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127煙雨中奏響的先兆
蘭伯特抿起嘴唇,將一聲嘆息緩緩往下咽。他丟掉手機抬手去揉太陽xue,在揉了一陣之后,卻到底還是嘆了口氣,將一絲淺薄的笑意融進吐息中xiele出去。 ———— 克里斯蒂安在沒打招呼的情況下直接闖上門來的那天,是個陰雨綿綿的日子。不過下午三點多鐘,別墅內就昏暗了下來,讓這棟沾染著時光印記的建筑顯露出了一絲掩藏在精致裝潢與華美飾物下的腐朽。 當海曼腳步略急地趕到書房門口,敲響了房門時,蘭伯特剛剛完成了當日所有要做的工作,正攤開一本書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他的視線低垂著,落在工整干凈的白紙黑字上,而窗外連綿不絕的雨聲是絕好的白噪音,正適合讀書。 但他腦中卻想著,文森特和威廉姆斯明天就要回家了。 文森特原先一直住著的房間,有傭人定時打掃,連那盆捕蠅草都活得健健康康,又密密匝匝地長出了好幾只夾子來。不過那處的房間畢竟是給性奴住的,等到文森特歸來,再住在那里就不太合適了。 如今威廉姆斯在莊園里不必再掩飾什么身份,早在身體好轉一些以后,就換了個舒適且朝陽的大房間。管家海曼原本將文森特的新住處選在了威廉姆斯的隔壁,還讓他們繼續做鄰居。但他將這件事上報蘭伯特后,蘭伯特卻沒有立時同意。 蘭伯特總隱約覺得,讓文森特同威廉姆斯和丹尼爾他們住在同一塊區域,文森特一定不會滿意的。 被敲門聲打斷思緒的前一秒,蘭伯特還在想著,如果他讓文森特回來以后自己去選的話,對方會不會做出什么“出格”的選擇來。他揚聲讓海曼進門,而在抬眼看到了海曼臉上凝重的表情后,他眸光立時沉了沉,隨即抬手將書本合上。 “發生什么事了?”他問,并果斷地將方才那些沒有多少意義的神思拋在了身后。 “霍夫曼先生上門拜訪,我將他安排在會客廳了。”海曼恭聲道,見蘭伯特神色不愉地緊緊蹙起了眉,便又補上了一句,“他神情不太好,說有緊要的事情要談,希望您能盡快去見他。” 蘭伯特側頭看了眼窗外連一片的雨幕與藹藹白霧,眉間的褶皺稍稍平復了一些,雙眼中的情緒卻更加沉冷。最初條件反射般的厭惡感被理智壓制下去后,他清醒的知道,如果事情沒有緊急到一定程度的話,同樣對他感到厭煩的克里斯蒂安是不會在這種天氣主動上門拜訪的。 這讓他立時聯想到了安東尼奧。能讓克里斯蒂安這樣急躁,恐怕與安東尼奧脫不了干系。 蘭伯特起身拿起手杖,快步離開了書房。推開會客廳的房門時克里斯蒂安正煩躁地在一塊不大的范圍內來回轉圈踱步,對方聽到開門聲側頭看過來,少有的沒有對蘭伯特露出一絲譏諷的冷笑。 “……安東尼出事了?”蘭伯特揮退會客廳附近待命的傭人,只留了兩個守衛在門口,而后反手將屋門上了鎖。他先將最嚴重的情況拋了出來,見克里斯蒂安在短暫的怔愣后搖了頭,便將微微提起的心落了下去。 看起來情況不致命,也沒緊急到要在第一時間上報給安東尼奧。蘭伯特心里大致有了底,既然克里斯蒂安捏著鼻子首先跑到了他這里來,那么,多半是他之前使喚對方去查的事情有了值得關注的結果。 “坐下來。”蘭伯特在落座后用手杖敲了敲自己側前方的單人沙發,皺著眉輕喝了一聲。克里斯蒂安也難得沒有計較他的態度,聞言乖乖坐下,然后壓低聲音迫不及待地開了口。 “蘭伯特,我覺得,我們的關注點出了問題。”克里斯蒂安喉間的肌rou有些緊繃,他在發聲時,聲音顯得硬邦邦的,“之前不是說好,我來查蒙格洛·格拉芙支持盧卡斯的動機嗎?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監聽和調查,我發現,重點不在蒙格洛身上。” 蘭伯特在聽到克里斯蒂安坦然地說出對教父的兄弟所做的行徑時,態度稀松平常,顯然也不認為這種有犯上嫌疑的行為有什么不妥。相比之下,他更在意克里斯蒂安在說出這番話時流露出的神情。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盡管克里斯蒂安已經盡力讓自己顯得平靜,但在這人的雙眼中,貌似藏著些許緊張與惶恐。 克里斯蒂安在短短幾句話間,已經摸了四次左腕上的手表。蘭伯特敏銳地覺察到了克里斯蒂安身上溢散出的情緒,這讓他心里直覺般地生出了一個大膽而荒謬的猜想。 他的神色徹底肅穆下來,腰背微微挺直,向克里斯蒂安的方向微不可查地前傾。 這時候,克里斯蒂安在幾息停頓后,吐出了一個在蘭伯特的猜想中出現過的名字。 “我懷疑多伊爾。”克里斯蒂安叫出了蒙格洛之子的名字,他忽地抬眼盯住了蘭伯特而的雙眼,目光中含有某種心照不宣的暗示,“我懷疑,盧卡斯鬧出的這些動靜都只是煙霧彈,真正想要搞垮安東的,是多伊爾·格拉芙。” 這句話擲地有聲,落下后的三秒間,蘭伯特和克里斯蒂安都只是安靜地對視,誰都沒有發出一絲聲響。蘭伯特此時為自己的猜想加碼了幾成可信度,但在做出判斷之前,他要先聽聽克里斯蒂安找到的證據。 “你發現了什么?”他用這種方式間接地對克里斯蒂安的懷疑表達出了幾分認同,這雖然無法讓克里斯蒂安的焦慮得到緩解,但這個連襯衫的袖口都沾上了一點墨水的男人總算松了一口氣。 克里斯蒂安往前挪了挪身子,臀部只落了一半在身下的沙發上。他從西服內襯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只鋼筆,拔下筆帽后,筆尖一擰一拽,便露出了一個耳機接口。 接口是相當老舊的設計,只能插入接線式耳機,大程度地避免了被監聽的危險。 蘭伯特會意地靠近了對方,他接過一只耳機塞入耳中,余光瞥見克里斯蒂安戴上了另一只,而后按下了偽裝成筆身雕刻的播放鍵。 首先在耳中炸開的,是吵鬧的音樂聲和興奮的尖叫,但這些聲響仿佛離得有些遠,像是隔著一層玻璃似的。厚底玻璃杯砸在大理石臺面上的脆響隨即響起,一句含混不清的臟話被掩蓋在了余音之中,轉瞬就被四周的嘈雜稀釋了。 之后的半分鐘,錄音中沒再出現什么值得留意的信息,只能聽見酒杯不斷敲擊臺面的聲音,令人能夠輕易地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不斷舉杯飲酒的形象。這個人或許就是被監聽的蒙格洛,他似是有些煩躁,在一言不發的情況下接連不斷地喝了至少三杯酒。 蘭伯特捕捉到了冰塊撞在杯壁上的細微聲響,他想,蒙格洛喝的或許是威士忌,也或許是白蘭地。 總之,是烈酒。是短時間內被大口吞入腹中的、大量的烈酒。 但這也并不能讓蒙格洛這樣的人酒后失言。能夠讓克里斯蒂安亂了方寸的信息,一定是蒙格洛諱莫如深的秘密,不會在這種公共場合,因為醉酒而輕易吐露出來。 想到這里,蘭伯特掃了克里斯蒂安一眼,看見了那人臉上陰沉卻篤定的神情。 而后他收回目光,耐心地繼續聽了下去。 不多時,第一個變故出現了。錄音中的“主角”似乎不再是蒙格洛一人,有一個陌生的女聲響了起來,觸發了蒙格洛的回應。 他們交談時的口吻十分熟稔,熟稔到了打破了某種界限的程度。女人的聲音很低,一時無法聽清,但蒙格洛的焦躁感表現得更加明顯了。 “婊子。” 蘭伯特這次清楚地聽到蒙格洛罵了一句,而女人聞言竟也沒有反駁,只發出了一聲驚呼,似是被蒙格洛拽了一把,撲倒在了對方身上。 然后一陣衣料婆娑帶來的噪音“沙沙”地響了幾聲,似是有人站起了身。漸漸地,吵鬧的人聲越來越低微,反倒是原本動感十足的電子音樂被舒緩而醇厚的薩克斯替代,似是要將人引入另一個世界中去。 蘭伯特神色不變,平靜地聽著蒙格洛粗暴地撞開了房門,并將女人或拋或推地弄到了床上。 克里斯蒂安像是冷笑了一聲,但蘭伯特的注意力不在對方身上,沒有聽得太分明。他以嚴謹的態度認認真真地聽完了一場完整的床戲,為了不放過一絲線索,他甚至留意了蒙格洛的每一聲呻吟,以及對方興致高昂時吐出的每一句葷話。 而直到蒙格洛因為即將高潮而發起了沖刺,在連成一片的rou體撞擊聲和女人的呻吟中激動地咒罵時,他才眉頭微挑,內心生出了一絲波動。 即便監聽器在蒙格洛脫衣時被丟得有些遠,但蘭伯特還是清楚地聽到了蒙格洛扭曲的、神經質的吼聲。 “臭婊子……我給你、給你養了這么多年兒子,到頭來還要看他的臉色!媽的,看我不把你cao懷孕,讓你生個老子的種!” 這句話落下的同時,蒙格洛嘶吼著射精,而錄音也戛然而止。 會客廳內一時間靜得有些可怕,鐘表走秒的響聲在襯托之下如同一把不斷敲擊桌面的小錘,一下下砸在了人的心頭上。 蘭伯特在默然了片刻后長長出了口氣,他摘下耳機,坐直了身子,而后看向了同樣一臉冷硬的克里斯蒂安。 無需交流,他與克里斯蒂安也知道,他們此刻在心中想著的是同一件事。 事情……變得有些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