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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為了掩飾這道門,他以不同身份買下了四面八方的六座宅子。 宅子中住著商賈書生平民官吏,看起來熱熱鬧鬧,其實(shí)都是煙鳥閣的臥底。 這些人由池月酒莊的碧絲掌管,與燕草分權(quán)而立。 他身邊的人都太聰明,一個都不能全信。 車夫是魔教中人,不言不語地躬身向江淮渡行禮,待江淮渡上車后就駕車向城外走。 江淮渡坐在顛簸馬車中,他想起老教主那張惡心的老臉,就忍不住又恐懼又想吐。 那老不死的……已經(jīng)靠著各種手段,活了不知多少年,卻總也活不夠,還妄圖長生不老。 江淮渡從袖中摸出卓凌送他的簪子,溫潤的玉簪握在掌心,沖散了心中的厭惡和恐懼,眼前漸漸浮現(xiàn)出小呆子那雙黑曜石一樣明亮干凈的眼睛。 真好…… 遇到那個小呆子,真好。 忽然一陣?yán)衅瓶章曧懫穑嚪驊K叫著倒地。 江淮渡眼神一凜,拔劍而起沖出馬車。 十余道黑影從四面八方籠罩而來。 一張大網(wǎng)當(dāng)頭罩下,網(wǎng)上布滿細(xì)刺。 江淮渡劍舞如風(fēng)劈開銀絲網(wǎng),卻來不及收劍格擋,被人從背后劈開一道大口子。 這十余位刺客訓(xùn)練有素,陣勢幾度變換,牢牢把江淮渡困在陣法之中。 不一會兒,江淮渡已經(jīng)遍體鱗傷。 他察覺到這些人害怕傷及他性命,干脆鋌而走險重重撞向迎面而來的劍鋒。 刺客果然慌忙收劍,江淮渡趁機(jī)厲喝一聲揮劍橫掃,把重重包圍撕開一道口子,揮手灑下一片藥粉,消失在夜色中。 卓凌從美夢中忽然驚醒了。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而醒,只覺得心口沉悶難受,赤著腳沖過去打開窗戶。 卻看到一道黑影掠過江府隔壁的屋頂,消失在了屋脊處。 卓凌睡意惺忪中覺得那身法有些眼熟,可他來不及多想,他發(fā)現(xiàn)江淮渡又不見了。 江淮渡已經(jīng)很久沒有如此狼狽過。 他年少時雖飽受折磨,可自從二十年前他創(chuàng)下煙鳥閣,便事事居于幕后運(yùn)籌帷幄,任由烽火廝殺在帳外折騰。 他處處小心,事事謹(jǐn)慎,從未把自己置于危險之中。 今夜去見老教主,一路上應(yīng)該早有安排,更別說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江淮渡拖著一身血跡,從暗道回了江府。 他全身衣衫已被鮮血浸透,幾乎要昏倒在暗道里。 燕草被他嚇壞了,手忙腳亂地把止血藥不要錢似的往他身上糊:“主人,奴婢去請魏神醫(yī)過來,主人!” 江淮渡睜著眼睛,面無表情地看著那盞搖曳燭火:“無事,皮rou傷。” 燕草手指都在發(fā)抖:“主人……出什么事了……” 江淮渡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是朝廷的影衛(wèi),想活捉我。” 燕草慌忙說:“那老教主呢?” 江淮渡說:“我走出不久就遇到了襲擊,對方應(yīng)該不知道老教主在何處,但他一定知道我今夜出門了。” 他說得平靜淡漠,嘴唇卻因?yàn)槭а屯闯喟卓刹馈?/br> 京城的影衛(wèi),為何……為何會知道他的行蹤? 江淮渡看向窗外,修長的手指緊緊握著手中簪子。 燕草手指一顫,只覺得主人渾身發(fā)冷。 那雙總是溫柔含笑的眼睛里,是陰冷惶恐的灰暗光芒。 燕草顫聲說:“主人……傷口處理好了……都是……都是皮rou傷……” 江淮渡說:“如此大的陣仗,卻連毒藥都沒用,看來他們知道我真正的用處是什么。” 燕草慌忙跪下:“主人,奴婢這就去徹查此事,若抓到泄漏消息之人,絕不放過!” 江淮渡輕輕笑了:“不必,我等他自己說。” 他要親口聽到,卓凌主動向他說明一切。 那個小呆子,那么傻,傻乎乎地喜歡著他,嚷嚷著要保護(hù)他。 江淮渡就算再多疑,也更愿意相信,那個小呆子只是不小心做錯了事,只是……只是被人利用了…… 只要卓凌告訴他,他就會親親小呆子的臉,把小呆子按在床上重重地懲罰。 只要卓凌肯告訴他。 第二天一身血口子的江閣主,照樣衣冠楚楚地坐在擂臺旁,笑著和曲盟主互相打趣。 他臉色很差,笑起來的時候,都有種搖搖欲墜的恐怖感。 卓凌坐在樹下的椅子上,托腮看著江淮渡的背影。 江淮渡今天很奇怪,可他說不出哪里奇怪。 他早上的時候問江淮渡昨晚去哪兒,江淮渡慢悠悠地攪拌著粥,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你覺得呢?” 卓凌覺不出來,他本來就笨,更別說去猜江淮渡這種腸子十八彎的老狐貍在想什么。 卓凌看著看著,忽然發(fā)現(xiàn)人群中有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是宮中的暗衛(wèi)! 卓凌呆住,忽然想起天水一樓的副樓主曾經(jīng)試圖接近皇上皇后的事。 對,這件事要盡快稟告皇上和皇后。 卓凌急急忙忙追了過去。 那暗衛(wèi)也看到他,故意走的不快不慢,引昔日同僚去個偏僻的地方見面。 燕草冷眼看著這一切,附耳對江淮渡輕聲說:“主人,卓侍衛(wèi)跟著一個陌生面孔去了九曲巷。” 江淮渡抬頭,正好對上曲行舟似笑非笑的目光。 江淮渡笑笑,對燕草說:“帶我過去。” 他起身的時候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疼得臉色慘白,悶哼一聲差點(diǎn)倒下去。 可他不能。 他身邊,并無全然可信之人。 朋友也好,主仆也罷,誰會背后給他一刀,他不知道。 所以,他永遠(yuǎn)不能倒下去。 可他……是真的相信了那個小呆子。 九曲巷,百轉(zhuǎn)千回,高低不同的樓宇房屋錯落其中,是個交換情報的好地方。 暗衛(wèi)對卓凌行禮:“卓侍衛(wèi),您怎么在興安府?” 卓凌想起自己和江淮渡的那些事,又羞又為難:“一言難盡。我有話對你說,你盡快稟告陛下和皇后娘娘,天水一樓的人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他們身邊,請他們多加小心。” 暗衛(wèi)說:“卓侍衛(wèi),皇后娘娘三日之后就會親自來興安府,您有什么線索,一定要親自告訴他。” 卓凌點(diǎn)點(diǎn)頭。 他該回去了。 他為了追昔日同僚,沒來得及和江淮渡打聲招呼。 若是江淮渡找不到他,心里肯定著急。 可卓凌不知道,江淮渡就站在一墻之隔后,聽見了那個暗衛(wèi)說的最后一句話。 三日之后……皇后親臨興安府,要卓凌親自匯報消息。 江淮渡手指顫抖,失血過多的蒼白唇角緩緩揚(yáng)起一個冷笑。 那個小呆子,乖乖的,傻傻的,癡癡愛他的小呆子,原來……原來也是派到他身邊的臥底。 只是演技更好,用情更真,不但拿到了煙鳥閣的情報,還拿到了他的孩子。 潛龍譜,要他江淮渡的血才能打開。 于是武林盟,魔教,天水一樓,各門各派正道邪教,用了無數(shù)手段想要得到他,卻每每無功而返,倒在煙鳥閣密不透風(fēng)的屏障之外。 偏偏那個看似最柔軟最無辜的小呆子,傻乎乎地跟在他身后,紅著臉要報救命之恩,就這樣利用他的狂妄和溫柔,把解開潛龍譜的鑰匙牢牢掌控在了自己腹中。 何等聰明,何等狠毒。 為了完成任務(wù),不惜讓潛龍譜的鑰匙,成為自己腹中胎兒。 暗影司,名不虛傳。 燕草說:“主人,奴婢這就讓人秘密把卓凌抓起來。” 江淮渡輕輕冷笑,眼球痛到充血,他沙啞著聲音低喃:“不用,我會親手讓他知道,什么叫無間地獄。” 燕草急了:“主人,可卓凌若逃走,他肚子里的孩子……” 江淮渡撫摸著掌心的簪子,輕聲說:“他不會走,他愛我愛得都快瘋了,怎么舍得現(xiàn)在就離開呢?” 燕草憂心忡忡:“主人……” 江淮渡閉目。 他太痛了,全身的傷口都在撕扯著,嘲笑他那一剎那的心軟和溫柔。 不過……不過是被伏擊了而已,又不會死。 潛龍譜還未解開,卓凌還在他身邊裝瘋賣傻。 并沒有什么嚴(yán)重的后果,不過……不過一次小小的失誤而已。 可他為什么那么難過,恨得發(fā)狂,恨得痛徹心扉。 一行血淚從眼角溢出。 他這輩子,都不曾那么信任過一個人。 可他錯了。 這世上根本沒有那樣天真爛漫的小呆子,沒有人會不顧一切地愛著他的陰晴不定和壞心眼。 他不該相信命運(yùn)會對他如此寬容。 所有……所有的幸福,都不過是敵人的一場算計(jì)。 而卓凌,只是一枚落在他心尖兒的棋子,要他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卓凌跑回武林大會,卻不見了江淮渡。 他心里忽然慌起來,急匆匆地穿梭在人群里左顧右盼。 來看盛會的人太多,他怎么都找不到江淮渡的身影。 卓凌像只失去方向的小獸,慌張地穿梭在陌生森林中,找不到他的窩在哪兒了。 忽然,卓凌在人海中不小心一頭撞在了一個胸膛上。 被撞的人悶哼一聲。 卓凌抬頭要看,卻被對方順勢緊緊摟進(jìn)了懷中。 江淮渡痛得唇色青白,語氣卻笑意盈盈:“小呆子,找什么呢?” 卓凌不好意思地窩在他懷里:“我找不到你了……” 江淮渡輕輕一笑:“是不是嫌武林大會太悶,偷偷跑去玩了?” 卓凌小聲說:“沒有……” 他只是急著把消息告訴昔日同僚,來不及和江淮渡打招呼了。 江淮渡說:“你不是想要下場打架嗎,過來,我給你安排。” 他摟著卓凌的腰肢,來到擂臺旁,趁人不備還在卓凌耳邊偷親了一口。 卓凌臉皮薄反應(yīng)慢,被他親得面紅耳赤。 江淮渡只是笑,笑得風(fēng)流瀟灑,笑得陰森凄冷。 不過做戲而已,他難道還能輸給誰? 卓凌武功很好,也很聽話,江淮渡要他打三場就下來,他就乖乖只打三場,然后乖巧禮貌地認(rèn)輸下場了。 卓凌過了手癮,開心得眉眼彎彎:“江淮渡,我新學(xué)了好多招式。” 江淮渡抬袖擦拭他臉上的灰塵,不冷不熱地微笑:“好。” 卓凌有點(diǎn)慌了,忐忑地小聲問:“怎……怎么啦……我做錯了嗎……我……我以后不打架了……你別生氣……” 江淮渡垂眸一笑,說:“無事,我也覺得這武林大會實(shí)在無聊,不如,我陪你在興安府逛逛如何?” 卓凌眼睛亮起來。 他到底少年心性,喜歡新鮮和熱鬧。 江淮渡悠悠說:“魏青槐那個庸醫(yī),連你懷孕的事都沒診斷出來,我?guī)闳タ磦€好大夫,讓他給你開幾副安神養(yǎng)胎的藥。” 卓凌驚喜得手足無措,開心得幾乎掛在了江淮渡身上:“你……你相信我了……孩子不是假的……他在我肚子里,他就在我肚子里!” 江淮渡隔著衣服撫摸卓凌微微鼓起的小腹,似笑非笑地低喃:“都鼓得這么厲害了,我當(dāng)然相信你。” 我當(dāng)然相信你。 相信你一往情深,相信你心無城府,相信你是個真正天真爛漫的小呆子。 相信你……是我這輩子,唯一能攬?jiān)趹阎械臏嘏槐胤纻洌槐厮阌?jì)。 只要抱著你,就能一生一世彼此溫暖,再不分開。 那是江淮渡此生唯一一次,想和什么人如此親近。 六月的興安府開滿殷紅的合歡花,香氣濃郁撲鼻,枝頭花簇燦若云霄。 卓凌仰頭看著絨絨花球,開心地笑起來:“江淮渡,這花好香啊。” 他今天很開心,江淮渡終于愿意相信,他們有了一個孩子。 江淮渡說:“合歡花氣味甜香馥郁,常有胭脂鋪拿來為胭脂水粉增香。” 卓凌說:“京城里的合歡花就沒有這么香,總是很淡很淡,要湊在鼻子前聞采購濃。” 江淮渡笑笑,抬手揮袖,一道凌厲掌風(fēng)向四面八方而去,滿天合歡花飄飄搖搖,在六月溫暖的微風(fēng)中如雪花般緩緩落在肩頭發(fā)梢上。 卓凌在濃郁的香氣中嗅出三分醉意,搖搖晃晃地?fù)溥M(jìn)了江淮渡懷中。 江淮渡牢牢把卓凌抱在懷中,嘴角噙著一絲笑,聲音明明溫溫柔柔的,卻在六月暖風(fēng)中讓人冷得打了個寒顫:“小呆子,你乖不乖?” 卓凌乖巧地使勁兒點(diǎn)頭,像小貓一樣在江淮渡胸口蹭來蹭去。 他有很多話想和江淮渡說,說故鄉(xiāng)人情冷暖不愿回去,說宮里當(dāng)差日夜不休十分辛苦。 只有興安府最好。 花暖融融的,風(fēng)暖融融的,人也暖融融的。 不緊不慢地過著日子,沏一壺清茶,學(xué)幾招劍法,賴在一個人的懷里,睡意朦朧地打哈欠。 一切都舒坦愜意,昏昏欲仙。 真好。 卓凌嘴笨,這些話想了很久很久,還偷偷寫了無數(shù)遍草稿,想要認(rèn)認(rèn)真真地說給江淮渡聽。 可他昨夜沒睡好,著實(shí)困得要命,窩在江淮渡懷里睡著了。 這一覺,他睡得很好。 以前的時候,江淮渡總是會半夜離開。 卓凌雖然不會因此醒來,但身邊驟冷,他察覺得到,于是總是做噩夢。 一會兒夢到江府里三妻四妾滿地孩子,一會兒夢到江淮渡剖開他的肚子,告訴他里面都是肥rou,根本沒有孩子。 可這一次,江淮渡一直抱著他。 一直一直,都暖暖地抱著他。 卓凌睡得很香。 沒有三妻四妾,江淮渡說,他肚子里的,是他們的孩子。 鄴州城外,池月酒莊。 這里種滿了合歡花,甜膩的花香配上清冽的酒香,讓人三魂七魄都熨燙無比,飄飄如在仙境。 卓凌躺在浴桶中,乖巧地歪著頭,濕漉漉的黑發(fā)垂在白皙的鎖骨上,漆黑藥汁下,粉嫩的奶頭若隱若現(xiàn)。 他乖乖地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上沾了水珠,輕輕地一顫一顫。 碧絲又端了一碗藥過來,柔聲說:“主人,請您把他的嘴掰開。” 江淮渡面無表情地掰開卓凌的嘴。 卓凌在睡夢中氣鼓鼓地掙扎了一下:“不喝藥……唔……苦……” 江淮府輕聲說:“不苦,是桂花糖。” 卓凌聽到他的聲音,聽話地張開嘴,乖乖喝下那一碗藥,又昏睡過去。 江淮渡放下碗,他手指似乎有些脫力,瓷碗落在桌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碧絲嚇了一跳:“主人……” 江淮渡面無表情地問:“還要多久?” 碧絲輕聲說:“再過半個時辰,藥物就會滲透經(jīng)脈血rou。” 江淮渡說:“他是暗影司出身,連棲香蠱都無法侵蝕他的心魂。你下藥重一些,他隨時可能提前醒過來。” 碧絲說:“是。” 江淮渡沉默著,目光淡漠地端詳著昏睡的卓凌。 小呆子睡著的樣子,真的很乖。 白皙清秀的一張臉,睫毛很長,鼻梁上沾了一縷濕發(fā),有些不舒服地一直吹氣。 嘴唇軟軟的,被熱水熏得粉嫩水紅,微微張開的唇縫間能看見粉嫩的小舌頭。 乖乖的,像一顆圓滾滾的小珍珠,一點(diǎn)傷人的意圖都看不到。 可他卻是暗影司的臥底,是連江淮渡都能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絕頂戲子。 江淮渡心中又痛了起來,唇邊緩緩揚(yáng)起一個陰冷痛楚的笑意。 到此為止了,再也沒有人,能騙得了他江淮渡。 碧絲輕聲說:“血液被這樣污染,他活不過三年了。主人,您……” 江淮渡說:“我知道。” 碧絲說:“主人,那是你的孩子,你會后悔的。” 江淮渡輕笑一聲,撫摸著碧絲的頭發(fā):“你倒是聰明。” 碧絲鉆進(jìn)他懷里,害怕地小聲說:“主人我錯了。” 江淮渡拍拍她的脊背:“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該說的話,就不要亂嚼舌根。” 碧絲乖巧地點(diǎn)點(diǎn)頭,又說:“主人,池月酒莊查到了一點(diǎn)秦桑哥哥的線索。” 第八章 江淮渡漫不經(jīng)心地問:“查到什么了?” 碧絲說:“天水一樓的天機(jī)谷中關(guān)著一個人,樓主每月都會過去,從不讓人跟著。” 江淮渡說:“好。” 碧絲跪坐在他身邊:“主人,我想派人去救秦桑哥哥出來。” 江淮渡冷笑:“煙鳥閣查了整整五年,都未曾找到秦桑的下落,如今假秦桑引得天水一樓副樓主來到興安府,你立刻就有了如此確切的消息。碧絲,你跟在我身邊十三年了,還看不出這是什么圈套嗎?” 碧絲不再懇求了。 她知道,主人心如鐵石,只看利害得失。 她想救她的秦桑哥哥,哪怕冒險也要救。 可她卻也知道這是冒險,而主人,從來不會為了這等小事的冒險。 她的主人,總會選擇最穩(wěn)妥的方法。 卓凌昏昏沉沉地睡了好久,他夢到江淮渡給他喝了一碗很苦的藥汁,還騙他是桂花糖水。 卓凌氣鼓鼓地睜開眼睛,想質(zhì)問那個大騙子。 可大騙子卻坐在床邊,笑盈盈地看著他:“小呆子,你怎么看著花都能睡著?” 卓凌摸摸自己的小肚子。 還鼓鼓的,孩子還好好地窩在他肚子里。 卓凌有點(diǎn)不好意思,捏了捏鼻子:“我……我就是好困……” 江淮渡說:“卓凌,我有更重要地事情要告訴你。” 卓凌緊張地點(diǎn)點(diǎn)頭:“我、我會好好聽!” 江淮渡說:“潛龍譜中藏著上古珍寶,可那張圖已在江湖中流傳許久,卻遲遲沒有人找到寶藏,你可知為何?” 卓凌人有點(diǎn)呆,在這種事上反應(yīng)卻不慢:“因?yàn)樗麄兇虿婚_!” 江淮渡說:“對,只有我的血,才能解開潛龍譜真正的秘密。所以……”他撫摸著卓凌的肚子,“我現(xiàn)在,要找到潛龍譜,毀掉它。只有這樣,才能讓我們的孩子好好活著。卓凌,你能明白嗎?” 卓凌乖乖地點(diǎn)頭:“我……我會保護(hù)好他,也會保護(hù)你!” 江淮渡輕輕笑了,撫摸卓凌的頭:“小呆子。” 卓凌順勢在他掌心蹭了兩下。 江淮渡低頭看著卓凌白皙的脖子。 受到污染的血液靜靜流淌在卓凌的身體中,若是有人試圖用卓凌腹中的孩子解開潛龍譜,那就會把潛龍譜徹底毀掉。 從此世間貪婪之心一同幻滅,再也不會有人為了潛龍之血而來。江淮渡,自可高枕無憂,逍遙快活。 奉命竊取潛龍之血的暗衛(wèi),卻毀掉了潛龍譜。 不必江淮渡再動手,宮中那人就會讓失敗的臥底不得好死。 如此精妙的報復(fù),豈不是大快人心? 江淮渡說:“這段時間,你乖乖在家里,不許亂跑,聽到了嗎?” 卓凌乖乖點(diǎn)頭,又擔(dān)憂地抓住了江淮渡的袖子:“我可以保護(hù)你。” 江淮渡說:“你不乖,我會分心的。” 卓凌立刻表示自己很乖,雙手放在膝蓋上,仰頭看著江淮渡的臉:“你要去哪里?” 江淮渡說:“天水一樓。” 卓凌立刻神經(jīng)緊繃起來:“你別去!”他總是傻乎乎的,分不清江湖紛爭里誰是誰非,可他知道天水一樓對江淮渡并無善意,江淮渡去了一定會有危險。 江淮渡說:“我用十年的時間,確定潛龍譜就在天水一樓。如今,為了你和孩子的安全,我不能不去。” 卓凌怔怔地低頭看著自己鼓起的小腹,他心中有些愧疚惶恐。 若不是為了……若不是為了這個孩子,江淮渡是不是就不用冒險前往天水一閣。 都怪他,明明是男子之身,怎么就懷上了孩子呢。 孕期的人總是格外敏感脆弱,極易陷入自責(zé)不安的情緒中。 江淮渡說:“好了,乖乖呆在府里,讓燕草照顧你。” 卓凌舍不得再讓江淮渡為他分心擔(dān)憂,委屈地點(diǎn)點(diǎn)頭,乖乖留在了江府之中。 江淮渡讓卓凌在房中休息,自己走向了亭中水榭。 燕草跟在他身后,焦急地說:“主人,您真的要去天水一樓?天水一樓與煙鳥閣不共戴天,您……” 江淮渡打斷她:“再多的仇恨,也抵不過長生之法的誘惑。天水一樓有潛龍譜,我有解密之血,他們?yōu)槭裁床辉敢飧液献髂兀俊?/br> 燕草慌忙說:“那魔教那邊……” 江淮渡沉默了一會兒。 魔教那邊,不如借暗影司之手,斬草除根。 江淮渡輕輕一笑,說:“我自有安排。” 興安府的六月,開始陰云暗涌。 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慢慢在無數(shù)張彼此交錯的情報網(wǎng)中流傳。 沈桐書不放心潛龍譜之事,親自來到興安府與曲行舟一起尋找。 曲行舟和沈桐書是老相識,兩人正在燈下品茗,暗影司的暗衛(wèi)便匆匆而來,在沈桐書耳邊低語幾句。 沈桐書擱下茶杯。 曲行舟問:“看來沈大人有了要緊的事。” 沈桐書微一思索,便大大方方說了出來:“江淮渡去了天水一樓尋求合作,有意一同打開潛龍譜。” 曲行舟說:“不對。” 沈桐書說:“為何?” 曲行舟說:“江淮渡身負(fù)潛龍之血,一生都因此受盡折磨,他對所有試圖占有潛龍譜的人都心懷仇恨,怎么可能與天水一樓合作?” 沈桐書說:“我久在宮中,對江湖之事知之甚少。那依曲盟主的意思,江淮渡為何要去天水一樓?” 曲行舟說:“我猜,要么是江淮渡身邊出現(xiàn)了意外,逼得他不得不盡快與天水一樓和解。要么便是他另有算計(jì),正在暗處坐等漁翁之利。” 沈桐書若有所思地品茶:“盡管江淮渡必然另有算計(jì),但我們依然絕不能讓潛龍譜現(xiàn)于人世。” 曲行舟說:“沈大人在宮中,可是知道了什么線索?” 沈桐書捧茶一笑:“潛龍譜乃上古神物,來源已不可考。若真的只是一堆金銀珠寶也就罷了,就怕還有什么禍亂天下的妖物,也要趁機(jī)現(xiàn)世了。” 曲行舟說:“我去攔住江淮渡。” 沈桐書說:“麻煩曲盟主了。” 江湖之事,沈桐書不甚了解,因?yàn)橐膊欢喔深A(yù)。 送走曲行舟,他還有另外一件事。 暗衛(wèi)密報,卓凌現(xiàn)在就在興安府,有要事向他稟報。 卓凌在沈桐書身邊三年有余,為人體貼周到忠厚乖巧,沈桐書很喜歡他。聽聞這孩子從小不是在武館獨(dú)自練武就是在宮中沉默寡言,沈桐書特意破例讓身在暗影司的卓凌重獲自由身。 如今他難得出宮,卻正好在興安府捧上卓凌,倒也算他們主仆一場的緣分了。 沈桐書問暗衛(wèi):“卓凌現(xiàn)在何處?” 暗衛(wèi)說:“屬下曾與卓侍衛(wèi)在九曲巷有約。若是皇后娘娘到了興安府之后愿意見他,屬下就會在九曲巷中心的街角,用石頭壓一塊紅紙,在上面寫約定的地址。” 沈桐書笑道:“卓凌跟在我身邊,生死沉浮走過來的,我怎么還能不見他。你去布置吧,約他明日在柳葉橋旁的小酒館相見。” 曲行舟飛奔,想要在江淮渡到達(dá)天水一樓之前截住他。 可他卻遲了一步。 魔教的人搶在他前面圍殺江淮渡,等曲行舟派人趕到之時,只剩滿地血泊短劍,魔教和曲行舟都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曲行舟一直都知道江淮渡與魔教有往來,如今他公然背叛魔教與天水一樓合作,果然惹怒了一心求得潛龍譜的魔教。 一片血泊狼藉中,倒著幾具魔教打扮的尸體。 還有一片沾血的青色衣角,看上面的繡花,是煙鳥閣繡樓的手筆。 曲行舟長嘆一聲:“江閣主,為虎作倀,終為虎噬。你何等聰明人,竟也落得如此可悲可笑的下場。” 手下說:“盟主,在這里找到一支簪子,做工很粗,像是女子之物。” 曲行舟看了一眼。 這種地方,出現(xiàn)這種樸素的女子飾物,著實(shí)奇怪得很。 曲行舟說:“罷了,帶回去吧。” 武林盟中一人忽然驚呼:“曲盟主,那是江閣主的簪子,我曾在江府中見他拿在手中把玩過。” 曲行舟又嘆一聲。 眾人紛紛圍過來:“盟主,江閣主一定是遇害了?我們怎么辦啊?” 他們不知事實(shí)真相,只知道煙鳥閣是武林盟最大的耳目。 如今煙鳥閣閣主遇襲失蹤,他們不由得一起慌了神。 怎么辦,以后可怎么辦啊! 曲行舟面色從容地說:“江閣主不幸遇害,是武林大劫。如今,我們只有盡快趕回興安府,替江閣主打理煙鳥閣,萬不可讓魔教有機(jī)可乘。” 江淮渡此人心機(jī)太重,曲行舟實(shí)在不敢相信他就這么被魔教算計(jì)了。 想起江淮渡的心機(jī)叵測,曲行舟干脆順?biāo)浦郏铏C(jī)奪走江淮渡的煙鳥閣。 如此一來,若江淮渡果真被魔教抓走,他可以利用煙鳥閣的情報網(wǎng)盡快找到線索。若江淮渡別有居心,那拿走他的煙鳥閣,就等于斬斷他的手足,讓他百般計(jì)謀再無用武之地。 曲行舟算盤打得響亮,臉上卻是沉痛悲涼:“走吧,回興安府。” 江淮渡擅算計(jì),曲行舟不巧也擅長。 武林盟接管煙鳥閣順理成章,連煙鳥閣的大總管燕草都毫無異議,干脆利落地把情報網(wǎng)三千頁的名單交給了曲行舟。 一切都理所當(dāng)然,誰都沒有太過激烈的情緒。 除了卓凌,他聽說,武林盟在一地血泊中找到了江淮渡的衣角和簪子。 江淮渡他……他被魔教抓走了。 卓凌握著劍穗發(fā)抖,腹中胎兒不停地動,痛得他眼淚都冒出來了。 江府也已經(jīng)被武林盟接管,誰都不曾在意江府中一個躲在屋里不肯出來的少年。 曲行舟翻看著名單問燕草:“你說的那個,懷了江淮渡孩子的少年,去哪兒了?” 燕草說:“他在臥房內(nèi),那孩子呆呆傻傻的,被嚇壞了,只知道哭。” 曲行舟說:“看好他,若消息泄露,他腹中胎兒必會招來無數(shù)覬覦。” 燕草說:“是。” 她與曲行舟分別,端了一碗粥送去給卓凌。 可臥房的門反鎖著,她慌忙踹開。 窗戶打開,清風(fēng)徐徐,臥房里的少年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燕草嚇壞了,匆忙讓人封鎖江府內(nèi)外,去附近街道尋找線索,自己跑到武林盟找曲行舟。 曲行舟正在和沈桐書下棋。 燕草腳步匆匆的進(jìn)來,警惕地看著沈桐書這個陌生人。 曲行舟頭也不抬:“沈先生不是外人,說。” 燕草說:“卓凌不見了。” 曲行舟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沈桐書已經(jīng)猛地抬頭,目光凌厲起來:“你說什么?” 曲行舟一面為這種突發(fā)狀況措手不及,一面又驚愕于沈桐書的反應(yīng):“沈先生,您……您知道這個人?” 沈桐書簡潔地問:“他為何會牽扯到潛龍譜之中?” 卓凌天性純善,對身外之后總是懵懵懂懂地提不起興趣,怎么會牽扯進(jìn)潛龍譜一事之中。 曲行舟說:“燕草奉我之命在煙鳥閣潛伏多年,知道了很多江淮渡的秘密。潛龍譜,必須要江淮渡的鮮血涂抹,才能顯現(xiàn)出真正的圖案。不久前,江淮渡從江南帶來一個少年,那少年懷了江淮渡的孩子,江淮渡一度想要把孩子打掉,最后卻也沒舍得下手。” 沈桐書深吸一口氣。 卓凌不愛金銀,不貪名利,卻唯獨(dú)從未體會情愛滋味。 沈桐書沒有見過江淮渡,但從情報來看,也能看出那是個手段極其高明的風(fēng)流浪子。 江淮渡遇害失蹤,情竇初開的卓凌,會做什么事? 沈桐書握著手中茶杯,竭力冷靜下來分析卓凌的脾性。 卓凌……卓凌一定去了魔教。 那個小傻子,肚子里揣著讓全天下覬覦的潛龍之血,要去魔教救江淮渡! 曲行舟問燕草:“你可認(rèn)真查看了江府內(nèi)外的線索?” 不等燕草回答,沈桐書便輕輕說:“不用查了,卓凌是暗影司本事最好的暗衛(wèi),他既然想逃,你們什么都查不到。” 曲行舟說:“我派人去魔教。” 沈桐書說:“卓凌是暗影司的人,他犯錯也好,遇險也罷,自有暗影司前去處理。” 暗影司的家務(wù)事,曲行舟識趣地沒有多干預(yù)。他說:“好,那我就帶武林盟,去前往天水一樓的路上等。” 沒人徹底相信江淮渡被魔教抓走了,除了卓凌那個小傻子。 江淮渡此刻正在興安府外的池月酒莊里,漫不經(jīng)心地烹茶。 碧絲哭得眼眶通紅,賭氣似的不肯見他。 因?yàn)樗闹魅耍屗杂椎耐姘榱謩偃ニ退懒恕?/br> 江淮渡也不想理她。 他一壺接一壺地煮著茶,卻總覺得香氣不夠,全都潑進(jìn)了池中。 算算日子,林勝已經(jīng)替他死在魔教手下,尸體會在提前喝下的毒藥中化為灰燼,那件血衣,那支簪子,足夠讓武林盟困擾一陣了。 這段時間,他可以慢慢放出風(fēng),讓魔教知道有個他的孩子,在卓凌腹中。 魔教找不到他,氣急敗壞之下一定會抓走卓凌。 而朝廷與武林盟,怎么能讓魔教把潛龍之血帶走呢? 大概,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慘戰(zhàn)吧。 江淮輕輕地笑著,笑著笑著,卻不由得閉上眼睛,讓兩行清淚滑落。 他無法控制地想起那個演技精湛的臥底,那個臥底,有一張?zhí)焐郧傻哪槪粗臅r候總是傻乎乎亮晶晶的眼睛。 煙鳥閣有世上最厲害的媚術(shù)大師,可那位擅長媚術(shù)的妖孽,也學(xué)不出卓凌那么渾然天成的單純依戀。 少年看著他的眼睛里有星辰光華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