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許松和石偉送回頑石，許霖自己開車去了城南。

    和第一次到城南別墅一樣，大廳里都是人。許霖很想默默上樓，偏偏他一進門大廳就變得安靜，除了他的腳步聲，再無別的響動，溜著邊到了樓上。

    這間臥室他住了大半年，按說是很熟悉的，可眼下卻覺得有點陌生。治療床，醫生，小畢助理，忙忙碌碌的眾人好像把時間又拉回過去，上次也是這樣。不同的是，桌子上多了他的杯子，沙發上有他的衣服，為把治療床放在光線最好的位置，他的床頭柜被挪到了門口。

    里面忙碌他也插不上手，坐在沙發上呆呆盯著一盒水果叉。這個也算是他的吧，天磊哥不喜歡吃水果，只有他會在上樓的時候帶一盤水果，后來這個水果叉就一直擺在這里了。

    “發呆啊，三少？”孫傳封一屁股坐到他身邊。

    “沒有，里面怎么樣？”

    “鼓膜破碎，右肺震傷，脊柱也有裂傷，小畢說要半個月吧。”

    嘆口氣，不說話了。

    孫傳封笑笑，在他肩上拍拍：“沒事的，異能者嘛，哪里能和以前一樣。半個月后肯定一點事沒有。”

    看許霖不搭腔，自顧自說起來：“老陳回來就唉聲嘆氣，說是齊總一腔心血付東流了。要我說做人不能像他那樣。我們這邊人多，蘭小姐那邊又沒人，你照看一下有啥呀，本來也認識的。再說，就算是不認識，也不能看人家女孩子躺地上不管啊，你說是吧？不過啊——”輕輕一嘆：“怎么你也該問一句啊？幸虧齊總一直在昏迷，要是當時他醒著，那得多傷心，你說是不是？”

    抬頭看向老孫，許霖嘴唇動動，更虧心了：“我。。。我看小畢助理都來了，應該沒事，就忘記問了。”

    老孫擺手：“沒事，沒事，反正他不知道，我們也不會告訴他的，你別擔心。”

    “不是，你說也沒關系的，我——”

    “誒！那怎么行。不為你考慮也要為齊總考慮，這一個月他在頑石門外都不知道站了幾個晚上了，這會又受傷，傷身又傷心，就算是異能者，好起來也沒那么容易。”老孫笑瞇瞇說。

    “一，一個月？”昨晚陳凡去頑石許松就說了，這是專程來捅破窗戶紙的，表明齊天磊已經知道蘭小雪的事，也不想忍，催他趕緊把蘭小雪解決掉。但他真沒想到已經知道這么久了嘛？那之前，他們，那時候。。。天磊哥明知道他和蘭小雪有來往。。。這叫什么事！許霖以手掩面。

    “是啊。你回頑石他就到你窗外等，你熄燈睡了他就在車上睡。第二天又要趕在你起床前離開。最近一直這樣。哎，乍一聽有點像跟蹤狂，怕不怕？”輕輕碰一下許霖，微笑嘆氣：“沒辦法啊，你的個人意愿肯定要尊重嘛。可他又不敢離你太遠，就自以為聰明想了個不打攪你的好辦法。”

    “。。。”

    可以看出，孫傳封盡量在用輕松的語調訴說，只是說著說著頭低下去：“別看他平時一副精英模樣，好像一切盡在掌握，實際很多事他都不敢和你說。他覺得你是要報恩才會留在他身邊，就小心翼翼維持，只敢在恩情上加碼，多一點都不敢要求，生怕耗盡了情誼。我們旁觀的都替他怕，真不知道萬一。。。他要怎么辦。這不，萬一就來了。”半晌無語，好不容易開口：“你要走嗎？他是挽留都不敢挽留的，只不過，等你再回頭，他大概也只剩一捧土了。”

    下午齊天磊醒來，在床邊看到許霖，剛要高興想起來他是為什么躺在這，有點擔心看看許霖。

    “是她主動找我的——”看許霖閉眼一副無奈樣子，馬上改口：“我不煩你，不煩你了。”

    小心翼翼的樣子讓許霖不忍，握住對方手：“你先想想自己好吧。”

    “我沒關系，小畢在，沒關系的。”

    俯身把臉埋進齊天磊大手：“天磊哥。。。也不是，只報恩。一開始是有點，覺得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你喜歡，也無所謂，反正欠你條命，又。。。那天，又那樣了。本來就是我欠你，還把你。。。”

    “我愿意的，那天是我愿意的。只要是你，我什么都愿意。”齊天磊急于辯解，生怕許霖誤會。

    “碰一下都難受，那也能叫愿意？”激情的時候也不是沒摸過齊天磊后面，只是他反應很大，就沒繼續了。

    “只是不習慣。那天也不是只有痛的，你多試幾次就好了。”

    嗤一聲，許霖笑出聲，臉在齊天磊手里蹭蹭側過來：“說什么都能被你拐到那點事上去，你腦子里只有那些還是覺得我們之間只有那些？”

    動動手指撓撓臉頰，眼前阿林溫柔又美好。齊天磊心湖如鏡，一不留神真心話脫口：“不知道，也許只想讓你迷戀我，也離不開我。”

    “那是你就夠了，我已經離不開你了。”

    齊天磊猛得起身，又痛苦倒回去，捂住胸口眼睛還盯著許霖，想說話，一張嘴吐了口血。

    許霖嚇壞了，小畢助理剛才明明說沒有大問題，慢慢養就好了，怎么又吐血。扭頭沖外面喊：“畢助理！畢助理！”一邊慌忙找手巾擦拭，好在只那一口。

    齊天磊吐完反而覺得舒服了，其實就算是更難受也無所謂。阿林剛才說了什么，也許耳朵被震壞了，不然阿林怎么可能說離不開他。

    一雙大手緊緊抓住許霖：“剛才說什么？再說一遍？”

    畢南金匆匆進來，后面醫生護士跟了一堆，還說什么說。又是一番檢查，確實無大礙。畢助理好脾性也受不了了：“齊總的肺碎了半邊，這傷在末世前早沒命了。又在戶外躺了一晚上，他的身體您也知道，涼一下就咳，冷一下就病。三少您再不滿，也該體諒一下他是病人啊！”

    齊天磊正張著嘴檢查口腔，醫生擔心是粘膜破損導致吐血。姿勢問題沒辦法幫許霖說話，啊了兩聲，見沒人理他，又揮兩下手想打斷小畢，那邊已經訓完了。許霖跟犯錯的學生似的，站在矮他一個頭的小畢面前老實聽訓，模樣乖巧極了。

    好不容易把一幫攪事的送走，齊老板想繼續剛才的話題，卻聽許霖說：“我明天回部隊交退伍報告，以后跟你一起出城。”

    巨大的幸福感襲來，齊老板一時不知該擺什么表情。這就是兩情相悅的感覺嗎？這就是被愛著的感覺嗎？什么都不必說，他會主動讓你安心。

    “阿林，”一時眼睛有點熱，想抬起身體擁抱，對方已經趴下給了他一個擁抱。

    “你可別亂動了，一會畢助理又要罵人。”在他肩膀拍拍。

    許霖是好動的性子，說是在臥室陪病人，又哪里呆得住。端茶倒水都做一遍，無事可干就仿佛屁股長針搬連換3個位子，起身在屋里繞一圈，又在陽臺外望望。無奈齊天磊只好讓他下樓找常平玩。

    許霖走后不一會，陳凡過來。

    “實驗室最后一批人已經出發了。城南別墅留下的都是戰斗人員和后勤，情況變壞就且戰且走，其余就沒辦法了。”

    齊天磊點頭：“照你安排的。”

    陳凡幾度張嘴，最后只重重一嘆轉身離開。

    陽京，末世前就是中心，也是家。末世后還是中心，多少人奔波千里，歷盡苦難，只為來到這里。豐富的人力資源，前沿的科學技術，周到的后勤保障，以及末世后最珍貴的安全感，都是人們前仆后繼的理由。普通人在這里能活下去，異能者在這里尋求突破，甚至未來人類的領袖，都有最大可能在這里產生。

    可他們，卻要離開家，退出中心，放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