜負的認定。 她不想辜負莫奈的好意。 夜深了。 - 清晨,周念起床后只覺得渾渾噩噩,有種被現實和夢境撕扯的割裂感。 她下床到衛(wèi)生間洗漱,剛進門就踩到一張紙條。 把腳挪開,看清紙條上混著鞋印的字跡: “我不畏懼死亡,但愛情與自由至死不渝。” 整間病房中,只有鶴遂會用紙筆,但這明顯不是他的字跡。她上次也撿到過他的紙條,與眼前這一張紙條上的字截然不同。 上次的字跡龍飛鳳舞,氣吞山河。 這次的字跡遒勁板正,力透紙背。 周念盯著腳下的紙條看了很久,只覺得字跡熟悉,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倏地。 她突然反應過來,這字很像鶴遂從前的筆跡。 上回看見他寫字,發(fā)現他字跡變化不小,只當是四年時間過去,一個人字跡發(fā)生變化是件尋常事。 而眼下這張紙條上的字,讓周念看見了17歲時鶴遂的字跡。 不過轉念一想,同一個人能寫出多種的字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就像有的書法家同時行、楷、草書一樣。 周念沒有像上次一樣,把紙條撿起來還他,而是當做沒有看見,抬腳跨了過去。 她現在會盡可能地避免與他發(fā)生交集。 正在刷牙的時候,周念聽見病房里傳來嘈雜聲。 有年輕女子銀鈴般清脆的笑聲,也有中年男人沉穩(wěn)內斂的笑談生,以及鶴遂時不時的輕笑和回應聲。 看來是有人來找他。 周念洗完臉,梳好頭后打開衛(wèi)生間的門出去,一眼就看見病房中的情形。 鶴遂盤腿坐在病床上,一只手懶洋洋地撐在身后,另一只手正被一個年輕女孩拉著搖晃。 周念目光凝定在女孩臉上。 那個女孩看上與周念年齡相仿,二十出頭,扎著丸子頭,齊劉海,長得十分明朗可愛。 她衣著不菲,一身上下的行頭加起來超百萬,手上拎著一只海水藍的愛馬仕。 女孩兩只手一起拉著男人一條手臂搖晃,笑著撒嬌:“阿遂哥哥,你穿嘛,現在就穿,我求求你啦。” 語氣親昵又自然。 只有長時間相處的人才會有這樣相處狀態(tài)。 不知怎的,周念一下就想到來京佛后第二次在這家醫(yī)院碰到鶴遂的場景,他當時正在給一個女孩子打電話,還提到了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