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剪不斷
“…你想要朕怎么做?”年少的君王一手攥住他曾經最信任的臣子和最依賴的朋友,一手已經握住了腰間的佩劍,他雙眼赤紅,比起怒意,更多的是痛苦,再度逼問的聲音里也多了顫抖,“你到底還要逼朕怎么做?” “CUT!” 導演的打斷并沒有立刻讓蔣一晨從戲里出來,他的手卸了力氣,但還松松地握在陸宸的袖子上,眼神里翻涌的情緒一點點散去,變得有些迷茫,先前醞釀的淚水猝不及防地掉下來,隨即像是連成串的珠子簌簌撲落。 那雙與譚麒鳴相似的眼睛流淚的樣子讓陸宸心都要碎了,他不但沒有急于把蔣一晨的手拂開,反而任他拽著手足無措地給他擦起了眼淚,嘴上慌亂安撫著:“哭什么呢,等會眼睛腫了,乖啊別哭了。” 蔣一晨也不想哭,好端端地突然哭一鼻子也太丟人了,但是這些天積攢的委屈難過連帶著戲里對這個人的復雜感情在方才一場激烈的對戲里打開了閘口,淚水竟有一時停不下來的趨勢。 如果換了之前他或許會借機扎進陸宸懷里撒個嬌,把眼淚全部蹭在他溫暖的胸口上,對他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宸哥是不可能拒絕的,但是現在他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陸宸的手溫柔地抹著他的眼角,他卻沒有把它握住的立場。 就這么怔怔地哭了一會,他終于松開了陸宸的袖子,抬手用力地擦了擦眼睛:“沒事,我就是一下子沒緩過來。” “蔣老師把情緒收一收啊。”秦導在一旁笑著說,兩個演員私下那點感情問題自然沒逃過他這個老油條的眼睛,但是他對眼下這個局面非常滿意,角色需要的情感張力完全到位了,蔣一晨失敗的暗戀(幾乎是明戀)功不可沒,所謂情場失意職場得意嘛,等電影播出那些嘲笑小蔣繡花枕頭的人可都要被打臉了。 粱馳拿著水和紙巾靠過來,默不作聲地遞給了蔣一晨,蔣一晨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去,小聲嘟囔了句什么,大概是在說謝謝。 陸宸笑了笑,叮囑了句小蔣記得回去敷敷眼睛就走到旁邊休息了。倒是粱馳沒有像往常那樣等他一下戲就鞍前馬后地照顧著,仍站在那里看著蔣一晨喝水,沉靜的目光里竟有一似不易察覺的柔情。 陸宸在邊上看著這一幕,心里也暗暗有了猜測。他先前就隱約察覺到這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么,也問過粱馳幾次,但是每次都被他支支吾吾地含混過去,陸宸看他不想說索性也不再追問。他本來就不太喜歡插手其他人的事,再說蔣一晨真找了粱馳什么麻煩背后總有譚麒鳴撐著。 況且這看起來也不像是兩個人添了什么過節的樣子。 雖然還不清楚具體情況,但蔣一晨的愛情鳥有往別處飛的趨勢陸宸當然是為他高興的,至于這次小孩的感情之路會不會平順,就是他沒有資格畫蛇添足的另一樁故事了。 一天的拍攝結束,陸宸看到微信里有物業發的停電通知,想到或許該和簡青說一聲——簡青調休的時候如果沒有艷遇總會去他公寓打游戲,理由是游戲機放他自己住處他怕工作日管不住自己,不過譚麒鳴回來之后他就基本不再去了。而眼下譚麒鳴人已經回了A國,今天又正好是簡青固定調休的周四,也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宿在自己家。 陸宸知道簡青的微信總是被他的勾搭對象的消息填滿,醫院的工作一忙起來也常常忘了看,干脆直接播了個電話過去。彩鈴響了幾聲便接通了,看來這小子今天果真是挺閑的,只是電話那邊傳來的那聲“喂您好”顯然不來自他熟悉的好友,但卻也不讓他陌生——陸宸聽著那略帶敵意的男聲,愣了愣:“…謝總?” “呃,是小陸啊,”謝駿顯是也沒料到自己接的竟然是陸宸的電話,方才故意撐起的氣焰頓時滅了,再開口時甚至有些局促,“簡青剛在浴室呢,你等會啊,我把電話給他…” 他話還沒說完陸宸便聽見電話里頭傳來簡青的冷笑:“謝駿你沒事拿我手機干什么?” 謝老板的聲音更是心虛了一大截:“我就想看看你備注的‘小帥哥’是誰……” “什么情況?”確認是簡青親自接過電話后陸宸終于忍不住笑起來,“別告訴我你們開始同居了?” “怎么可能,”簡青的語氣很是別扭,“是他死活賴在我家不走。” ...這和同居有什么區別。陸宸這邊笑而不語,他只知道這兩人還在糾纏不清,卻沒想到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 簡青被他笑得沒轍,他本來不大愿意和陸宸說自己和謝駿的事,畢竟他倆先前有那么段關系在,謝駿對陸宸雖然沒有虧欠什么但也不見這么熱乎,始終都端著些上位者的派頭,就算陸宸真的沒放在心上,自己和謝老板這么勾搭上心里難免有些過意不去;再說早晚要一拍兩散的,他并不覺得這是段需要和朋友實時跟進的正經戀情,但是今天都撞破到這份上了,還是得如實交代一番。 簡青之前只告訴陸宸他和謝駿目前姑且算是炮友,英雄救美事件之后他礙于欠了這么老大一個人情,又實在不愿謝總再跑去醫院招惹他——上次那一刀讓他聞名整個附院,就算謝駿要求院長為自己的身份保密,可他畢竟一看就來頭不小,又是個大男人,現在院里不知道流傳了多少關于簡青的風言風語呢,好聽點的說小簡大夫魅力驚人讓別人高富帥追求到這個份上,難聽點的就要議論到他私生活放蕩不知廉恥傍大款上去了。 要說簡青這些年也沒少過被人背后指指點點,對偏見中傷早就學會了一笑而過,但這次不一樣,這是他的工作場所,是他懷抱著信仰和使命感的地方,也正是這樣無論他在外面玩得多瘋一披上白大褂就是不茍言笑一板一眼的簡醫生。他從不參與院里的派系斗爭,更不愿把私事帶進工作,這是他作為醫者的清高。 雖然說有收了謝駿大筆醫療捐贈的院長力保,這些麻煩并沒有對他產生什么實質性的影響,但是人都會覺得困擾吧?這些大老板就是這樣,自以為在演什么大情圣,殊不知給別人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簡青有些厭煩了,索性提到既然睡一次你還不能善罷甘休的話那就當炮友吧。他尋思多睡上幾次總該膩味了,在床上也不跟謝駿搞什么體位之爭了,躺下乖得像只貓似的予取予求,他知道謝老板向來是個沒長性的,只等他玩夠了心滿意足了早點放過自己。 謝駿聽了他的提議起初很驚訝,但很快也摸清楚了這人在打什么算盤,左右自己也不是真想談什么麻煩戀愛,也就爽快答應了。吃齋食素這么久終于開了葷,垂涎欲滴的美人秀色可餐地橫臥在床上,謝駿恨不得把十八般武藝都使出來,邊做邊貼在簡青耳邊壓低了聲音問爽不爽——這招對以前那些小情兒可百試百靈。 “還湊合吧,”簡青慵懶地笑笑,鳳眼里勾出的嫵媚直掃得人心里發癢,“但是我覺得你好像在下面的時候更爽。” 謝駿整個人滯了一滯,也不知是被撩得還是被氣得,只得更加賣力地耕耘以示自己真的很享受現在這個狀態,簡青舒服得哼哼唧唧,手卻一直在往他胸和屁股上摸。 謝總心里氣苦,但又說不上真的討厭——小簡醫生常年握著手術刀的手在他的身上慢慢逡游,他感覺自己像在被肢解,又像在被縫合。 簡青依舊柔柔地笑著,笑得他心神晃了又晃。 謝駿自詡耐性并不算特別好,面對這人的時候卻像是永遠不厭其煩的,被他耍弄也好調戲也好,被他觸摸也好甚至進入也好...他竟然都不討厭。 但謝駿很快意識到所謂炮友關系是個什么情況——在有需求的時候可以打上一炮,這個需求當然不單指他的需求,更多的還得遷就簡醫生的意思:今天值班明天論文,今天補覺明天打游戲,今天心情不爽明天身體不適,總之有一萬個推脫和他見面的理由。更過分的時候連個理由也不給了,電話不接微信不回,一刷朋友圈,赫然出現的竟是簡青剛剛發布的夜店蹦迪小視頻。 是可忍孰不可忍,謝老板憋著一肚子氣驅車前往那家夜店,正捉到簡青摟著個小男生親親密密地咬耳朵把人逗得滿臉嬌羞。謝駿冷著臉往他面前一站,架勢儼然是捉jian,把小男生嚇了一跳,躲在簡青懷里問這是你什么人啊。 “哦,我炮友。”簡青輕描淡寫地解釋道,語氣隨意地像是在介紹什么無關緊要的路人甲,小男生聽了也松了一口氣,神情似乎是在說原來只是炮友而已。謝駿頓時有點有氣無處撒的憋屈,又見簡青對他粲然一笑,“哈尼這么巧,你也來這玩呢?不過我今天沒空陪你哦,現在有伴。” 謝駿忍不下去了,黑著臉拽住他胳膊把他從那個無辜的小男生身邊扯開:“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簡青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又轉頭對小男生抱歉地笑笑:“稍等一會,我和他說幾句話就來。” 謝駿不愿再看他倆眉來眼去,努力讓自己忽視那男生流連在簡青身上的視線,直把他拽到了夜店外的車上,一路不斷有人和簡青打招呼問他今天怎么走得這么早——顯然他是這里的老熟客了。 “怎么了謝總,”到了車上只剩他們兩人,簡青一掃臉上的笑意,冷漠地看著他,“看你這臉色好像我做了什么虧心事一樣。”他忽而故作恍然大悟地笑了笑,“還是你想要三人行?我剛有問過Andy,他說他不介意。” 他神色冷淡的樣子總讓謝駿下意識露怯,明明有一堆話要質問,半天只憋了句:“你為什么不接我電話?” 簡青古怪地看著他:“店里吵,聽不見。怎么,謝總習慣了小情人有求必應隨叫隨到,也不能把這個義務強加到炮友身上吧。” “...我沒覺得你和他們一樣。”謝駿蔫蔫地說,“炮友”這個字眼刺得他心里很不舒服,把那些好容易攢起來的氣都給刺漏了。 簡青對他的沮喪卻似渾然不覺,輕巧地笑了笑:“這就對了,炮友之間可是不會干涉彼此私生活的,我們都不想要一對一關系不是嗎。”他伸手便要開車門,“謝總沒什么事我可就失陪了,里面還有人在等我呢。你要有興趣也可以進去找一個啊,剛才有不少人在看你哦。” “你等等。”謝駿下意識就給車門落了鎖,簡青動作一頓,詫異地挑了挑眉:“真想三人行啊?” 三人行這種玩法謝駿當然不陌生,里面那個男生也不是不對他的胃口,但眼下這個提議讓他直犯惡心,他緩緩吸了口氣:“我們再打個賭吧。” “賭什么?” “三個月,你跟我約會,我們都不找其他人,如果期間有人忍不住違約的話...我再也不打擾你,”謝駿按下說出這句一別兩清的話時心里那陣悶痛,直視著簡青認真道,“但是如果這三個月堅持下來了,就在一起試試吧。” 簡青沉默了一會,忽然笑了:“聽起來好像不太公平。主動權都在我手里,我現在進去帶那個男生回家,你就輸了。” “這就是賭局的意義啊。”謝駿做了個all in的手勢,強作灑脫道,“讓我輸得這么簡單,會不會有點太沒意思了。” 他在bluffing,但這副賭徒模樣的他卻比平時更添了點魅力...就是這點魅力讓簡青一時難以拒絕,他舔了舔嘴唇,輕輕撩開額發,露出了那個當初讓謝駿一見傾心的笑:“好啊,我跟你賭。但你也知道…你不可能贏得太容易。” ...總之這就是簡青怎么惹禍上身的全過程,他掐去其中不太雅觀的細枝末節給陸宸講了個大概,最后咬牙說那個無賴有時候上過床直接賴他家不走了,放著自己數不清的豪宅不住偏要擠在他那個50平的單身公寓里,而這種時候往往是簡青把身嬌體貴的謝老板干得腰酸腿軟的時候——他現在已經懶得委屈自己了,想當1的時候絕不做0,謝駿要是不同意就滾去沙發睡——也不好板下臉來強行趕人,這也是為什么陸宸這通電話能被謝駿接上。 陸宸聽完有一陣沒說話,讓簡青以為是故事太混亂他一時組織不好語言評價,半晌卻聽他認真地問:“說實話,你是不是已經有點喜歡他了?” 簡青一愣:“我?開什么玩笑,你知道我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吧,從我們認識開始你見過我對誰動心嗎。” “從我們認識開始你就沒堅持過一個月只和一個人上床。”陸宸冷靜地說。 “...我那是想看他放完大話然后自己憋不住找人了再灰溜溜地跟我認慫。”簡青說完自己也覺得這理由有些蹩腳,雖然他一開始的確是存著這么個心思,他是真看不慣這些大少爺一副自以為此情不渝的情圣模樣,都是下半身動物裝什么裝呢。但是賭約到現在不知不覺也過去一個多月了,這場癡心絕對的表演好像還沒有落幕的意思。 ...也許陸宸說得對,他是真把自己給玩進去了。 陸宸見他不吭聲心里更確定了七八分,嘆口氣道:“說真的,謝駿人還行,你要是對他有意思試一試也沒什么不好的…總比你天天縱酒泡吧強吧?老大不小的人了都。”他想了想,又說,“你不會介意我和他的事吧?你知道我們那時候真沒什么,就是...各取所需,斷得也很干凈。” “我對你的義氣還沒有衍生到這個份上。”簡青笑著打斷他,“你cao心的口氣像個老媽子。” “是誰天天讓人cao心啊,死丫頭片子。”陸宸配合地回了一嘴,把簡青逗得哈哈大笑。 “對了,我幫你問他譚麒鳴的事了,”簡青提起這個語氣有些忿忿的,“平時嘴上沒個門把的,偏偏這個他什么都不肯說。” “這多正常,”陸宸不在意地笑笑,“要是那誰幫謝駿打聽你我也會守口如瓶啊。” 因為知道了他們倆的事,譚麒鳴專門警告過謝駿別為了追人把自己給賣干凈了,譚麒鳴重點交代的事那是原則問題,謝駿哪里還敢多說什么,只恨不得給自己的嘴上個封條——簡青看出他們哥倆沆瀣一氣更是不爽,謝駿只和他反反復復保證譚麒鳴不會對不起陸宸,可對于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而言怎樣就算對得起呢,送車送房砸資源,于他們而言也許已經是很對得起了,但如果是譚麒鳴把這些放到陸宸面前和甩他一耳光有什么區別。 他想起陸宸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除了說笑打游戲大部分時候是沉默的。陸宸在他面前是放松的狀態,因此也不會掩飾自己心事重重的樣子,他總是安靜地出著神,英俊的側臉描摹成一個落寞的輪廓。這種時候簡青不欲打擾他,但也會忍不住想他在思考什么呢?工作,債務,父親的病...值得他憂慮的事情有太多了,而更多的時候,簡青始終覺得陸宸還是在想念那個在他喝醉的時候會呼喚無數遍、卻根本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的故人。 陸宸掛了電話,心情卻沒有他向簡青展示的那么輕松——如果說謝老板的相思比較悲催,那他和學長之間只能說慘淡。 他已經有兩個月沒有見到譚麒鳴了。上次那通電話之后總算是多了些不冷不熱的聯系,譚麒鳴時不時會問他些劇組近況和身體如何,他拿出打工人寫周報的態度認真交代;偶爾也會打個成人內容的電話——這樣的聯系不算疏淡,但也談不上溫存。 他始終沒有問譚麒鳴什么時候回來,金主都喜歡懂事的寵物,陸宸就不會表現出不懂事。然而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大半,好像就要這樣直走到盡頭——他拿到那筆豐厚到令人瞠目的酬勞繼續演他的戲,譚總重溫完寡淡的舊夢繼續做他的譚總。 他們會退回原來的樣子,如同什么都沒有發生。 ...可是怎么會這么讓人不甘心呢。縱使眼下只能作為一個玩物低聲下氣地杵在學長的生活里,不能隨時發短信聊天不能打無關正事的電話更不能撒嬌問他能不能快點回來,但一想到未來有一天,他們最后這點交集都會被抹去,心里就空落到仿佛被豁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陸宸注視窗外的夜空——H市的空氣很好,片場又在郊外,總能看到城里罕見的大片星星。今天夜色尤其好,星辰燦爛明月皎皎,在這樣好的月光下難怪會多愁善感起來...他總覺得學長像月亮一樣明凈而遙遠,高懸在自己觸碰不到的空中,卻讓人挪不開凝望的視線。 陸宸看了一會,用手機拍下了這幅夜景,登上他自己很少親自使用的微博大號發了出去,沒忘露出手機客戶端,那是謝駿給他接的大代言,對待金主——無論是哪方面的,他總是細致周到的。 微博發出半分鐘后評論區便刷出了數百條留言,陸宸掃了一圈那些“寶貝拍戲辛苦了mama愛你”“哥哥怎么還不發自拍”“在和小晨一起看月亮嗎[doge]”“我奶奶喜歡的演員終于想起了他的微博密碼”……笑了笑沒再認真讀下去。 他切到微信頁面,久久地看著和譚麒鳴的對話框,上一條消息還停留在四天前: “組里盒飯一直挺好吃的,今天中午吃的土豆燉牛腩、西紅柿炒蛋和炒空心菜,晚上得吃減脂餐。拍攝進度比想象的快不少,現在已經完成一多半了,估計能比預計早半個月收工。我這里都挺好的,睡得也蠻好,沒有頭痛胃病最近也沒犯了。主人您最近工作還忙嗎?您也要好好照顧身體,不要太勞累了。” 譚麒鳴回:“嗯,知道了。” 又回了句:“還行,不算忙。去睡吧,別回了。” 陸宸把這段沒什么營養的文字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想起了他們還沒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絮絮叨叨地給學長發一大堆廢話,然后譚麒鳴簡單地回上一兩句,如果是深夜還總不忘命令他不許回了趕緊睡覺,因為知道不這么說的話他總會抱著手機不舍得放開。 想到這里,陸宸的心慢慢動了一下。 他們如今的對話總是譚麒鳴主動挑起的,雖然稱不上頻繁,也永遠是簡潔的句式,從自己這里則得到的永遠是長篇累牘的廢話...但從學長還是會隔三差五問上一句來看,他似乎并不感到厭煩。 倒是自己因為守著那條界限從來沒有主動找過他一次,這在他們的相處中還怪陌生的...鬼使神差地,陸宸點開相冊里新添的那張夜景,屏住呼吸,手指一動發送給了譚麒鳴。 他不覺得自己做什么能改變他們之間既定的結局,但是起碼在死期到來前多留下點什么吧,哪怕是幾條寥寥數字的回復也好...都不至于讓人這樣不甘心。 陸宸放下手機,感覺自己心跳得越來越快,像提出上訴的犯人等待叛決。他知道這是足夠露骨的暗示,連早戀的小學生都足以讀懂它的含義—— 我喜歡你又無法直白地說出口...于是讓你看看,今晚的月色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