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歸還
方毅松開周予銘后,要周予銘進病房沙發坐,周予銘站在原地,搖搖頭。「不用了,jiejie應該很怕我吧?她昨天看到你被咬傷,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方毅看著周予銘面帶戚然,但又努力傻笑掩藏,勸慰:「她那是還不夠認識你,等我和她解釋清楚,她肯定會重新接納你。」 周予銘卻不接受他的說法,「她這樣才是對的。像學長這樣知道我很可怕還一直靠近的人,才是笨蛋。」 方毅從小到大沒被人罵過幾次笨,居然被平時傻里傻氣的周予銘罵笨,他微噘著嘴撇過頭,紅著臉地問:「那我們就一直站在這里嗎?」 「沒關係,我馬上就要走了。」 「你要回看守所嗎?」方毅愕然。雖然早明白以孫東航的性格,不可能放任周予銘待在外頭太久,但面對一再的分別,他依舊感到不甘。 總是不給他好好和周予銘相處的時間,又要將他帶離他身邊。 周予銘卻又搖搖頭。「不是,跟學長說一個好消息,因為有追捕大隊的前成員打電話到看守所說我的rou很特別,好像可以控制我們的怪病。以前的控制劑都是從植物提煉的,這是第一次在人類身上發現類似效用的成分,他們說要把我帶到他們那里去,研究我身體到底有什么秘密。那個人現在是一間專門研究食人獸相關藥品的實驗室成員,聽說那里的生活比看守所好,有人造rou可以吃,所以我可以暫時不用餓肚子,也不用住在那個可怕的地方,很棒吧?」 方毅聽著他分享他的期待,想起那女人提到的出國一事,更想起昨日早晨,與徐清的談話。 他明白,那位要把周予銘帶走的前成員是徐清。 從孫東航說的話判斷,徐清是個很關注食人獸權益的人,肯定是聽了周予銘靠著咬自己的rou忍耐六個月的事蹟,對周予銘產生好奇,想藉由研究周予銘身體,來讓食人獸的研究領域有更大的躍進。 不過方毅沒有因此寬心,徐清不會像追捕大隊那般苛刻地對待周予銘,可是方毅不確定被關到另一個地方,周予銘會不會過得開心舒適。 他更想帶著周予銘遠走高飛,讓他過正常人的生活,自由自在。 但冷靜下來去想,不禁懷疑這件事的可能性。 周予銘本就不是正常人,任他在社會游蕩,還得提防隨時失控的可能。雖然有徐清的rou,然而世上有太多的不測,像昨天發生的事就是,他不能保證,能靠著那些rou過一輩子。 周予銘即便行動自由了,仍舊得活的戰戰兢兢。 或許,徐清的方法才是理性的。 「那要去哪里?什么國家?」但方毅還是捨不得。 「我不知道,孫先生不跟我說,叫我在路上睡覺,還在后座幫我放棉被。」周予銘似乎對能睡覺感到開心。 「環境好嗎?」 「可以吃rou都好。」 「他們會對你做什么?」 「還不知道。」 「什么時候回來?」 「如果發現我只是一塊普通的rou,一、兩個禮拜就會回來了;但如果真的有用,可能會更久。」 方毅原本想問周予銘「更久」是多久,但想想他也無從得知,于是沉默了。 周予銘見他沮喪,安慰:「學長不要太難過,他們是要研發能讓我病好的藥,搞不好有一天真的能治好,我就能回來了。」 「嗯,能這樣真是太好了。」 「所以才要去啊。」周予銘說完這句,話鋒一轉。「對了,學長你看,我小時候買的包包,很可愛吧?」 方毅將視線移到他背后的企鵝包包,順便替他提著,分擔一些重量。「滿可愛的,看起來快爆炸了。」但他覺得這東西突然出現在周予銘身邊有些奇怪,他不記得周予銘有帶這個去看守所。「這東西你什么時候去拿的?」 周予銘轉過身,讓方毅更清楚地看見那圓滾滾的企鵝。「哦,這是我南下的時候經過我家,孫先生答應讓我回家一趟拿的。他終于同意讓我和家人見面了,不知道為什么,這次被抓,孫先生突然對我變好了,昨天還讓我和家人打電話,我好開心。」周予銘說著,竟差一點喜極而泣。 「好久沒看到家人了,我抱著他們哭好久。雖然才見一下下又要走了,那個要研究我的人好急,一直催孫先生把我帶去找他,但能見面,還是很滿足。」 周予銘破涕而笑,「不過一上車,我又和孫先生吵,一定要來看學長。」他將企鵝包包取下。「因為我有東西要給學長。」 周予銘拉開前側的小袋,從里頭拿出一個小夾鍊袋,放在方毅手上。 夾鍊袋里裝著兩個小黑環,也是企鵝造型。 「這什么?」 「耳釘。」 「這是耳環,不是耳釘。」 「啊!買錯了。」 周予銘慌張。 「你干嘛買這個給我?」 「我答應學長說要還的。」 「結果你買一個自己喜歡的,還買錯。」方毅又好氣又好笑。 「想看學長戴。」周予銘用小狗般的眼神看著他,彷彿能看見他的尾巴在搖。 方毅取出那耳還,想滿足周予銘的愿望,摸摸耳垂,耳洞早已癒合。 他只好重新將耳環收好。「改天戴給你看。」他說,意思是,你要記得回來。 「嗯!」周予銘不知是不是沒聽懂,或是刻意忽略,隨意回應一聲,又拉開主袋,拿出一個保鮮盒。「還有這個。」 隔著保鮮盒的透明蓋,方毅看見一團黑色的不明物體。 保鮮盒是他排球比賽前借給他的。 好個周予銘,現在才還。 「這又是什么?」 「藏獒蛋糕。」 方毅扳開保鮮盒單側的塑膠扣,被周予銘按住手。 「先不要吃,我拿過來的時候蛋糕都不冰了,這個蛋糕要冰過比較好吃,學長你拿去冰箱冰幾個小時,再吃。」 方毅暗暗好笑,他才不是和他一樣的貪吃鬼。「我沒有要吃,就是先看看。」 方毅打開保鮮盒,迎面而來的是濃郁的巧克力味,和園游會那時吃到的相仿。 藏獒依舊歪七扭八,頭上卻多出一對熊耳。 但或許是在背包中搖晃,一邊耳朵裂開一角。 方毅重新闔上保鮮盒,走回病房,放進冰箱。 回到病房口,周予銘從企鵝包包中拿出白色帽t和褲子。 「最后是這個,孫先生幫我刷乾凈了,和新的一樣。」 方毅抱過那疊衣服,少了衣服的企鵝后背包,變回一隻乾癟的瘦企鵝。 周予銘拉上背包,將瘦巴巴的企鵝掛回肩上。 「那就這樣囉,我要走了,掰掰。」 周予銘笑著和方毅揮手,背著小包包,像要去遠足的小孩。 方毅卻攔住他。「周予銘,你想去嗎?」 方毅的理性告訴他不能堅持守著周予銘,讓不正常他在社會穿梭。但要是周予銘表現出一丁點的不情愿,他縱使與眾人為敵,也要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周予銘。 他一切都想做到最好,尤其是周予銘的事,一定會有讓周予銘即便不受拘禁,也能不傷人的辦法,他如此堅信。 方毅直視著周予銘的眼睛,任何的不誠實,他都能一眼看穿。 「我可以去的。」 「我是問你想不想,不想就留下來吧,我帶你逃跑。」 周予銘低下頭,凝視著鞋尖,忽然轉身,跑向電梯。方毅跟上去時已經不見他們蹤影,人來人往的醫院大廳,橫衝直撞的方毅還差點撞到輪椅。 周予銘將所有欠他的東西全部歸還,方毅明白,這是一種變相的告別。 他雖不明說,方毅清楚。周予銘早做好選擇,即便方毅再次縱容,他也要奔向他認為對的道路。 周予銘比他成熟多了。 但是周予銘,你的圍巾還沒還。 你會回來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