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田苗苗領著一位長相周正，穿著得體的中年男人進了會議室，她指向許志強身邊的空位：“你先坐那等一會。”

    許志強用余光瞥了對方一眼，舉手投足間氣度不凡，表情不卑不亢，八成是新來的同事。田苗苗翻開筆記本抽出一張寫滿字的A4紙：“客套話我就不多說了，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吧，昨天與各位的談話讓我收獲頗豐，我先提出秘書辦存在的整體問題再聊聊某些突出的個人問題。當然，我們這次會議的性質不是什么批斗大會而是討論會，有爭議的地方歡迎大家隨時打斷我，還有一點我要聲明的是，接下來的內容并不針對誰，我剛來這個部門與大家無冤無仇，我的出發點只有一個，增強秘書辦職能，這也是市委書記給我提出的硬性要求！”

    田苗苗從秘書辦的工作分配到考勤制度都提出了整改意見，尤其是考勤制度，秘書辦人員很多時候需要外出辦公，一般的流程就是寫請示條給柳亦君簽字，即使市督查組來看在崗情況，看到條子也不會多說什么，這導致有些時候大家提前完成工作就直接回家了，柳亦君也默許了這種行為，畢竟秘書辦要經常加班，久而久之這變相成為了秘書辦的一種隱形福利。田苗苗嚴令禁止這種“散漫”行為，提出今后每個人都要下載DD辦公軟件，上下班定時定點打卡，外出時開啟定位，她會實時查看每個人的行動軌跡，相對應的，如果發生加班的情況她會將每個人的加班時長按月報告給區長為大家爭取應得的獎勵。

    許志強在心里悱惻，獎勵？錢是不可能的，財政撥款有限，假期也不可能，偶爾的提前下班都成了奢侈，那他們還能得到什么？領導的夸獎？其他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卻無從反駁，這里不是企業是機關單位，提前下班是違反規定，自愿加班是身為人民公仆應有的覺悟。田苗苗說完一系列新規喝了口熱茶，給大家緩沖的時間，接著從身后的文件里挑出一張審批表放到韓韻云面前：“你的辭職報告幾個領導都批好了，財政部會把薪資算到今天，希望你守好最后一班崗，踏踏實實工作到下班。”

    韓韻云紅著臉接過文件，她沒想到田苗苗會當眾提及此事。

    “為了秘書辦能夠正常運行，韓韻云的工作由我以前的同事，成偉來接替，他可是九十年代的A大高材生，在民政的時候連續四年獲得先進個人嘉獎，工作能力十分突出，要不是我和他交情深還真留不住這個人才。來，成偉，站起來讓大家認識一下你。”

    中年男人緩緩站了起來，用手撫平了皺起的襯衫邊：“田科長謬贊了，各位同志好，我叫成偉，很榮幸能來到鯨魚區秘書辦工作，我以前雖然沒從事過這方面的內容，但民政的繁雜性跟它是差不多的，我相信，在大家的幫助下我能夠勝任這份工作，謝謝大家對我的接納。”

    成偉話音剛落田苗苗帶頭鼓掌，示意成偉坐下后她的眼神瞄向張德全：“張科長，根據大家的陳述你這幾年的工作態度不端正啊，凡事能推就推，全秘書辦就你出外勤的次數最多。我知道你是老干部了，大小會議都能手到擒來，布置得井井有條，但畢竟咱們這是國家單位，不比那些亂七八糟的私企，我們做事要嚴謹要遵守規則，你說是不是，張科長？這樣，成偉來當你的副手，你們互相監督互相成就，成偉，你以后可要跟張科長好好學習。”

    成偉立刻向張德全伸出手：“張科長，以后就勞煩你帶帶我了。”

    張德全被田苗苗這么一通說仍然笑瞇瞇地回握住成偉的手：“好說好說，能和你這樣的人才共事是我的榮幸。”

    田苗苗這么一改革許志強的工作清閑了不少，閑暇之余還能和周啟明聊聊天，周啟明那邊正處于提副科的關鍵時期，現在局勢緊張，周省長不可能伸手幫他，否則會給人留下把柄，約摸著兩人大半年都要見不上面了，周啟明雖然想許志強但還是以事業為重，這也是許志強欣賞他的一點。

    被提點過的張德全像是變了一個人，每天第一個到崗，最后才打卡下班，還把當初柳亦君負責的事攬了不少過來，跟著他的成偉被迫投入到高強度的工作中，你要說張德全故意為難成偉，還真看不出來，他把自己掌握的全部要點都教給了對方，更像是在培養接班人，兩個中年男人奮戰了兩周后田苗苗都看不下去了，讓張德全歇著點，她可以分擔部分工作，被張德全笑著拒絕了。田苗苗初上任要跑各個區混臉熟，還真沒有閑暇時間管理區里的小會，她只好暫時先放任張德全的反常，等月底穩定了再處理，誰知道就在快月底的時候出事了。

    A市的區領導來交流學習，田苗苗正好去外地學習，這件事就擔在了張德全身上，許志強他們負責機動事務，成偉跟著張德全主持大局，就在交流會前一天張德全累暈倒了，“嗙”的一聲隔壁都能清晰地聽到張德全頭磕在地上的聲音，大家嚇傻了紛紛打電話給120，當天的救護車來了三輛，區長都從樓上跑下來了，送到醫院診斷據說再遲點人就休克了，張德全還要住院一段時間，觀察有沒有腦出血腦震蕩等情況，鯨魚區即使再忙也沒有把人累到快猝死的情況，鞠躬盡瘁值得表揚，死而后已那是上頭領導的責任了。區長本想把這個事情壓下來，哪知道交流會當天出了各種事故，先是成偉帶的u盤中了病毒不能打開，沒法播放PPT，張德全手機關機，可能還在昏睡中，誰也不知道他的電腦密碼，再是區長的稿子雖然經過成偉批改，但數據有誤，匯報時鬧了笑話還是市委書記親自圓回來的。

    會后惱羞成怒的區長找成偉算賬，成偉也很委屈，他手里的都是初始文件，最終版都在張德全電腦里，秘書辦明文規定不允許文件外傳所以他沒進行備份，u盤也是張德全給的，他一直收著沒亂用前幾次還好好的，不知道為什么會中了病毒，區長心里知道成偉這是被張德全給擺了一道，但對方累到住院大家都看著呢，事出意外他沒法指責，但這事畢竟要有一個背鍋的，聽說田苗苗先前開小會當眾批評張德全工作態度不端正，所以他才那么反常。區長擺擺手讓成偉出去轉臉跑去市委書記那訴苦了，這田苗苗可是市委書記批過來的人，把錯推到田苗苗身上市委書記也不好多說什么。

    區長添油加醋把田苗苗在秘書辦施壓，導致張德全差點累死的種種報告了上去，市委書記還派人去看望了張德全，等田苗苗回來的時候這口鍋已經蓋在她頭上了，最絕的是張德全有個報社的親戚把他累住院的事寫成感人事跡刊登在市晨報上，文章的主旨在于贊揚政府人員盡心盡力服務人民，順帶把區長市委書記都夸了一通，沒法讓人詬病，這保證了短時期內張德全不可能被辭退，田苗苗只能忍氣吞聲慢慢尋找報復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