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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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與珮扇出游又過了叁四日,我摸不清他那番舉動的背后意義,只能裝作渾然不知的模樣,將心思盡數放在了琵琶的學習上。 菘藍在幾日的糾錯后終于對我露出了稍顯滿意的神色,他聽從祀柸的命令新譜了一首琵琶曲,將此作為我登臺時演奏的曲目。 “沐姑娘學得很快。” 難得從男子口中聽見一句稱贊的話,我舒了一口氣。 “但此處需用弱音,掃輪也不夠均勻連貫,還得多加練習。” 菘藍話音一轉,指了指樂譜上被他強調的兩處,我連忙用筆做上標記,他這才贊許地點點頭:“沐姑娘肯學便是好事。” 又一次練習至夜晚,菘藍今日點卯時離開,珮扇也像完成任務般逃之夭夭,沒有給我單獨談話的機會。 放下被使用了一天的鳳頸琵琶,我揉了揉肩頸,打算去廚房拿點零嘴墊墊肚子。 坊中尚未到打烊的時間,我剛下樓便撞上了一位傾城坊的常客。 這位公子規矩地與我打了個招呼,言語間提及我復又登臺的事情,大有當夜準備競標的意思。 看來祀柸放出的消息傳得夠快,我與那公子相談幾句,努力克制自己火熱的心情。 萬一這會是那叁百兩呢! 那塊亮閃閃的金錠子漸行漸遠,我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更是充滿了干勁。 沿路和坊里的幾個倌伶聊了些閑話,我晃悠到廚房,正巧撞上宋大夫在煎藥。 “宋大夫。”我隨意問了句,“誰生病了?” 桌上還剩了幾碟糖蒸酥酪,稍微有點涼了,但還是讓人食指大動。 醫師撤了點火:“哦,沫澀公子說這兩日睡得不好,我煎一副安神的湯藥給他。” 嗯...... 我從碗櫥里拿了干凈的瓷勺,坐在桌邊吃了口香甜的酥酪,瞟了眼旁邊的另一爐藥罐:“那又是給誰的?” “是望紗姑娘的坐胎藥。”宋大夫顧忌地看了看廚房敞開的大門。 雖然鳳吟受罰,望紗又得了祀柸的應允,但坊中難免會有眼紅的人,暗里怕是會有人使小絆子。 我悶悶應了聲,幾口吃完手中的酥酪,再次問道:“有幾日了?” 宋大夫當我在問望紗的情況:“她這坐胎藥一日不落,等再過一個月胎像穩固......” “不是,沫澀有幾日沒睡好了?” 我語氣中隱隱有著沒來得及掩飾的焦躁,宋大夫哽了一下:“已有叁日了。” “藥煎好了嗎?我去送。” 老醫師手腳迅速地將湯藥倒進碗中,直到我離開才緩下動作,他擦了擦額角的汗水,自言自語道:“小姑娘年紀輕輕性格就如此陰晴不定,真是被坊主教壞了。” 我一路黑著臉沖到沫澀門口,真站在亮著燭光的屋前卻心怯了。 上一次是我不清不楚地落荒而逃,如今又來他面前獻殷勤,算是怎么個意思。 我將自己逼入了這般進退兩難的局面。 正在我想要敲門的時候,屋門被人打開了。 一臉倦意的沫澀被我嚇了一跳,下一秒臉上便露出欣喜又不知所措的神情。 “沐姑娘...你怎會來見我......” 我定了定神,垂首低語:“我替宋大夫來送安神湯。” 他眼中的失落不言而喻,見狀我又補了一句:“是我自己要來的。” 他笑彎了眼睛,將我拉到屋中,并不急著喝藥,只貼在我身邊,不發一語。 被黏了一會兒,我再忍受不了這樣的怪異氛圍,首先開口打破當下的局面。 “你可聽鳳吟或望紗提起過一位姜夫人?” 沫澀彎著的嘴角慢慢改變了弧度,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似乎在權衡是任性一次由著自己的心意從我身上嘗點甜頭,還是以大局為重和我聊會兒這位看似重要的姜夫人。 他選擇了后者。 “聽其他人說過幾句,好像是鳳吟的常客?” 我點點頭,沫澀又道:“不過是位家底殷實的婦人,有什么不妥之處嗎?” “便就是這點怪異。”我坐下,沫澀挪了椅子擠到我身側。 “自望紗的事情東窗事發后,鳳吟就一直稱病推脫姜夫人的指名。姜夫人十分欣賞鳳吟的歌聲,又出手闊綽,鳳吟沒道理將她拒之門外。”我說,“再者,鳳吟歌聲雖好,但城中也不見得沒有比他歌喉動聽的伶人,姜夫人不愁找不到替代,有必要一直盯著鳳吟不放嗎?” 我話說到這個程度,任誰也能察出鳳吟和姜夫人之間關系匪淺,沫澀沉吟片刻,省略了中間的一大段廢話,直接對我道:“這件事不能讓望紗知道。” 他是為了望紗腹中的孩子做出這等思慮。 我贊同他的想法,但仍有擔憂:“瞞得了一時瞞不過一世,我這幾日不在廳中走動,萬一姜夫人來找鳳吟,也許秦mama有法子含混過去,但次數多了怕惹姜夫人不滿,他們二人的情愫又如此明顯,除非......” “除非再也不讓姜夫人進傾城坊。”沫澀斬釘截鐵說出這句話。 “倒也不必這般刻意,要是姜夫人鬧大了反而弄巧成拙。”我小聲道,“如今接近年下,她應該也不會時常有空,你多留心,別擾了望紗養胎便是。” 他一一應了,又承諾會去找鳳吟問明情況,就聽我問詢:“這件事要不要告訴祀柸?” 不等他回答,我哀嚎一聲伏在桌上:“改日我還是同他說吧,或許他會想出更好的辦法。” 我著實是被上一次祀柸打怕了,又為著同樣幾人的事情,實在不想跟他商量。 沫澀的手輕輕撫上我的腦袋,他笑了笑:“告訴他也好,但沐姑娘愿意先來和我說這一切,我很高興。” ——他說:“我很高興。” 我愣愣抬起頭,看向身側眉眼溫柔的男子:“可我只是與你說了幾句其他人的事情。” 我沒有關心你夜間為何睡不安穩,也沒有帶些討你歡心的物什,甚至連那碗安神湯都不是我親自煮的。 他試探著將我抱到懷中,吻了一下我的耳廓:“其他人的事情也好,你我的事情也罷,你情愿見我,這就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