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校園里，老舊的墻壁上爬滿了翠綠色的爬山虎，校圖書館還未竣工，在教學樓都能隱約聽見施工的轟鳴聲。

    課室里剛安裝上空調，但是午休時間是關閉著的，只有頭頂老舊的鐵扇吱呀吱呀地繼續著辛勤的工作，這樣熱浪驚人的炎熱午后，籃球場上仍然有著不少青春飛揚的身影。

    班上只有零落的幾個人，大部分人回了家，或者去看校草打球賽，青春期的姜亦喬也不例外，原本她約好和貝荔一起溫習下午的考試，結果還是忍受著毒辣的大太陽，跑去了樓下。

    貝荔戴著度數不高的黑框眼鏡，不時抬起頭抄著黑板上的筆記。他的成績平平，雖然不至于像柴源一樣吊車尾，但是也需要付出一定的努力才能維持著班級上的排名。

    季思蘊覺得很悶熱，其實是可以回家的，但是看著課桌前那只小小瘦瘦的身影，就覺得怎么也看不夠，他手上的英文已經在某一頁停留了十幾分鐘，不時微微抬起的眼眸，不知是在看里的詞句，還是穿著寬厚校服的背影。

    坐得久了，貝荔伸著纖細白皙的手，仰著腰肢伸了個懶腰，發現季思蘊還在，他眸子都亮了，想了想，抱著厚厚的筆記本往季思蘊旁邊的座位擠去。過大的黑框眼鏡襯得貝荔的臉頰越發小巧，他和季思蘊還不是很熟，話都沒有說上幾句，只知道這個學霸很高冷，看起來很生人勿近。

    貝荔有些怯生生地對著季思蘊開口：“季同學，可不可以請教你幾個問題？”

    天熱得讓心跳也加快了許多，季思蘊閃爍了一下眼神，清了清嗓掩飾著自己的心情，淡淡然說道：“可以。”

    貝荔低頭把貼滿便利貼的筆記打開，對著練習冊上解不開的習題詢問著季思蘊，這道題困擾了貝荔很久，老師講的方法他完全聽不懂。

    季思蘊只瞟了一眼，拿過貝荔手中的筆，肌膚相接的那瞬間，季思蘊的腦子里就只剩下，好軟，好嫩的手，體溫也很涼。

    好想再碰碰看。

    但是學霸的本質讓他很快恢復過來，用著通俗易懂的方式給貝荔講解，不一會兒，貝荔頭頂好像亮起了帶著感嘆號的燈泡，本來就很大的漂亮眼眸變得亮晶晶的。

    “季同學真的好厲害啊……我居然聽明白了，那、那這里也可以稍微和我講講嗎？”貝荔朝他眨巴著求知的雙眼，有些微微嘟著的嘴唇抿了起來，和季思蘊貼得近了些，指著練習冊上的另外一道大題。

    兩人是第一次靠得這么近，季思蘊能清晰看到貝荔脖子的線條，很修長又漂亮，皮膚上沁著薄薄的一層汗，近到能聞到很淡的一股洗衣粉的味道。

    似有若無的，很清香的氣息。

    季思蘊教了他好幾道題，貝荔想要答謝他，拿出音樂播放器和卷成一團的耳機，努力解開糾纏的耳機線后，把一只耳機遞了過去，“你要不要聽歌呀？”

    平時是用來聽英語聽力的，但是貝荔家里沒有電腦，還是拜托姜亦喬幫他下載的聽力材料，姜亦喬還十分貼心地給他下載了一堆歌曲解悶，那會女孩子都流行看偶像劇，除了大家最近都在聽的歌，還有很多甜蜜氛圍的歌曲。

    季思蘊點了點頭應道：“好。”

    兩人之間相隔著一根耳機線，貝荔的耳機線并不算很長，一人帶著一只耳機就已經是極限距離了，他還把椅子朝季思蘊那側靠近了些。

    他趴在桌上聽著歌，遇到熟悉的曲調會輕輕跟著哼，手肘偶爾還會碰到季思蘊。

    在悶熱的課室里，通過半邊耳朵里小小的耳機傳來很低劣的音質，季思蘊卻感覺自己快要缺氧，身體熱得不像話，只能通過不算很大的一本英文遮掩著心情。

    貝荔換了個方向趴著，面對著季思蘊。他覺得季思蘊很奇怪，但是發生在這樣一個學霸身上又覺得一切是那么合理，便沒有多說什么。

    季思蘊的拿反了，封面上的文字都是倒著的。

    也許學霸都是這樣看書的吧……？

    放了幾首歌，播到了最近女孩子都喜歡的一首很甜的歌，貝荔趴在桌上，呼吸很是均勻，似乎對歌曲不是很感興趣。

    但每一句歌詞，季思蘊都在心里跟著默念。

    [想你有時會缺氧]

    是。

    [臉紅呼吸不正常]

    是。

    [這是不是幸福的癥狀]

    ……勉強算是。

    季思蘊覺得自己這樣和歌詞對話很白癡，但他又轉念一想，會不會是貝荔在暗示著他什么。同樣的歌詞段落唱到第二遍的時候，他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在無人的課室里，季思蘊在桌下顫抖著好看寬大的手，輕輕握著貝荔那只白白軟軟的小手，他向來不善言辭，此刻更是緊張萬分。

    除了甜甜的歌曲伴奏，只剩下吹著熱風的電扇，季思蘊臉頰上流著緊張的汗液，緩緩開了口：

    “貝荔，雖然我們平時很少說話，但我注意你很久了，你如果對我也有同樣的感覺，這周末來我的生日會給我答復好嗎？”

    身為學霸的季思蘊，連表白都十分委婉。

    有些漏音的耳機音量其實并不大，季思蘊雖然說得小聲，但是也保證貝荔是絕對能聽到的。

    可貝荔實在是太困了，午休大部分時間用來補筆記，趴在桌上更是容易打瞌睡。他只聽了前面兩首歌就忍不住晃著腦袋昏昏欲睡了過去。

    對此毫不知情的季思蘊還在傻乎乎等著對方的回答。

    不一會兒，睡相極差的貝荔，還把耳機扯掉了，他額頭上還留著壓在手臂上的一道淺淺紅印，雙眸閉得死死的，睫毛微微顫動，像洋娃娃一樣可愛。

    季思蘊看他睡成這個樣子，忍不住俯下頭，在他的額角很輕地用唇瓣輕輕觸碰了一下。

    連臉上的肌膚都好軟，汗也是香香的味道。

    他就這么偷偷牽著暗戀的另一半的手，略微顫抖地牽著，直到手心出了汗也不愿意松手。

    下午的課程是季思蘊在校的唯一一次走神。他竟然聽不進去老師在說什么，因為約好了要讓貝荔來生日會，他甚至當天回家就開始準備著，還手寫了情書。

    為了邀請貝荔，還把全班都邀請了。

    季思蘊家里富裕，辦的生日宴自然是體面又大方，季家幫他安排在一家很高檔的酒店包間里，布置了許多氣球和生日裝飾，還訂了一個好幾層的生日蛋糕。

    貝荔確實也來了。

    但是班上的同學太多，這又算是高考前最后一次聚會，一群人吵吵鬧鬧的，大家都玩得很瘋。長相帥氣的季思蘊很受歡迎，被各種男男女女纏繞著，整場下來根本沒有和貝荔單獨相處的機會，他只能帶著些遺憾，留下一張并不太親密的大合照。

    原本他還想著之后還有機會的，可是沒過多久貝荔就退了學，當時班上還沒有流行班級群聊，手機也并不是人人都有的，季思蘊還費了很大功夫才加到貝荔的社交軟件。

    通過好友驗證的那刻，季思蘊翻著對方的朋友圈看了整整一夜。

    只是向來被家庭嚴格教育的季思蘊，說話實在是太悶了，而且又很委婉，貝荔經常聽不懂他更深一層的含義。

    得不到貝荔對告白的答復，季思蘊又始終忘不了他，兩人只能這么有一搭沒一搭地尬聊著。

    雖然聊天記錄很短，可是卻維系了好多年，直到再次遇見。

    前段時間貝荔和季思蘊聊了自己的心意之后，性格恢復到像之前一樣活潑，他甚至一想到自己患得患失就忍不住想要笑。

    戀愛使人降智是真的。

    他纏著季思蘊，想要他解釋那句“喜歡好多年”的含義。

    季思蘊把那次午休的事講給貝荔聽，但是把告白的話省略去了。貝荔還以為是自己先表的白，聽到男人這么說，一直忍不住纏著他撒嬌，“誒，你當時說了什么呀，還記得嗎？我真的好想知道。”

    “不記得了。”季思蘊笑了笑。

    貝荔趴在季思蘊寬厚的肩膀上，他努力轉動著自己的小腦袋，卻怎么都想不起，氣得嘴唇都微微嘟起，“哼，你不說，我也會努力想起來的！”

    “比起這個，我更想見見你的父母，”季思蘊摸了摸他的腦袋，指尖插入柔軟的發絲中，撫摸得很溫柔，“我覺得我得和他們聊聊，讓他們放心地把你交給我。我也很想了解你為什么當時會退學，如果你愿意說，我也不會對你抱有同情或者嫌棄的想法，我們永遠會是平等的。”

    季思蘊很體貼，貝荔眼神微顫，眼底一陣模糊，又有了想要哭泣的欲望。

    借著皎潔的夜色，貝荔把心底隱藏著的心事一件件攤開來，一邊說還一邊看著男人的臉色，生怕那對深邃的眼眸會對他有異樣的想法。

    可是總歸是要說的。

    季思蘊沒有露出任何要可憐、同情的意思，反而在他說得抽噎的時候，遞上面巾紙，輕輕拍著他的背，語氣很是心疼，“嗯，都過去了，以后我會陪著你。”

    貝荔帶著鼻音詢問道：“你怎么對我這么好……”

    “因為你值得。你愿意的話，我們可以辦一個盛大的婚禮，我希望讓全世界都見證我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