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
阮唐不習慣身邊有人,但還是躺了一夜沒怎么動彈,這對于激動的無法入睡的阮戴卿來說更是一個大好時機。 改造的軀殼不知疲倦,他睡著不過個把小時就睜看眼睛看著阮唐,在阮唐身上摸摸親親,爬來爬去。等到早上該起床的時候,阮唐無奈的看著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孩。 他跨坐在阮唐身上,蜷著身子,頭埋在男人結實的胸口。毛茸茸的發頂無意識的蹭蹭,把睡衣蹭到一邊,一手拽著阮唐的衣服,一手依舊抓著阮唐的手指。 阮唐緩緩做起身,攬著他的腰背,但如此輕柔的力度依舊驚醒了淺眠的阮戴卿。他猛地驚醒似的,睜圓的雙眼還沒褪去睡意朦朧就露出些許恐慌,甚至連呼吸都急促些。 但溫熱的氣息縈繞著他,阮戴卿慢慢從患得患失中清醒過來,帶著失而復得的驚喜一下抱緊阮唐的脖子。他有些顫抖,指尖都因為用力已經發白。 “乖,我在呢。”有力的手臂攬上男孩的腰身,安撫的輕輕拍打他而后背,一下一下緩慢又穩定的撫摸依舊稚嫩的脊背,像是在安撫一只受驚的貓。 足夠的耐心,足夠的溫柔。 當人情緒穩定下來,阮唐抱著他去了浴室洗漱。阮戴卿依舊是乖巧聽話,安安靜靜的看著阮唐,這樣一直持續到早餐。 “想吃什么?” 碩大的長桌只有一張椅子,顯然可以在這里進餐的只有一個人,當然今天將是特殊的一天。 阮唐把人抱在腿上,原本專為他定制的桌椅板凳都要高一些,現在阮戴卿更是踮著腳也碰不到。但他沒有不安分的,也不符合年齡的搖晃雙腳,只是安分的靜坐。 太安靜了,阮唐覺得。 他清楚阮戴卿是末世后出生的孩子,就算有了虛假成熟的身體,智力的成長更加迅速,但滿打滿算也不過兩個月的時間,總是要有小孩子的活潑。 阮唐揉揉男孩的發頂,舀了一小勺蛋羹喂給他。阮戴卿看看蛋羹又看看阮唐,試探的湊近勺子,但眼神一直對著他。 沒有欲望的吃下蛋羹,只是因為阮唐遞到嘴邊,就不愿意拒絕。對他來說,再美味的佳肴都是不及被阮唐抱在懷里吸引人。 “蛋——羹——”阮唐又舀了一勺,刻意拉長語調是罕見的溫柔。 “……蛋——哥——”阮戴卿口齒不清的牙牙學語,軟乎乎的語調格外可愛,漆黑的眸子明晃晃的倒影阮唐的影子。 “嗯,真乖。”大手按著阮戴卿的后腦,阮唐獎勵的親親他的額頭。 這樣的獎勵是阮戴卿最喜歡的,阮唐的笑就像一個開關,一旦被小孩發現都會纏上去。盡管是已經稱得上修長的身體,但稚嫩的靈魂依舊要抱上去親親抱抱。 程臨川一進飯廳,就看見阮戴卿被抱在椅子上面對著阮唐撒嬌。 阮唐躺靠在椅背上,任由阮戴卿親近,他的長腿從男孩的叉開雙腿間伸出,踩在飯桌邊緣上,這樣撐起來的腿就可以讓身上的小孩坐靠著。一手扶著他的腰,一手虛虛懸在他身后,以保護者的身份不讓他不小心摔下來。 像一只威風凜凜的獅王,唯一的溫柔給了自己唯一的幼崽,任由他尚未鋒利的小牙和爪子抓撓自己,撕咬自己關滑柔順的鬃毛,把自己的身體當成游樂場,甚至還怕他從自己身上跳下來摔傷一刻也不會離開視線。 阮唐拍拍他的屁股,讓男孩側坐在自己腿上,那只深受阮戴卿喜愛的右手護著他的后背,另一只手緩緩伸到小孩面前。 阮戴卿不明所以,好奇的看著這雙白皙骨感的大手。 掌心上方逐漸凝聚出一小塊絢麗剔透的冰晶,靜靜懸浮著,在阮戴卿驚詫而欣喜的目光在一點點轉動。 “亮……晶晶!”小朋友都很喜歡閃閃發光的東西,阮戴卿一下就被吸引力注意力。 歡快的語氣見證他面色紅潤,激動的在阮唐懷里扭動,下意識的抓著他的衣袖一角搖晃,像是一個急于分享快樂的,無憂無慮的孩子。 “卿兒喜歡嗎?”阮唐控制著冰系異能,讓這塊冰晶轉化成其他的樣子。 很快,一只只小貓小狗就被“雕刻”出來,被小孩激動的抓緊。一聽阮唐的話,連忙點頭,小雞啄米似的快速。 “想不想學?” 阮戴卿好奇而愉悅的精神力一點點散發出來,阮唐一下就捕捉到他的精神力。分析阮戴卿的精神力對阮唐來說只是一瞬間的事兒,男孩還沒反應過來阮唐就結束了短暫卻精確的診斷。 一團詭異雜亂而且平庸的精神力。 阮唐可以確定,如果沒有經歷這么多坎坷,阮戴卿會是一個童年幸福的孩子,但可悲而是他并沒有繼承阮唐一絲異能。 甚至他的精神力并不純粹,是普通人的暗沉無光。 一個頂尖異能者的孩子,一個沒有絲毫異能未來的廢物,一個注定被弟弟meimei奪取一切的孩子。 但,現在,一切都有所不同。 阮唐探出金色的精神力,悄無聲息而進入阮戴卿毫無防御力的精神域。暗沉無光的精神域接觸到金光閃閃的精神力,陡然消散不少混濁,但同時阮唐的精神力被侵蝕掉同等的部分。 這金色的精神力,并不是阮唐自己的精神力。當他被“規則”選中,“祂”的力量充斥阮唐的身體,而只有沾染“祂”的力量才能改善一個人天生的、無法改變的精神力。 但這樣注定會消耗阮唐的精神力,不可逆轉的消耗。 【先生,您的精神力……】許久未見的1號竟然出了聲。 【怎么,任務完成了?讓你在這里左右我的決定?】阮唐面色不變,使用異能逗著小孩,絲毫不理會1號的“忠告”。 【……沒有完成……】1號看著阮唐這么浪費寶貴的精神力,著急又無奈。 【這是一個中級世界先生,您不能直接直接脫離這具身體……】1號碎碎念著,原本死水一般的聲音竟然多了幾分波瀾。 【那不正好。】阮唐更加肆無忌憚的把阮戴卿混濁的精神域凈化干凈,抽絲剝繭般細致入微的為他梳理雜亂的精神力。 同時他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明顯少了一些。 這些阮唐并不在意,原本他的精神力就來自于這個世界,現在歸還給本世界的人也不會有什么不舍。他的精神力,一絲一毫都是自己凝煉出來的,完完全全屬于他的靈魂,從來不是靠“祂”的施舍。 他從來不需要施舍。 【……可是先生……】1號急急忙忙開口,它明白阮唐已經開始準備著脫離世界了,只是這種方法它只覺得太不值得。 消磨掉規則的印記,注定會削弱阮唐而實力。如果必須要這樣脫離世界,1號寧愿帶著阮唐直接脫離世界,就算又被發現被懲罰的可能! 【1號。】阮唐不緊不慢的打斷它的話,甚至分出心神開始知道阮戴卿使用異能。 【……是,先生。】 阮戴卿不知道發生的事情,白嫩的手掌放在阮唐的掌心,圓圓的貓眼驚喜的看見自己的手上冒出一絲深藍的能量光澤。一見自己能像阮唐那樣,小孩趕忙腦海思索自己想雕刻的形象。 他從沒嘗試過使用精神力,自然凝練不出精巧玩意,但在阮唐精神域不要錢似的補充下,勉勉強強作出一個拇指大小的小人。 模糊的臉無法辨認,身形也過于圓潤粗糙,但阮戴卿喜愛的不得了,緊緊握在手里,舉到阮唐面前,邀功似的。 大概,是自己的冰雕? 阮唐笑笑,柔和的氣息是少見又珍貴。俊美的臉龐在清晨的暖光中像是會發光一樣,神圣而典雅,宛如一副精心雕琢的油畫。 但這一幕在程臨川眼里就是酸的要死,但他清楚這可不是什么能爭奪過來的親昵。 “皇。”程臨川悄悄走進忽然出聲,阮唐倒是一直都注意到他,但趴在身上的阮戴卿卻嚇了一跳。 程臨川看著小孩膝蓋一滑就朝一邊歪去,下一刻卻被一雙大手牢牢抱緊塞在懷里護著,幸災樂禍的快樂還沒感受到就恨不得淹死在醋缸。 “有人類摸進來了。”程臨川低著頭匯報,努力忽視頭頂尖如刀鋒的目光。 阮唐白了他一眼,揉揉懷里的小孩,心神一動宋鄺就從門外走進來。 “皇。”宋鄺感受到阮唐叫自己進來,但因為之前的事不敢看阮戴卿,稍稍垂下頭隱去目光。 “我有些事情要處理,卿兒留在這兒好不好?”阮唐把男孩抱起來,像是抱起來一只乖巧的娃娃。 當然阮唐是不會允許任何人反駁他的決定,而阮戴卿更不會拒絕阮唐的任何決定。盡管他不想這么做,但只要阮唐開口。 宋鄺萬萬沒想到阮唐把小孩抱起來塞進自己懷里,感受到懷里輕飄飄的重量時他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然而下一秒,冰冷刺骨的眼神宛如一桶冰水,瞬間把他召回現實。 阮唐的眼睛漆黑而深邃,隱隱跳躍的藍和金線交織繁密,來自靈魂的威壓讓宋鄺差點忍不住就這么跪在地上。點到為止的警告看似漫長,實則只有一瞬,但冷汗已經浸濕了后背的衣服。 而且宋鄺可以相信,他沒有真的跪下只是因為皇不想驚到他懷里的人罷了。 “可以不用聽話知道嗎?”阮唐伸手捏捏小人兒的臉,兩下就讓白皙的皮膚染上指痕。阮戴卿不解的睜大眼睛,沒有發問,乖乖的被人抱著,雖然不喜歡抱著自己的人,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阮唐點頭。 一看就是什么也沒聽進去,但又會接受一切。 “程臨川和我走。” ————————————— 司聶柏發了消息就在這座莊園周圍來回游蕩,幾天下來并沒有遇見任何喪尸或者變異獸。這是非常不正常的事,尤其在“喪尸皇”的巢xue周圍。 他著急見阮唐,但莫名的又生出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如果見到阮唐,他該說什么呢?問什么呢?阮唐知道阮戴卿是他的孩子嗎?阮唐是喪尸皇嗎? 亂七八糟的問題讓司聶柏愈發煩躁,他焦灼的繞圈子,來回眺望人類基地和這座莊園。 “沙沙——”風帶來樹葉摩擦的聲音,但司聶柏一瞬間就感覺到了其他威脅者的存在,他的水系異能在這片森林大有用途。 他沒有出聲,緩緩把手按在后腰上綁緊的刀鞘上,雙眼驀然升騰出殺意。然而,這化為實質的殺意在阮唐出來的瞬間宛如泡沫般爆裂破碎,化為烏有。 “……唐唐?”司聶柏不可思議的喃喃自語,握著武器的手都有一些控住不住的顫抖。 五個月,他沒有一刻不在思念阮唐,沒有一刻不后悔當時不在戰場,沒有一刻不怨恨那時弱小的,不能保護阮唐的自己。 百感交集涌上心頭,甚至洶涌的讓他有些顫抖而慌張,拿刀的手都脫了力掉在地上。他以為已經干澀的淚腺竟然又濕潤起來,回過神時已經留下淚水。 阮唐從深林走出,周遭原本濃密的樹叢不愿遮擋他的路,摩西分海般朝著兩邊裂開。但司聶柏記憶中的阮唐已經變了。 他更加高大英武,高出司聶柏半個頭,墨藍的到漆黑的發絲,流轉金絲的雙瞳。這一切都讓司聶柏陌生,而且恐慌。 瞬間,他見到阮唐的欣喜被本能一棍子敲醒。 逃!快逃!! 身體的警鐘驟然瘋狂拉響刺耳的聲音,咆哮著讓司聶柏離開。來自靈魂的恐懼感是無法抗衡的,尤其是對上阮唐雙眼的一瞬間,深淵已經握緊他的腳踝,正在把他朝黑暗拉扯。 “彭!”司聶柏脫力的跪倒在地,崩潰到失神的大腦沒有發覺阮唐眼中的不屑。 “他在我這兒。”這是告訴司聶柏阮戴卿的消息。 “回去告訴趙明磊,他只有三個月準備和我抗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