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從北面吹來了一陣風，悄無聲息，它經過之處便開始降溫，等張佑醒來，已經不自覺把自己埋進了獵犬柔軟的皮毛中。他吸了一口氣，感覺周圍的空氣很涼，像是真正進入了深秋，可能再過二十來天，冬天的步伐就走到了這里。他輕輕爬起來，從墻邊的箱子里搬出之前晾曬到又暖又軟的被子。

    獵犬察覺他醒來了，也抖抖渾身黑毛，起身，幫忙一起鋪床。張佑拿了兩張被子，一張稍薄的墊在竹席上，另一張厚的則用來蓋著睡覺。他還犯困，做好這些后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又摟住獵犬重新倒回床上。

    說實話，被子都不如身旁的大家伙暖，又毛絨絨的，抱起來感覺特別好。

    而獵犬本就喜愛彼此緊貼的姿勢，這下順勢緊緊地抱住主人，兩只前爪像人的手臂一樣靈活。它不怎么怕冷，現在的氣溫對它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它怕張佑受寒，所以盡心盡力當一條黑乎乎、暖融融的自熱狗狗抱枕。

    “唔，我的乖寶。”張佑不禁喟嘆。

    睡到中午才起來，張佑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些，獵犬也漱過口，盯著窗外高遠的天空，似乎意識到了這是很好的天氣。院子里還擺著少量來不及收回去的干菜、干果，一旁是成張晾曬的皮子，都不多了，張佑沒費多少時間就收起來。

    村里的廣播被打開了，在播放關于寒潮的消息，這次大規模降溫覆蓋的范圍很廣，包括北部、中部地區和小部分南方地區，據說最冷的地方，一夜之間降溫了五十多度，哪怕是白天，人們都不能外出，只能躲在燒火的房間里，沒做好保暖措施就貿然出去的話，整個人會被凍到四肢僵硬。如果沒人及時施救，就會被凍死在室外，這在末世前幾年經常發生。

    這邊尚好，并未被這次寒潮影響太多，只是降了十來度，穿多幾件秋衣就能撐住。有家里還沒收完作物的，也不敢耽誤了，急急忙忙挽救地里的東西，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打了、挖了帶回家里儲存。村長清楚這種情況，但他先前提醒過幾回了，總有人抱有僥幸心理，想等東西長得再大一些，現在嘗到苦果了。所幸損失不多，他沒多管，提了幾句讓大家注意氣溫變化的話，便結束了今天的廣播。

    陽光不再熱烈，只是溫和地照著，為人帶來這個季節最后的一絲溫暖。張佑順便把屋里方便推動的家具也弄到院里，被曬過后，它們就不容易招蟲子。平常張佑很細心對待這些上年頭的家具，一方面是因為末世里找人修理耗時耗力，另一方面則由于他在這棟屋子度過了整個童年，今后還要度過很長一段時間，有感情了，所以這些東西是必須維護好的。

    寒潮來的第三天，天氣晴朗，村里打算開始大清理，主要工作就是滅鼠。各家各戶自己都清理過了，可還有不少空置的屋子、田地和隱蔽處，這些地方很容易被老鼠找上做窩，一不留神就繁殖出一大堆灰撲撲、毛絨絨的崽子，不光損害糧食和家具，而且很可能傳播疾病。大家對老鼠的厭惡都很深，尤其聽說過其他地方有爆發鼠疫的，更感到恐懼，因此對大清理的工作非常支持。

    村長出面，召集了一些手腳麻利的人，分散到村中幾個地方搜尋老鼠窩的位置，找到了就挖，掘地三尺也要把老鼠弄死。當然，老鼠的尸體不能亂丟，都集中起來一起架火燒死，不但干凈，還能斷絕病菌的傳播途徑。

    張佑有獵犬，自然不需要和別人組隊，一人一狗就負責一個區域。靠獵犬出色的嗅覺和捕獵能力，他們很快就找到了第一個老鼠窩，那是在某個空屋子的院子墻根，很深。張佑帶來工具，順著墻邊的洞口往下挖，獵犬則嗅著老鼠的氣味，守在另一個洞xue的出口，兩處配合，來一只就拍死一只。

    其實獵犬更習慣上嘴，但張佑覺得老鼠太臟，不允許，它便改了法子，兩只爪子左右開弓，讓老鼠沒有逃跑的余地。

    末世中的老鼠比以前長得肥大，顏色也深，狡猾極了，好在獵犬動作快，一下子就弄死它們，不然張佑聽到那些吱哇亂叫的聲音真有些發憷。老鼠的習性也有了變化，大多養成存糧的習慣，也喜歡躲在沒人居住的地方，張佑沿著老鼠窩的痕跡一路挖，泥土堆在一邊，挖出來其他東西也放在另一邊。

    “嗚嗚。”獵犬瞪大眼睛，沒想到老鼠窩里會藏了這么多東西。

    除了還沒睜開眼睛的老鼠崽子，老鼠窩里最多的是各種堅果、種子，藏得很深，也很曲折，一般人難找到，但對獵犬來說是輕而易舉。張佑抹了一把汗，將還沾著泥土的花生、核桃和豆子之類的撥一撥，找出沒被老鼠咬破的丟進筐里——出來前他就預料到了會找到老鼠的存糧，所以帶著背筐。

    老鼠狡詐，對自己很好，找來的糧食都是飽滿、沒有蟲蛀的。它們每逢夜里在田地到處轉悠，偷偷摸摸將作物帶進窩里，分門別類存好，結果全便宜了滅鼠的人。

    “哎呀，真活該。”張佑笑說。畢竟老鼠偷來的，就是他們這些村民種植的糧食，這下又回到了他們手里。

    村長提出大清理行動時就對村里人說了，老鼠窩里找出來的東西都歸發現人，要是誰不服氣，就自己去找。但滅鼠這事有風險，一時不慎就可能被那些牙尖嘴利的變異老鼠咬了，到時候沒找到糧食，反而惹了一身sao，因此沒有人那么傻提出反對，張佑收拾堅果也收拾得心安理得。

    當然，大清理不僅限于滅鼠，負責對應區域的人還需要檢查空房屋、田地的狀況，發現不妥就報告上去，村長會安排人修理或者如何。雖然很多空屋子暫時沒住進去新人，但萬一遇到意外狀況，比如官方需要安置難民之類的，村子自然要響應，有空屋子就不需要將人放進自家。

    張佑挖完老鼠窩，便履行職責，在屋里走了一趟，發現墻壁、天花板等都完好，沒有裂縫和坍塌的跡象，默默記下來。接著，他又和獵犬往另外地方進發，收獲還算豐富，一天下來最起碼挖了六個有藏糧的老鼠窩，沒藏糧的就沒數，不然算起來更多。

    在村長家集合，眾人七嘴八舌說了自己清理的那片地方的情況，沒什么大問題，便各自散了，張佑也帶上獵犬回家。花生好處理，洗干凈拿去煮熟，順帶消了毒，然后剝殼就能吃，雖然里頭的仁不算很肥，但吃起來特別香。這年頭有人收花生榨油，油也很香，末世前可能還有人糾結自制的花生油不安全，可資源短缺的時候，誰還顧得上這些？

    至于核桃有一層硬殼，哪怕被老鼠埋在窩里有段時間了，依然堅硬，張佑找不到趁手的工具砸，沒一會就手掌發疼了。他放下刀，正琢磨刀柄還是刀頭更容易將核桃殼砸開，一旁的獵犬突然動了，咬住他沒弄開的那枚，“咯嘣”一聲，就這么輕松咬開了，里面的核桃居然還挺完整。

    “……你還有這本事？”張佑目瞪口呆。

    獵犬也有點驚訝，連它自己都沒發現，它已經可以這么輕巧控制好力度了，急忙又咬幾枚驗證，果然比張佑在那里鼓搗快多了。這下張佑也不說什么怕它崩壞牙齒的傻話，就這么點核桃，對獵犬的牙齒來說真不是個事。他干脆一枚枚拿起來往對方嘴里送，獵犬迎合節奏一枚枚咬破，張佑再伸手撿起掉在地上的核桃仁，放入盆里，整個過程活像流水線作業。

    等處理完核桃，獵犬好像被碎片卡住了牙縫，張大嘴示意張佑幫他弄掉。張佑直接上手，絲毫不懼那一排排鋒利的牙齒：“別動……我找到了，嘿，卡得真牢……”

    為了犒賞出了大力氣的獵犬，這晚張佑不光煮了花生，而且將核桃油炸，配上燒化的糖，做成了一道糖裹核桃。獵犬特別喜歡甜滋滋又脆香的核桃仁，腦袋直往盆里拱，咬得滿嘴香甜。

    張佑倒覺得有些齁了，吃完連忙喝了杯溫水，推己及狗，也強迫獵犬喝了一盆水。

    獵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