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43性冷淡
“睡吧。”他說著,將手中的書翻了一頁。 站在浴室門旁的文森特又一次失望了,只是這次的失望當中糅雜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他一邊系著睡袍的腰帶一邊將視線在沙發和蘭伯特身上來回掃了幾遍,當他將衣袍整理妥當時,他不但沒能將那絲失望壓下去,竟還又覺出了幾分不滿足。 他剛被喬治轉手送到蘭伯特身邊時,可沒想到蘭伯特會是這么禁欲的人。算算日子,他已經跟了蘭伯特三個多月了,但滿打滿算,蘭伯特也只用他泄過四次欲。 文森特清楚地記得,自己如蘭伯特這般年紀時,正是年輕又貪歡的時候。如果不是訓練期間限制人身自由,他大概一星期四次都嫌少。 有那么一瞬間,文森特不由自主地懷疑了一下自己對蘭伯特的吸引力。他此時全然忘了蘭伯特手中的性奴不止他一個,他只本能地對方才的懷疑感到了一絲不滿,而后又找出了一個可能性更大的緣由來安慰自己。 蘭伯特八成只是有些性冷淡而已。 “您還不睡嗎?”在給蘭伯特身上貼了一個“性冷淡”的標簽之后,文森特的心情莫名輕快了些。他說著向沙發走去,但見蘭伯特沉默著搖了頭之后,卻還是忍不住試探了一句。 “那,我陪您好不好?” 這句話聽起來著實有些曖昧,且文森特開口時將音色壓低了些,每個單詞都像是在磨蹭著蘭伯特的耳膜。蘭伯特終于抬起頭看了文森特一眼,他的目光淡淡地掃過了浴袍微敞的領口,卻并沒有停留太久,很快就將視線重新落回了書本上。 場合不對,即便文森特主動向蘭伯特發出了隱晦的邀請,蘭伯特也生不出半分興致來。 “不必,去睡吧。” 這下文森特徹底放棄了心中微微冒頭的欲念,他雖然遺憾卻也清楚分寸,所以只輕聲對蘭伯特道了晚安,而后便規規矩矩地躺到沙發上,蓋起被子閉了眼。 這下房間里終于安靜了下來,除了極淺的呼吸聲外,便只有墻上的電子鐘在規律地“滴答”作響。 蘭伯特毫無睡意,即便他早已能將手中的這本倒背如流,他卻仍舊逐字逐句地看著,面上沒有半點不耐或無聊的神色。今晚他注定要睜著眼睛熬到天明了,他在天亮前大概能將這本書看完,也算是有了打發時間的方法。 但很快他就發現,他竟然有些走神了。 蘭伯特用手指輕輕撫摸著微微泛黃的書頁,半晌都沒能將這一部的最后一段看完。他不自覺地分出了一些精力在文森特身上,他聽著對方的呼吸漸漸變輕變長,當細微的輕鼾隱隱約約地冒出來時,他便知道,文森特已經睡著了。 文森特這些日子過得并不比他輕松多少,他在出發前需得和安東尼奧等人一起反復核查軍火清單及行程,而文森特則將大部分的精力都耗費在了對杜喬·柯西莫的調查上。 杜喬·柯西莫這個名字是蘭伯特透露給文森特的,他的奴隸膽子大得很,他既說了讓對方隨意提要求,文森特便真的拿著線索來找他,想從他口中得出幾個可能性較大的人選來。 而碰巧的是,文森特口中描述的這個人他還真的認識,連備選都不必有,他能確定文森特這次的目標就是柯西莫。 畢竟,在女尸身上檢測出精斑這種事情雖然還算尋常,但DNA結果指向的卻是三名失蹤三到四年的男童……蘭伯特再找不出第二個和柯西莫有相同性癖的人了。 柯西莫有戀尸癖和戀童癖,但他喜好的并不是男童的尸體,而是逼迫那些因為被注射了藥物而提早產生性功能的男童在他面前jian尸。這樣的怪癖即便是在蘭伯特所在的圈子里也算得上是駭人聽聞了,黑手黨到底不是變態聚集地,所以為了顧及家族和黨派的名聲,柯西莫將自己的齷齪事掩藏得很好,大多數人只以為那人戀童。 當年如果不是奧托在一次醉酒后對僅有十歲的他說漏了嘴,警告他離柯西莫遠一點,他想他還真的想不到,那個年逾六十卻還保養得當的男人還有這樣骯臟的一面。 這樣看來,文森特要想依靠自身的力量順著那條獨特卻單薄的線索追尋到柯西莫,的確是太困難了。蘭伯特不知道文森特為什么會和那種人產生交集,但他卻無論如何都忘不了文森特那時候的表情。 當他不假思索地將杜喬·柯西莫這個名字說出口時,文森特的面上先是一陣恍惚怔愣,而緊接著,這個在他面前一向鎮定溫和的男人就顫抖了起來,并迅速地紅了眼眶。 蘭伯特能夠從對方的雙眼中看出洶涌翻滾著的悲傷和恨意,文森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現出了真實且脆弱的姿態來,那人似乎忘了自己是他的奴隸,只像尋常情人間那樣,不等他準許便伸出手傾向了他,并將他緊緊抱住,將哆嗦個不停的身體與他貼合在一起,仿佛在向他尋求安慰和依靠。 那時候文森特的心臟跳動得實在是太快了,那雙手臂也摟得太緊,讓蘭伯特錯覺自己的骨頭會被對方勒斷。蘭伯特原本是該厭惡這樣放肆的接觸的,但只因他還從未被人如此迫切的需求過,且又對文森特的興趣正濃,所以他不但沒有掙開對方,竟還隱約對這個失態的男人有了一絲憐惜。 他清楚地感知到,這一次,文森特沒在對他演戲。 這使得蘭伯特終于對文森特的過去產生了些許好奇,他已經太久沒有這樣鮮活的情緒波動了,就如同死寂了太久的一潭死水中突然被丟進了一尾小指長的小魚苗,又像是密密匝匝的荊棘從中突兀地鉆進來了一只麻雀一般。 引起的觸動雖小,但這份來之不易的觸動,蘭伯特想要保留住。 歸根結底,他不想成為父親口中的怪物,也不想讓威廉姆斯再失望了。 于是他抬起手將文森特抱住了,他用手輕輕揉摸著男人的頭發,而后在當天晚上又費了些心思,誘使麥格納那方將柯西莫塞進了交接軍火的代表名單里。 希望他的奴隸能抓住這次機會,畢竟柯西莫的年紀已經大了,行事越發謹慎,不會輕易將自己置于險地。 想到這里時,睡在沙發上的文森特翻了個身,又將蘭伯特的目光引了過去。蘭伯特已經將書頁的一角撥弄得卷了邊,他盯著文森特垂在沙發外的手看了一會兒,然后忽然意識到,文森特方才竟一直是背向他睡的。 這個發現讓蘭伯特莫名有些愉悅,他仔仔細細地將睡夢中的男人描摹了一遍,目光雖不熱切,但也不像初見時那般,克制冷淡得如同在打量一件商品。 睡著時的文森特眉目依舊溫和,卻比平日里多了幾分疏離感,顯得穩重而矜持。蘭伯特忽然覺得手中的書本越發無趣了,他漫不經心地用手指一下下輕輕敲打著書頁,視線則長久地停留在了文森特身上。 他看著文森特又一次翻了身,不久后,再翻回來。 漸漸地,文森特似乎睡得不安穩了起來。算算時間,現在文森特應當已經進入了深層睡眠才對,但蘭伯特忽然發現,文森特的眼球在不安分地動來動去,連雙腿也不時攢動幾下,將被子都弄得歪斜到了一側,馬上就要滑落到地上了。 文森特在做夢。 意識到這一點之后,蘭伯特也并沒有叫醒對方。他眼睜睜地看著那條被子離地面越來越近,當“撲簌”一聲響起的時候,僅余一件浴袍蔽體的文森特渾身一顫,驀地睜開了眼。 從噩夢中驚醒的文森特微微喘起了氣,他的額上出了薄薄一層汗,心臟也跳得有些快。他眼前似乎還能看見大片血紅色的斑影,夢境的細節已經模糊了,唯有那道被敷衍著縫合起來的巨大傷疤還猙獰地盤踞在他的腦海里,令他臉色有些發白。 而將他從恍惚中剝離出來的,是一道平靜而低醇的聲線。 “醒了?” 文森特下意識地應了一聲,但他隨即便僵了一下,而后迅速坐起了身。 屋子里僅有一盞臺燈亮著,光線不亮不暗,讓剛剛清醒的文森特勉強能看清蘭伯特的臉。只見蘭伯特仍舊維持著他睡前所見的那個姿勢,衣裳和發絲都分毫未亂,顯然并未睡過。 這樣的發現令他無意識地皺起了眉,他抬眼看了下墻上的表,然后一點點抿起了嘴唇。 現在已經凌晨四點了,蘭伯特既然還沒睡下,便無疑是打算直接熬到天亮。 文森特忽然有些胸口發悶,他垂著頭將松散的衣襟隨意拉攏了一下,而后又彎下腰,將地上的被子撿起來堆在了腿上。 他沒想到蘭伯特竟然這樣防備他,以至于無法和他在同一個房間中安心入睡。 “如果我打擾您休息了,您可以把我鎖在浴室里的。” 他忍不住放輕聲音,玩笑似的說了這樣一句話。但這話說出口后他就有些后悔了,因為他自己也分辨不出,這句話里有多少試探,又有幾分委屈。 這可真是太糟糕了,他竟然會因為蘭伯特的防備而委屈。 文森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抬起手捏了捏眉心,腦子里有些亂。 而就在這時,蘭伯特的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 “不是因為你。” 蘭伯特說著,終于又將手中的書翻了一頁。但他翻過之后卻并沒將注意力放在文字上,只用指腹蹭了一下的標題。 而后他看見文森特轉過頭看向了他,對方的眼中似是盛著些疑惑,但他卻捕捉到了那一閃即逝的驚訝,以及隱隱的期待。 這讓他難得生出了解釋的欲望,他輕輕嘆了口氣,手指在“煉獄”這個詞上按了一下。 “我從記事起,就沒在任何人身邊入睡過。所以這與你無關,我只是不習慣。” 文森特聞言微微一怔,靜默了一瞬。但他很快便無聲地笑了笑,而后赤著腳下了地,用被子將自己胡亂一裹。 在蘭伯特略帶疑惑的注視下,文森特裹著被子走到了床邊,然后靠著床頭柜坐在了地面上。 “我陪您。您不是要看書么,那我就還像在書房里那樣陪您吧。” 這一次,文森特口中的“陪您”不帶有任何曖昧的色彩,但蘭伯特說不上為何,卻覺得心口微微一軟。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文森特的頭,默許了這樣的舉動。而文森特則將頭靠在了床沿上,并隨著他的撫摸而稍稍瞇起了眼。 這下他又能將心思放回書本上了,只是他的左手自始至終,都沒從文森特的頭頂上挪開。 而僅僅半小時之后,他便又聽到了輕微的細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