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165愛爾蘭咖啡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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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更像個人了。 這一短促的怔愣尚不至于引起蘭伯特的注意,馬塞爾很快收斂了這一絲松懈,并歸攏好菲利普的原稿,低聲向蘭伯特告辭。離開書房的時候,海曼已經(jīng)候在門外了,對方手里拿著一封蓋了火漆的信,在與他點頭致意后,同他錯身而過,進了書房。 “老爺。”海曼將信恭敬遞上,見蘭伯特沒有另外的吩咐,便打算退下。 但蘭伯特記起海曼最近正著手安排的事,開口過問了一句。 “你年紀最小的那個孫子,是不是要回國了?” 海曼年紀已經(jīng)很大了,精力和體力都大幅下降,有些難以應(yīng)對莊園的瑣事。實際上,在蘭伯特繼任族長時,海曼就與他提過要帶幾個管家學徒,好為以后交接做準備。但那時候他剛開始全面接手家業(yè),家里事務(wù)雜亂,便把這件事押后了。 如今一切逐漸步入正軌,海曼便開始挑選學徒的人選。而他問起海曼的小孫子,是因為那位名叫尼爾斯·海曼的年輕人正是海曼屬意的學徒之一。 說起來,蘭伯特幼時曾經(jīng)見過尼爾斯。那時候尼爾斯同樣是個小小的孩子,機緣巧合被海曼帶進莊園住了幾天,當即被從未接觸過的世界所吸引,說長大后要和自己的爺爺一樣,做格納登洛斯家的管家。 這種不切實際的童言童語往往只有三分鐘熱度,海曼自然沒有當真。但尼爾斯在文理中學畢業(yè)后再次提起這件往事,并主動要求去英國的管家學院進行培訓學習。 對此海曼欣然支持。 如今尼爾斯也到了畢業(yè)的年紀,恰好莊園要挑選學徒,海曼便將尼爾斯的名字添到了名單上。 “是的,老爺。”提及有意繼承自己事業(yè)的后輩,海曼的神情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一些。他向蘭伯特微微欠身,態(tài)度坦然地承認自己的私心,“尼爾斯也會是這次的學徒之一。您放心,我對他的偏袒僅限于此,后續(xù)的培訓和考評會由女仆長進行輔助和監(jiān)督,我不會為他損傷到格納登洛斯家的利益。” 蘭伯特相信海曼的話,他提起尼爾斯,本也不是為了警告海曼什么。 “提前告訴我他回家的日期,我給你放幾天假。”他刻意讓自己的聲音平緩松弛一些,不至于顯得過于冷硬死板。他雖然無法理解久未相見的血親對團聚與陪伴的渴望和需求,但他愿意參考世俗,給這位為格納登洛斯家奉獻了多半生的老人一些優(yōu)待。 海曼臉上果然露出了喜色,他對蘭伯特道了謝,然后躬身離開。 書房門扉合攏的細微聲響之后,偌大的房間里再次只余下蘭伯特一人。蘭伯特拿起拆信刀將火漆與信封割離,他取出里面薄薄的幾張信紙粗略地讀了一遍,很快弄清了審訊結(jié)果的重點。 信中寫的不是十分詳細,只能算作是一個提要,為過幾日將要在格拉芙家舉辦的例會做鋪墊。但其中明確指出,這兩次針對安東尼奧的刺殺,都出自于埃利亞·馬基亞維利之手。 埃利亞是麥格納教父依瓦諾·馬基亞維利眾多的私生子之一,和原配所出的婚生子羅西只差了兩三個月,很受依瓦諾的喜愛。埃利亞的生母本身出身不低,如今也仍舊是依瓦諾身邊受寵的情婦,長久的資源積累之下,埃利亞手中的權(quán)利比羅西只多不少,與羅西之間競爭格外激烈。 這次他另辟蹊徑,大膽地試圖刺殺圣盧卡的繼承人,似乎是想造成圣盧卡內(nèi)亂,讓圣盧卡無暇他顧,借此打壓圣盧卡在北意的勢力。 畢竟,圣盧卡的主要根據(jù)地還是在德國,在黑森州。之所以能影響到北意,更多是靠奧托母家那邊的關(guān)系——奧托的母親是北意一個大家族的長女,當年的聯(lián)姻著實轟動一時。 因此,如果埃利亞的計劃能成功,這一壯舉倒是的確能極大地提高麥格納對北意的掌控,從而成為他競爭繼承人的資本。 至于刺殺失敗,意圖還被圣盧卡撞破之后的后果……蘭伯特將展開的信紙重新折好,放回信封,又將這封信收進了書桌右側(cè)一只上鎖的抽屜里。他不是埃利亞本人,想不明白對方為什么會有那么大的膽子,又是哪里來的自信,覺得自己能跨國搞掉一個大黨派的繼承人。但事情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恐怕麥格納那邊要替這位勇者給出足夠讓奧托滿意的解釋。 蘭伯特合理懷疑,奧托之前的不作為,都是為了等麥格納那邊捅個大簍子,好趁機換取足夠多的利益。 想到這里,蘭伯特視線下意識地移向書架的角落處,目光在那上面停滯了幾秒。那里藏著一處暗格,存放著一些相對機密,但又尚不值得被更加謹慎地保管的材料。 其中一份的封皮上寫著“玫瑰戰(zhàn)爭”,厚度尤為可觀。 近一個月來,隨著各路情報的匯集,威廉姆斯對“玫瑰戰(zhàn)爭”的目的以及幕后主使做出了幾個可能的推測。蘭伯特將威廉姆斯交上來的每一份分析報告都仔細看過,心中逐步勾勒出了一個模糊的脈絡(luò)。 是麥格納教父的眾多繼承人候選爭權(quán)奪利?還是圣盧卡中有人伺機而動意圖對安東尼奧取而代之? 蘭伯特相信,兩者皆有。早先他還猜測過,或許是依瓦諾的某個兒子勾結(jié)多伊爾謀劃了這一切;又或者是多伊爾為主導,與依瓦諾的私生子們達成了一些協(xié)議。結(jié)合麥格納內(nèi)斗對圣盧卡的牽連,以及圣盧卡這邊至今沒能拔除的情報泄露的根源來看,這種揣測似乎合情合理。然而現(xiàn)在,蘭伯特卻認為,這背后還有另一個勢力,在為兩個黨派中心思浮動的人牽線搭橋。 并趁著水被攪混,暗自達成一些其他的目的。 不然這無法解釋“玫瑰戰(zhàn)爭”中的一些違和感。 蘭伯特在思考的間隙,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他腦中思路不斷,身體則從舒適的扶手椅中站起來,握起手杖走出了書房。 在走廊里,他遇上了推著餐車派送下午茶的傭人。他視而未見,什么吩咐都沒下,而原本該將點心和紅茶送到書房的女傭遲疑了片刻,打量了一下他的走向,而后默默地將餐車掉了個頭,跟在了他的身后。 一直跟到了文森特的臥房門前,女傭見蘭伯特果然進了文森特的房間,就松了口氣,將下午茶推到了茶幾旁。 蘭伯特對這些幾乎沒有察覺,他在單人沙發(fā)上落座,將手杖支在扶手旁,然后疊起腿,為這一路上的推敲做了一個定論。 是人口販賣。這整個“玫瑰戰(zhàn)爭”計劃中最大的一處違和感,就是幕后主使對人口販賣的關(guān)注。這份異樣他其實一直都有所察覺,但直到最近,他才意識到,人口販賣在整個計劃中所占據(jù)的位置,比他所以為的還要重要。 而如果以此為前提,回顧之前的一些細節(jié)……蘭伯特忽然產(chǎn)生了一個令自己都有些驚訝的想法。 蘭伯特的手指捏住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指腹微微用力按壓著荊棘的尖刺,緩緩摩擦了幾下。微弱的鈍痛幫助他維持著冷靜,讓他將那股悄然升起的、想要去證實些什么的念頭按壓了下去。 不用著急,現(xiàn)在剛好有個合適的機會,能讓他驗證自己的推想。他不必冒險,只要靜觀麥格納一方接下來的事態(tài)變化就好。 想通了這些,蘭伯特無聲地呼出一口氣,終于有心思將注意力分散了出去。他抬起頭往不遠處的秋千吊椅看去,就見文森特透過欄桿的縫隙取了一碟蛋糕自顧自地吃著,已經(jīng)吃完了大半了。 察覺到他的注視,文森特舔了舔叉子上的奶油,側(cè)頭沖他挑了下眉梢。 “在想什么?想得這么認真,我叫了你兩聲,你都沒有聽到。”文森特放了叉子,將蛋糕碟暫時放到手邊,帶著些關(guān)切地向蘭伯特溫聲發(fā)問。 蘭伯特有些后知后覺地聞到了紅茶醇厚的香氣,以及帶著甜味的濃郁奶香。他起身走到鳥籠造型的秋千吊椅跟前,然后撥開插銷,將籠門放了下來。 “格拉芙家將審訊結(jié)果送過來了。”他先簡單提及了剛剛收到的密信,并沒有將“玫瑰戰(zhàn)爭”的事情說出口。今時不同往日,他倒沒必要再將文森特刻意隔離在重要的黨派事務(wù)之外,只是這個計劃要解釋起來著實麻煩,不如稍后直接將資料夾取出來,讓文森特自己去看。 現(xiàn)下窗外仍舊暴雨滂沱,雷鳴從遙遠的天際滾過來,不時炸裂在耳畔。在處理了幾個小時的工作之后,蘭伯特此刻更需要的顯然是一杯溫度適宜的紅茶。 他為自己倒了杯茶,托著茶杯碟,坐在了吊椅的邊沿。文森特便壓著動作,小心地挨過來,沒讓這架秋千搖晃得太過。 深紅的茶水晃蕩著舔濕了杯子的邊沿,而后及時回落,沒有因為文森特的挪動而潑灑出來。 “你打算什么時候放我出去?”文森特隨意地問著,嘴上雖在打探禁閉結(jié)束的時間,但身體卻安然而放松地同蘭伯特靠在一處,一副籠子里十分舒適,也不怎么想出去的樣子。他把他那碟快吃完的蛋糕重新拿起來,用叉子舀了一塊送進口里,微微瞇起眼,發(fā)出了愜意的輕哼,“今天的蛋糕好好吃,奶油里是不是加了愛爾蘭咖啡利口酒?” 文森特這樣說,蘭伯特就不自覺地偏過頭,在文森特身畔輕輕一嗅。 的確辨出了些酒精和咖啡彼此交融的味道。 文森特捏著叉子的手忽地頓住,貼近蘭伯特那側(cè)的耳廓在轉(zhuǎn)瞬間泛起了一層淡紅。他抿了抿唇,將化在唇舌間還未來得及咽下的奶油含得都溫熱起來,才喉結(jié)一滾,將滿口的甜意吞咽入腹。 他抬眼去看蘭伯特,蘭伯特卻已經(jīng)擺正身子,端起杯子喝起了茶。 文森特無聲地勾起一個淺淺的笑,眉眼略微垂斂,像是拿無意識撩人的蘭伯特沒有辦法。但他那一雙金珀色的眼眸里卻含著不容錯辨的愉悅,他將盤子里最后一口蛋糕舀起來,明知道蘭伯特多半不會理會他,還是舉著叉子往蘭伯特唇邊送了送。 “嘗嘗看。”他低聲勸著,不知是因著呼吸間帶出的一絲酒氣,還是那有意無意壓低的嗓音,聽起來仿佛含了些撩撥的意味似的。 蘭伯特將微燙的瓷杯邊緣從濕潤的唇瓣上挪開,瞥了文森特一眼,果然不為所動。但文森特仍將那一小塊蛋糕舉著不放,雖不強迫著往他嘴上按,可也沒有要放棄的意思。 “蘭姆。”文森特還故意放軟了音調(diào),哄誘般的去念蘭伯特的名字。他就是想看蘭伯特對他露出或嫌棄或無奈的表情,這種能夠牽動蘭伯特情緒的感覺總能讓他格外滿足,就算為此吃了教訓,也是值得的。 左不過是再在這個鳥籠里關(guān)上一會兒禁閉,或是罰他兩天不許接吻,一個禮拜不許在蘭伯特床上留宿…… 文森特面上還擺著正經(jīng)模樣,心中則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聯(lián)想著自己即將付出的代價,已然開始盤算要怎樣向蘭伯特討價還價了。 而很快,他就得到了他想要的回應(yīng)。 只見蘭伯特抿起唇角,沉沉呼出一口氣,望向文森特時眉心微蹙。他將茶杯擱回杯碟時的力道有些重,質(zhì)量上好的骨瓷在磕碰間發(fā)出了清脆悅耳的鳴響。 那一下簡直像是磕在了文森特心口上,讓文森特捏著銀叉叉柄的手指都有些發(fā)癢。他愛極了蘭伯特這種“虛張聲勢”的惱怒,一時間竟有將奶油抹到蘭伯特唇上,然后好好親一親對方的沖動。 好在略微加速的心跳還不至于震碎他的理智,他低低地笑了一聲,這就準備收手,免得真將蘭伯特惹得煩躁起來。 然而下一秒,他渾身一僵,原本因笑意而斂起一些的雙眼也驀地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