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我想他
方毅在醫院甦醒,已經是隔天的事。 肩膀延伸至上手臂的傷口,被繃帶緊纏。 睜開眼,擾人的電視聲充斥病房,他老爸在看午間新聞。 「現在幾點?」 「十二點十七。」 「我怎么又昏這么久?」 「對啊。」 「爸,我學弟呢?」 「我不知道你學弟是誰。」 「就是在我們家那個……」 「等等,阿毅,你什么時候醒的?」方父丟下遙控器,來到方毅身邊,像在觀看動物園里的動物。「頭發好好笑。」 方毅抓抓頭發。「剛剛。」他老爸還真是愛揶揄他。 「你餓嗎?」 「有一點。」 「那等你姐來之后,我出去買東西給你吃。」 「好,我想吃我們家附近那間的皮蛋瘦rou粥。」 「你現在在離家超遠的醫院。」 「喔,那隨便一間都好。謝謝爸。」 他老爸久違揉他的頭,但他知道那絕對不是寵溺的動作,不過是單純想再把他頭發搓亂。不久,方蕓來到病房和方父換班,方父拎著車鑰匙離開。 方蕓情緒激昂地抱住方毅。 「你終于醒了。對不起啦,我不該停在那里吃東西的,應該趕快載你和學弟回家。你有沒有怎樣?感覺好痛,血流超多的,我看到快嚇死了,你知道我開車到醫院整段路都在哭嗎?我以為我沒弟弟了。」 方毅原本尚未全然清醒,被方蕓的大嗓門轟炸,神志立刻恢復清晰。他從方蕓的懷抱中掙脫,詢問:「那他呢?」 「學弟嗎?他被抓食人獸的大叔帶走了。你不要再和他見面了,雖然他長得滿可愛的,個性也不錯,但太可怕了。記得你現在已經是沒有再生術的人了,拜託不要再做一堆危險的事。」 方蕓激動地強調,方毅神情黯下,雖然是早預測的事,但內心還是像被掏空似的,感覺人生從此少了很重要的東西。 「幫我拿手機。」 「你要做什么?」 「問問學弟狀況。」 方蕓有些氣惱。「你完全沒在聽我說話嘛。」 「我要手機。」 「欠揍。」 「我要手機!」 「好啦,我找一下。誰知道你手機在哪里?」 方蕓東翻西找,最后在方父的背包中找到。她遞給方毅,坐到沙發上雙手抱胸生悶氣。方毅點開通話記錄,撥打追捕大隊的專線,一如從前的女聲接聽電話,方毅知道他們認識自己,直截了當告知來意:「我是方毅,我要找周予銘。」 電話另一頭寂靜許久,那女聲才回應。 「周予銘今天要出國,已經出發了,可能沒辦法接聽。」 「他要出國?他為什么要出國?」方毅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不愿兩人接觸,而欺騙自己。 「這個我沒有職權透漏。」 「那您能叫孫組長來和我解釋嗎?」 「孫組長和周予銘一起走了。」 「那誰可以和我說周予銘在哪里?能叫他來嗎?」 「不好意思,沒辦法幫到你。」 無法得知周予銘的情況,令方毅焦慮不安,他忍不住往最糟糕的方向想——他們瞞著自己撲殺周予銘,為了避免他再次攪局,用出國作為藉口。 若非方蕓喝止,方毅會立刻扯下點滴,坐車前往看守所追究真相,或將周予銘從那鐵牢中拯救出,不讓他受苦。 但方蕓擋在病房門前,對他大聲呵叱。 「方毅,你是不是瘋了?」 「姐,我想見周予銘。」 「你身上還有他咬的傷。」 「沒有,這是我自己撞到他牙齒。」 「我知道他是好人,但你這樣真的太危險。」 「jiejie,你走開。」方毅沙啞地說:「我想要周予銘,我想他。」 看著平時冷靜無情的弟弟,如今宛如孩童般吵嚷著,方蕓猛地醒悟,周予銘對他弟弟而言,早就不只是一個普通的學弟。 她恍神著,回憶這他們的互動,方毅趁虛而入,打開病房門。 門口,他撞上一名比他瘦小的人,險些摔倒,被那人后方的男人拉住。方毅回過頭,他以為自己在作夢,周予銘站在他眼前,身穿一件仿羔羊絨材質的外套,肩揹鼓得快撐破的企鵝后背包,使整個人看起來圓潤一圈。 「學長,你沒事吧?我來看你了。你要去哪里?」 方毅像遇見好幾年沒見的人,鼻酸,擁住他,臉頰貼在周予銘的頭發上。 「……找你。」 周予銘也伸手回應方毅的擁抱,兩個人就這么在醫院的走廊,緊抱一分多鐘。孫東航自動回避,守在電梯和樓梯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