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燒烤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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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念慈走了。 她來惡心人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沒繼續(xù)留在這里的理由。 晚上天剛黑,孟念慈獨自逛到某個火熱的夜市廣場,給周隨打了個電話,說要給他過生日,對方興奮地跟麻雀似的聲調(diào)都提高了好幾倍,“謝謝姐!我愛你!我愛死你了!” 他也是仗義,她一個電話就能當即從酒店偷溜出來。 周隨有想過,孟念慈會在哪里給他過生日,想了無數(shù)個地方,但愣是沒想到會在燒烤攤,還是露天街邊燒烤攤。 “愣著干什么,吃。”孟念慈吃著烤金針菇,又給他往一次性紙杯里倒了杯橙汁汽水,“這可是個好地方,一般人我都不帶他來。” 周隨郁悶。 “姐。” “怎么了?” “我也不是說嫌棄,但是……”周隨神情別扭,“好歹是我生日,你就不能請我吃點好的,摳搜了一輩子,這一天也不能對我大方點兒?” “愛吃不吃。”孟念慈把紙杯收回來。 “我就是吐槽一下,誰說不吃了。”周隨嘟囔,從她手中奪回。 孟念慈這時候才把蛋撻拿出來,周隨倒也很容易滿足,瞬間變了臉,從哀到喜,“你還真給我去買了。” “我哪次騙過你?” 周隨喜不自勝,眼角眉梢都寫著喜悅兩個字,蛋撻還熱乎著,他一口吞下去大半個。 酥,脆。 就是那藍莓果醬稍顯劣質(zhì)的甜膩味,好齁。 少年忍住吐掉的沖動,端起杯子喝了兩口汽水漱嘴。 一喝,得。 更是一股劣質(zhì)的糖精沖兌味兒。 他眉頭皺得很深,“點兩瓶酒行不行姐,這東西喝不下去。” 孟念慈淡淡提醒:“受點委屈吧,明天你還有個廣告要拍。” “放心,肯定起得來。” 孟念慈也就沒再攔著他,畢竟她只是經(jīng)紀人,不是保姆,沒到伺候他衣食住行一頓飯要吃多少克的份上。 他這么大個人,知道掂量輕重。 燒烤攤有自制的精釀啤酒,一大扎。 度數(shù)不高,但味道不錯。 周圍煙火氣濃郁,燈火通明,讓人跟著心情也好起來。 這還是周隨來國內(nèi)之后,第一次吃到的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中餐,他嘴里塞了根rou串,慢慢咀嚼適應著特殊的孜然味道:“給我聊聊你那哥哥的事唄。” 孟念慈覺得新奇,抬眼看他。 “你不是最不愛聽我說這些事嗎?” 周隨扯唇,“你一喝多話都說不清楚,還總愛廢話連篇,誰愿意聽?趁你還清醒給我講講,我今天見了他有點好奇。” 他就是小孩子脾氣,心眼也直,說話也直。 孟念慈想了想,卻不知從何處說起,“看來還是得喝醉才敢說,現(xiàn)在腦袋空空,不知道該說什么。” 周隨給她把酒滿上,“那就喝。” 孟念慈順著他喝了兩杯,細細摩挲著紙杯杯沿被酒泡軟的地方,輕聲問:“你知道我為什么會帶你來這里嗎?” 周隨問,“你跟你哥來這兒吃過?” “沒有,不是。”孟念慈不知想起什么似的,笑一聲,“他啊,他不愛喝酒,也不喜歡看我喝酒。” 談序這人哪里都好,做什么都依著她,就唯獨一點,在她喝酒這件事上從來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要看到她喝酒,就會生氣。 和別的哥哥不一樣。 談序不會吼人,更不會發(fā)脾氣,他只會生悶氣,把孟念慈當透明人。 當時孟念慈上大學,查寢結(jié)束后和同學偷跑出來喝酒,就坐在這個位置上,結(jié)果正好撞上談序從這附近路過。 那會兒她正好被倆男同學拼酒,仨人比誰喝得豪邁。 孟念慈喝得最迅速,喝完將瓶底倒扣,得意洋洋露出式勝利微笑。 就在那一刻,隔著幾米遠,兄妹倆視線相對。 那是孟念慈平生第一次見到談序冷臉。 好兇。 好嚇人。 孟念慈當場連怎么求饒都想好了,可談序一句話沒說,轉(zhuǎn)身走人。 當時他剛接手孟氏,要應酬的太多,孟念慈還以為他顧不上管自己這點小事,不過幾天就一定會忘,可暑假回家之后,談序幾乎一整個月都沒理她。 孟念慈受不了他不理自己,各種央求,最后又拿出自己的必殺技,哭著把談序哄好了,她還舉手發(fā)誓,說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喝酒。 談序問,“否則呢。” 孟念慈猶豫不想說,見他又要走,瞬間慌了,扯住他的袖子,“否則……否則哥哥想怎么辦我就怎么辦我。” 談序低頭看她的手。 “孟念慈。” “我在,哥哥。” “你最好說到做到。” 她承諾得萬分殷切,“哥哥放心,我絕對說到做到。” …… 十二月一陣冬風吹過,吹散往事,吹走心頭愁緒,孟念慈不自覺裹緊身上的厚重大衣外套,盯著面前那見底的酒杯,輕呼出口熱氣。 承諾嘛,只有在約定的那一刻才最真摯,也最有效。 世間萬物都會隨著世間的推移而發(fā)生變化,更何況人呢。 她要周隨再次給自己滿上,仰頭灌下一杯,冰涼的啤酒入喉,涼到砭骨。 那一桶扎啤量不小,兩人喝干了。 喝得有點多,孟念慈想吐,結(jié)了賬后蹲在樹旁邊不停干嘔。 周隨想叫車,但今天是周末,附近大學城的學生太多,前面還有七十多個排隊的人。 回頭看一眼孟念慈,她胃里似火燒,拍著胸口往下順,卻仍沒消解那種不適感。周隨皺緊眉頭,給助理撥通電話。 那邊還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偷跑出來的,還沒來得及問幾句,就被周隨快速打斷,“發(fā)地址了,再不來,你孟姐就要把腸子吐出來了。” 對面連連應聲,掛了電話就往這邊趕。 雖然不舒服,但孟念慈還沒到徹底醉的地步,扶著樹根看他,“誰要把腸子吐出來了?” “你還不知道我?凡事都愛往夸張了的講。”周隨上前托住她的手臂,“行了,先蹲著緩緩,別亂動,他們馬上就到。” 蹲著緩了好一會兒,眼前忽感一陣刺眼光線,她抬頭看向?qū)γ妫胖肋@地方對面原來是家酒店。面前一輛純黑奔馳立標E300停下,大燈常亮,兩側(cè)門童開門,等著從里面出來的賓客上車。 沒過一會兒,就出來人了。 六七個人一并出來的,在旋轉(zhuǎn)門附近交談了一會兒,最后只有兩人從門廳里走出來,一男一女。 大燈太晃眼,孟念慈看不清,倒是站在她身邊的周隨疑惑發(fā)話,“那不是你哥嗎?” 孟念慈捂著喉嚨沒說話。 但總算看清楚了。 兩人在酒店門口的位置不知交談些什么。 白妤仰頭看向談序,發(fā)絲隨著她仰頭的動作向后攏散,她眼中溫柔含笑,看起來好像很開心。 孟念慈忽然覺得腳有點麻。 從腳底生出密密麻麻電流,蔓延至腿部神經(jīng)末梢。 “他們看起來這么親,怎么天天黏在一起?”周隨把話說得意味深長,“姐,你說,他倆不會有一腿吧?” 談序和白妤。 孟念慈曾經(jīng)從沒想過他們,但有些事是經(jīng)不起推敲的,一旦動了某個心思,那瞬間就會回想起曾經(jīng)的一切,哪哪都會覺得不對勁。 難怪剛才那個中年男人如此眼熟,孟念慈想起來了,他是白妤的父親。 看現(xiàn)在這樣子,是白妤動用父家的關系幫談序談成了一筆生意。 白妤家里也不缺錢,為什么會甘愿給談序當助理呢? 還一當,就當了這么多年。 這樣一切就都解釋的通。 腳麻的更厲害了,孟念慈扶著樹緩緩站起來。 對面兩人要坐車走。 她從周隨手中拿過手機,嫻熟打下一串數(shù)字,撥了過去。 只見談序剛欲上車,感受到大衣外套有震動聲,低頭抽出手機,瞧見是陌生來電,放到耳邊接通。 “您好。” 低沉清冷的嗓音隔著幾米遠傳至孟念慈的掌心。 孟念慈很輕很輕地笑了一聲。 “不太好。” 他聽出是她的聲音,停頓,收回要上車的腳步。 “談序。” 隔著幾米遠的距離,孟念慈站在大樹下,看著對面的男人,眼眶突然有點酸脹,總有種時過境遷的無力感,她靜靜問,“是不是只要有錢,就可以睡你?” 一陣風再度吹過,同時吹皺兩人的衣擺。 此刻,他們感受到的是同一陣風。 車里的白妤見談序遲遲不上來,以為他有事要處理,也不敢出聲,只是拍拍旁邊的位置,無聲示意他可以坐上來接電話。 談序卻仍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沉默了一會兒。 “不是。” 他低聲,“只有你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