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愛如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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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龍回到昨日那處戲樓,踮起腳尖,聽了里面吚吚呀呀唱了一日的戲,他不知曲名,僅記得其間一出,先是男聲凄涼哀怨:“今見竹籬之內紅梅盛放,不如偷摘一株,歸去供奉案頭,對花懷人,也可稍慰相思之渴……” “嫩柳藏玉燕,夢回尚憶拜裙前,有緣萬里絲能牽,何幸再相見…” 又是女聲含情脈脈:“蘭心幾回暗忖,莫非錯入東鄰別苑,繡戶遙,花徑短,驚初見宋玉少年,寧不靦腆……” 男聲含淚低嘆:“造物弄人還可恕,花神欺我實堪憐。怎避得絲絲垂柳滿江南,怎忘得點點珠痕留粉面; 我失意于情,誤梅為柳,造擾芳居,乞憐乞恕……” 舒龍不知這是何曲,可李萍聽得分明,原來是一出《再世紅梅記》,講秀才裴禹與丞相賈似道之妾李慧娘在西湖偶遇后,兩人惺惺相惜,彼此傾慕,礙于身份有別,只是發乎情止于禮。可賈似道知情后,心生妒恨,殺害李慧娘以儆眾妾,其后裴禹去往他鄉,邂逅形貌酷似李慧娘的盧昭容,二人互訂終身,卻又遭賈似道橫插一腳,欲強納昭容為妾…… 而今正唱到《折梅巧遇》,正是裴禹初見昭容時。 短暫悲情過,接著又是一段詼諧樂趣的打情罵俏,拍子漸密,氣氛歡快,全不似方才悲涼哀婉,跟在舒龍身后來得李萍,卻聽得心漸漸往下沉……直到臨了又聞男聲道:“心已亂,紅梅和綠柳一般春風面,栽花插柳兩處相牽。” “梅代柳,相愛后,也得閑愁盡斂,愿守相思店……” 再聽那女聲回應:“相思店,曾未同渡客船,終身靠郎憐……” 戲幕終了時,李慧娘化作厲鬼懲治惡人,救走裴禹,裴禹逃至揚州后,又正值昭容魂斷香消之際,慧娘遂得借昭容之身還魂,與裴禹成婚。 好一個有情人終成眷屬,如此完美的結局,李萍卻聽得淚如雨下,心底空落落,不禁細想…世人都感嘆裴禹與慧娘愛情凄美,經歷磨難方得圓滿,可曾有人在意過盧昭容?在意她亦死于相思之苦?在意她于兩人愛情中所扮演得是何種角色? 無人在意。 天色漸晚時,有穿著戲服的女子從里走來,細眉紅唇,籬角黃昏,客里相逢,不期而會。 十年別淚知多少,不道相逢淚更多。 “小春。”離別意非輕,相逢亦愴情,舒龍眼眶微紅,有一滴淚從眼角滾落,他想上前問一句她這些年可好,可還怨他,卻又被幾人攔住。 “夜鶯姑娘今天歇客啦,想聽戲聽歌明天再來!” 欲偷折隔籬花,追憶堤邊柳,綠柳與紅梅……李萍眼見著這一幕,一時間明了許多,可惜舒龍不是戲中裴禹,她也不是詞中昭容,能坦然接受“以梅代柳”。 李萍一直在思索是該當即詢問還是該等他挑明。 一件事打破了僵局,她在家中發現了一柄手槍,李萍一眼就認得——那是警察配槍。 何人會有警察配槍?不言而喻。 當夜,李萍不打算再遮掩,徑直追問舒龍:“小春是何人?” 舒龍聞言一怔,神色不自然,他還未開口。 又聽李萍道:“是你白日所見的那位夜鶯姑娘嗎?” 舒龍立刻皺眉:“你跟蹤我?” “是,我跟蹤你,可我要是不跟著你,我到底要被瞞到什么時候?舒龍,你看著我,你捫心自問,你看著我的時候難道沒有想著她嗎?”李萍低吼出聲,淚珠在眼眶打轉。 “我算什么?”她無力地跌坐在地上,聲音發悶。 “我與她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只有你。”舒龍去拉她起來。 “過去…”李萍一時笑了,像是聽了個天大的笑話,她眼角淌著淚花:“真的過去了嗎?你昨夜,還在叫她的名字。” 舒龍身子一震,滿目錯愕,說不出一個字。 “我……”他良久才啟唇。 “舒龍,我們結束吧。”李萍擦一擦淚:“這些日子多謝你的照顧,也許是阿爸阿媽都走了,一見著你,我就將你當成了救命稻草,太過依賴你,你去哪我都忍不住多想,我也累了,我也不想再追問你日日去了何處見了何人,和你在一塊我很開心,但我不像讓我變得不像我,我不想被嫉妒,被焦慮,被患得患失逼成一個瘋子。” 李萍聲音平淡而溫柔,表情一如既往,眉眼甚至帶著一縷淺笑,若不是臉上淚痕未干,若不是唇瓣仍在打顫,誰也看不出她滿心的悲傷難過。 都說鈍刀子割rou才痛,她越是這樣平靜,他心里越是慌亂,不知所措,只能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放,怕一松開她就不見。 舒龍:“萍萍,那已經是過去,我如今心里只有——” 只有誰?恐怕連他自己也答不上來。 “我想做回我自己。”她抬起臉,拿出那把槍,放在桌子上,嗓音堅定。 見到槍的一刻,舒龍忽然渾身卸了力,手勁兒一松,雖然李萍未明說,但舒龍一下就知道她明白了,明白他一直瞞著她。 之后事無需再多說,李萍走得堅決,枉論舒龍如何懇求,她離去時,尚不知自己已有身孕。 等李萍發現時,已是三月有余,醫生問她要留要打,得早做決定,百般猶豫后,或是舉目無親,她決心給自己留個記掛,還是生下了這個孩子。 取名——李行。 也許是李萍孕期憂思勞重,心有戚戚,李行自出生時就自帶幾分病相,身體一直不見好,幸虧紅港醫療條件不錯,每日食補精細養著,一直等著李行稍大了些,調養好身子,李萍才帶著他離港,原是不欲再回這傷心地,奈何、奈何…… 至于舒龍。 夜鶯確是小春沒錯,可她已有愛人,正是教她戲曲的老師,而今戲班班主,對舒龍也只是有禮寒暄,生疏道謝,昔日情分已如煙,仿佛困在過去不愿醒來的只剩他一人。 舒龍在社團步步高升,卻越發覺得孤寂,時不時會做夢,有時夢到十二三歲時,海浪下小春對他微笑,脆生生地叫著他“快來”,有時也會夢見二十五歲時,太平山的黃昏下,李萍眉彎如月,仰臉問他“你是做什么的?” 有時兩人的臉會重迭在一起,他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誰,卻只能確定一件事,兩個人他都失去了。 縱有再多紅粉佳人也不似從前。 從寶安縣小漁村吃不飽穿不暖的窮小子,到義安會叱咤風云的龍頭大佬,錢權勢舒龍都有了,卻只剩高處不勝寒。 自六八年啟始,香港流感爆發后,已有數以萬計的人感染流感身亡。 七十年代初,連帶著戲班子也整個倒了臺,班主更是病重住進了醫院,靠著呼吸機吊命,夜鶯不得不去歌舞廳賣唱賺錢,正巧遇見舒龍。 舒龍不忍她淪落至此,出手相助,然而班主還是未能撐到下月。 得知愛人死詢的夜鶯心如刀絞,當即昏死過去,醒來后,正見舒龍守在床頭,夜鶯面容慘白,雙目無神,呢喃道:“阿龍……我好難過,你能明白嗎…眼睜睜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么沒了。” 舒龍哽咽一下,他說不出話,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他目送著李萍離去背影時,心底那一陣陣沒由來的抽痛。 不知與小春此時相較,可有一星半點相似之處。 夜鶯道:“我早就不怨你了,當年你走后…村里人都說,你是畏罪跳海自殺了,我那時候就不信,你這樣的人,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可能自殺呢?看,我果然沒說錯,對吧?” “阿龍,自從阿爸走后,你也走了,阿姨沒多久也走了,全天下好像就剩我孤零零一個人活著,后來我也去了紅港,遇到了他,那時他還是一個寂寂無名的角兒,他待我很好……我開嗓開得晚,他也不嫌棄,手把手教我,大清晨陪我一起練,給我挑最適合的角兒,我們一起唱戲,創立戲班,一步步看著戲班輝煌…明明各種各樣的苦都熬過來了,說好要相伴到老…怎么就先走了一步?”說著說著,她話帶哭腔,兀自落淚。 舒龍不知作何安慰,只能遞上一張手帕,讓她擦盡眼淚,喉中干澀道:“醫生說,你懷孕一月了。” 夜鶯本是不想活了,一想著這遺腹子,又咬牙堅持了下來,三個月時,她臉色便極不好,身子瘦弱,成日干嘔,什么也吃不下。 醫生搖頭,道她這一胎許是難保。 為了讓夜鶯靜養,舒龍將她接回家中,另請了數人悉心照料她,家里這些年盡是各方塞的鶯鶯燕燕,閑言碎語不停,都說夜鶯是舒龍四房太太,舒龍默不作聲。 夜鶯咳著對他說:“怎么能讓他們胡說…平白無顧污了名聲。” 舒龍道:“你好好休養,其它我會處理。” 瑣瑣碎碎的話沒了后,舒龍時不時會去探望夜鶯,不做什么,只靜靜看她,有時又不止是看她,像透過她在看向一去不歸的何人。 大約懷胎八月時,夜鶯做了一場夢,醒來時下身開始見紅,她隱約猜到什么,便對舒龍輕說:“我昨夜夢見他來接我了,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我怕是不成了,也許不能見著她長大,阿龍,我這一生未求過你什么,如果我當真去了,能否拜托你,懇求你…念在你我兒時青梅竹馬的昔日情誼上,將她平安養大?不求多好,舍她一碗飯吃,天冷加衣就夠了…” 舒龍握著她冰冷的手點頭,鄭重地許下一諾:“視如己出,愛如珍寶。” 舒龍這輩子壞事做盡,良知盡失,明知白粉害人害己,還是走上不歸路,明明心有所屬,偏還記掛他人,不知珍惜眼前人,總是失去才后悔。 但唯有這一句話,唯有對舒窈,視如己出,愛如珍寶,他確確實實做到了。 注: 戲劇片段節選為粵劇——《再世紅梅記》折梅巧遇 退燒了,但還是很難受,渾身痛且無力,喉嚨劇痛無比,疼死人了,更倒霉的是還來了大姨媽,痛上加痛,哭了,俺想要珠珠安慰qaq,下一章就行哥和窈窈的回歸主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