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永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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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堪趕在年關上,司徒曄被劉輝叫了過去。這是軟禁了半個月來的頭一次,他不免有些緊張,盡可能將自己打扮整齊,跟隨傳令的女官步行前往。 一路上他小心觀察,王宮的建筑與中原差別不大,無非是功能區域和裝飾風格有所不同。而且,劉輝后宮中不用閹人,全是女官。北茹女子普遍身材高大,健壯有力,足以承擔大部分工作。實在有粗糙的活計做不來,再叫禁軍幫忙。司徒曄看看自己的身量和力氣,其實還比不過一個女官,不免有些自慚形穢。 女官引領他從小路穿過王宮前殿,來到議事宴飲的后殿,但并非劉輝和后妃們起居的后宮。司徒曄進去時,看到劉輝坐在榻上,正在好整以暇地喝奶茶吃點心,身旁坐著一名衣飾華貴、容貌端莊的女子,正在同他低聲說笑。場面輕松而溫馨,顯然沒把這次召見當做一件鄭重其事的要務。 司徒曄硬著頭皮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朗聲道:“昱朝司徒曄,拜見大王。” 二人停止交談,齊齊看向他。劉輝笑道:“來了?坐吧,嘗嘗北茹的點心茶飲。這種天寒地凍的季節,喝點熱乎的暖暖身子,最好不過。” 司徒曄道了謝,在留給自己的空位上坐下,端起女官送上的熱氣騰騰的奶茶。濃郁的口感在初次嘗試時有些不習慣,幾口下肚之后,便能感覺到舒適的撫慰。富有營養的奶茶確實是抵御寒冷的好物。 他再次道謝,夸贊了幾句。劉輝顯得很滿意,讓他多吃點,并指著身邊的女子道:“這是孤的第一王妃,是景肅的親jiejie。” 司徒曄不由地多看了幾眼。李月柔的長相頗具英氣,與中原女子的柔美嬌俏截然不同,眉宇之間確實與李景肅有幾分神似。他淺淺地行了一禮:“見過第一王妃。” 他之前聽李景肅說過,自己的jiejie是第一王妃,也聽他解釋過北茹的后妃制度。與中原不同的是,北茹王的妃子們不分等級,都叫“王妃”,依照入宮的順序排序。其中最重要的是王的第一個正妻、也就是第一王妃。也因為如此,北茹王通常不會輕易立妃,普通的侍寢女子只有在生下王子之后才有可能被正式納為王妃。唯有第一王妃是個例外。能夠成為第一王妃的女性,最重要的不是生兒育女,而是背后的家族勢力。無論是否有孩子,第一王妃的地位是輕易不可撼動的。 想到眼前的女性是李景肅的jiejie,司徒曄的感覺十分微妙。轉念一想李景肅應該不會無聊到把強迫自己的丑事特意告訴jiejie,便暗自調整心態,盡量讓自己不去在意。 不知是否劉輝的授意,李月柔問了許多生活起居上的事,詢問他吃穿用度如何、還有什么不足之處。他一一回應,并未提出特別的要求。于他現在的處境而言,生活上是否舒適富足,并不重要。 這樣的對話氣氛倒是十分溫馨。雙方似乎都忘記了彼此的身份,聊一些風土人情、天氣飲食之類的話題,根本不像是勝者與敗者之間的對話。司徒曄一直努力保持清醒,避免被劉輝完全帶著節奏。即便不得不陪笑幾聲,也只是淺淺扯動嘴角,并非發自真心。 他自以為掩飾得還可以,卻不知劉輝早已不動聲色將他看穿。他的強顏歡笑,他的敷衍塞責,劉輝并非看不透,只是打定主意耐著性子暗中觀察。這少年身上到底有什么東西勾了自己小舅子的魂,他饒有興味。 實話實說,這個少年長得過于瘦小,說是十六歲了,看起來跟十二三歲的北茹兒童體格差不多,劉輝很難想象李景肅對著這么一副身子骨怎么會有欲望。豐乳肥臀的美女不好么?這少年脫了衣服,怕是只能摸到一手的骨頭。 不過即便瘦弱,劉輝也承認,司徒曄的相貌確實很吸引人。干凈清爽,端正秀麗,坐在那自然而然有一種高貴的氣質和如玉的美感。若能再豐潤幾分自然更好看,現在這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也別有滋味。莫非李景肅就喜歡這種瘦弱的病美人? 劉輝一邊打量一邊琢磨,耳朵聽著王妃按照自己的授意對司徒曄噓寒問暖。他也聽出來了,司徒曄雖然言辭恭敬,隱隱是有幾分倔強在里頭的,從頭到尾一句示弱的話都沒說過。軟禁他的偏殿生活條件如何,劉輝心里是有數的。本以為他會趁機提出一些物質上的要求,卻不想他反復表示對現狀并無不滿,一樣多余的東西都沒要。 弱則弱矣,風骨猶存。同為帝王,劉輝倒是欣賞他的。 趁著李月柔的話題告一段落,劉輝接過了發言權,對司徒曄道:“再有兩天便是正月了。不知昱朝的初一朝賀,是如何的形制啊?” “初一朝會大典,無非是文武官員身穿朝服,入宮朝賀。天子升殿,接受萬民敬仰、八方來賀。命婦女官,則入后宮向皇后朝賀。禮畢,帝后協同百官出宮,至城郊祭天,乞求上天庇佑,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整套禮儀下來,通常要傍晚才能回宮。” 劉輝點頭道:“果然禮節周全,規模盛大。我們北茹就簡單多了,先祭祀,再宴飲,就算是辭舊迎新,進入新的一年了。” “昱朝的正月慶典,沒有宴席嗎?”李月柔問道。 “也是有的,不過通常是象征性的,將牲rou分給群臣,便是最高的賞賜。至于皇宮大宴,通常會安排在上元節。”司徒曄回答。 夫妻倆雙雙點頭:“原來如此。” 劉輝呵呵笑道:“今年是你頭一次在平欒過年,可以好好體會一下我們北茹人過年的熱鬧!我們雖然沒有上元節,但過年期間會持續十四天,整個瀚北草原上的人都會相互走動。直到月亮圓了,新年的慶賀才會結束。” 司徒曄輕聲回應:“那想必也是十分熱鬧的。” 劉輝盯著神色有幾分不自在的司徒曄,緩緩道:“并且今年有你在,會更熱鬧些。你到平欒有些日子了,衣食住行也都習慣了。剛好趁著新年,孤打算正式給你一個身份,賜封你為永嘉侯。封侯的儀式,便決定設在正月初一的朝賀典禮上。” 盡管已有心理準備,司徒曄在聽到這些話從劉輝口中說出時,仍然下意識地咬緊嘴唇,雙手死死攥著拳,藏在寬闊的衣袖下。他真有幾分感謝李景肅。若不是他提前告知,驟然聽到這個決定,只怕他沒辦法在劉輝面前假裝平靜。 他垂下頭,依舊行了中原的禮節,低聲道:“多謝大王。” 劉輝“嗯”了一聲,繼續笑呵呵地說:“你的封號,孤考慮了很久,最后還是決定繼續用你的年號吧,簡單方便,你聽著也習慣些。印綬朝服都已經做好了,回頭孤差人送過去,你試試看尺寸是否合身。若無須修改,初一早上,會有女官帶你去正殿。” “……是。”司徒曄頓了頓,又問:“隨我一同來到平欒的官員和宗室,不知大王打算如何安置?” “他們也都決定好了,大部分都已同意出仕,永嘉侯無須再為他們cao心,哈哈哈!” 司徒曄內心五味雜陳,覺得自己連陪笑都做不到了。好在劉輝的目的也已達成,很快便放他離開。他回到依舊孤零零一個人的住處,久違地對著簡陋冷清的宮室流下了眼淚。 并非貪戀皇位,只是不愿以皇帝的身份向異族君王俯首稱臣。并不是忍不了自身的屈辱,只是不愿因為自己的被迫屈服而讓殘存的半壁江山黯然失色,讓天下臣民心灰意冷。 他內心仍未放棄,盼望著渡江南逃的母親和弟弟能夠重振旗鼓,收復山河。即便他對此無能為力,至少希望陷在敵國的自己不要拖了后腿。 北茹方面顯然把一切都準備好了,事到臨頭才告訴他。當天下午,就有女官送來了全套印綬和官服,璽印上用中原文字和北茹文字同時篆刻著“永嘉侯印”四個大字,看起來像是莫大的嘲諷。他用手撫摸著那幾個字,強忍著內心的屈辱。 事到如今,以死明志已經沒有了多大的意義。多活幾天,哪怕是多了解些北茹的情報,日后說不定能排上用場,也值得了。 他穿上那身北茹風格的朝服,在永嘉三年的正月初一,從北茹王劉輝手中接過了冊封的詔書,正式成了北茹的“永嘉侯”。 在他跪著接過詔書的那一刻,圍觀典禮的北茹軍民歡呼雀躍,高高在上的北茹王面色得意。而他,只能咬著牙將眼淚憋回去,把恥辱哽在心頭,竭盡全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動作,不露破綻,不動聲色。他不敢發誓說自己總有一天能夠洗刷這份屈辱,但他相信,總有一天,山河社稷終究會光復,哪怕自己并不能等到那一天! 盛裝的李景肅就站在劉輝身側,以大將軍、南征首功的身份,享受著僅次于劉輝的榮耀和贊譽。與劉輝的志得意滿不同,他沉靜如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連一絲的高興都找不出來。不經意間四目相對,司徒曄甚至覺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滿了痛苦。 他并不想理會。那些事過去就過去了,他連一絲一毫都不愿再想起,更不希望再與李景肅有任何瓜葛。不管他是痛苦還是悔恨,都已與他無關。 典禮上他終于又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所有的宗室成員都被授予了有名無實的閑散官職,全部出現在朝賀慶典上——包括司徒瑋。 李景肅沒有騙他,司徒瑋的確搭上了劉淼,并且因此沾光,被封為南燕郡王,成為除了司徒曄之外唯一獲得了貴族封號的人。司徒瑋艷麗的面容在盛裝華服的襯托下格外光鮮、神采飛揚,在一干面無表情的昱朝舊臣中看起來那么格格不入。 短短不到二十天,被俘的昱朝舊臣之間已經出現了分化。一部分人決定出仕北茹,另一部分則對橄欖枝表示了拒絕。方淮在拒絕者的行列,司徒曄甚至沒有看到他出現在典禮上。 而那些穿上了北茹官服的舊臣們,面對他時總是躲躲閃閃,不敢與他眼神相交。尤其是騰毅。這個曾經保護他到最后一刻的禁軍將領,似乎無法接受他誓死效忠保護的皇帝淪為北茹將軍的玩物,從那天之后再沒有正眼看過他。 他并不怪他。他不怪他們所有人。 是他自己沒能守住自己的江山社稷,是他自己沒能守住自己的清白,是他自己軟弱無力卻又坐在這個皇位上、德不配位。 這些宗室和舊臣,不過是為了活下去。降與不降,都是個人選擇。連他自己都穿著北茹的侯爵官服,又有什么立場去指責那些決定出仕的官員? 唯一對不起的,只有方淮的一片赤膽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