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
虞章景說他對十八歲生日的祈愿是不興師動眾,但事實上他的生日宴會舉行得很正式隆重,本市最大的酒店提前三天就被虞家清場包了下來,當天來的人很多,大多是讓人覺得熟悉的面孔,其中不乏一些常出現在電視報紙政商界板塊中的人物。 所以那天花墻下說的話其實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玩笑而已,只有時周真的在一段時間里把它當真,一直到請柬送到了手上才反應過來,他的神經反應大概真的有異于常人,到這種時候反而變得沒心沒肺,只是失落了很短一會,睡一覺起來后腦子里想的東西又成了應該送虞章景什么東西。 時周第一次出席這樣的宴會,心里天然地感覺到緊張,一直亦步亦趨地跟著時秋心,時秋心和別人說話的時候他就在旁邊拘謹地微笑,時周覺得氣氛因為他尷尬,但那些人見縫插針地也能找到夸他的話,不過千篇一律說的都是他長得標致。 時秋心確實花了十二分的心思來打扮時周,黑色小禮服內配風琴褶襯衫,領口的配飾是天鵝絨領結,額前的頭發被吹起來弄成中分后光潔的臉一整個地露出來,幼稚的感覺少了一點,看上去像賣洋娃娃的店里和公主配套的玩偶王子,這個王子大概率還會是那種每天被擺在最顯眼的櫥窗里用來招攬客人的昂貴非賣品。 只是時秋心本意并非如此,一樣的話聽多了臉上的笑都快掛不住,她在帶著她的漂亮笨蛋兒子在宴會廳里小范圍轉了半圈后終于還是有些忍受不住,香檳金的長指甲點在時周額頭上,沒有用力,但語氣是恨鐵不成鋼的:“時周啊時周!” 時周很快拉著時秋心的手撒嬌,對著mama時的甜言蜜語說得很順暢,時秋心帶著他也有點累,被時周三言兩語哄住,放他提前結束了這種堪比折磨的人際交往。 時周跑到蛋糕塔旁邊的沙發坐下來,小口小口吃他剛拿到的一碟草莓慕斯蛋糕,剛才他表現不佳,大部分是他確實不善交際,另一些則是他一直在走神,其實他在門口就聽到有人說今晚的主人公還沒有到場,可忍住下意識在人群里搜尋虞章景的行為對他來說真的很難,他在虞章景生日的這一天起得很早,去敲隔壁的門時卻發現沒有人在,因為太想對虞章景說一句已經被他在心里默念過很多次的生日快樂,所以在去一個他并不喜歡的場合時他也滿懷期待,可虞章景還是不在。 一直到現在時周吃著東西也還是不專心,眼神游移在眼前來來去去的人身上,不知不覺地把奶油吃到自己的臉上。 旁邊有人給他遞了一張餐巾紙,等他抬頭的時候和他打招呼:“你好啊,弟弟。” 是很久沒見的李勛。 時周一下子覺得頭皮發麻,想立刻帶著他的小蛋糕從這一小塊空間里逃走,但他的情商阻止了他做這樣的事,他只能擠出一個微笑,對著李勛擺了擺手:“好巧啊,哈哈。” 平心而論,雖然他不太擅長和活潑過頭的人打交道,但因為虞章景的緣故他對李勛的第一印象其實很好,一直到某一次他在體育課的中途回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撞到了李勛把一個外校的男孩子按在門上親吻,雖然早戀并不是什么太新鮮的事情,但時周第一次被這么近距離地沖擊,還是嚇得當場落荒而逃。那天坐車回家的時候他還在心神不寧,虞章景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那件事,突然很嚴肅地和他說以后不要和李勛走得太近。 “我和李勛是從小一起長大,但感情不像你想象中那么深,李勛這個人……”虞章景大概是不太想在背后說別人壞話,猶豫了一會才繼續道:“他是個花花公子,玩得開,招惹的人也很多。” 純情男高中生時周聽得愣住,虞章景順手捏了捏他的臉讓他回神,一定要他承諾:“聽到了嗎,不要和李勛一起。” 時周本來就是虞章景的小跟班小尾巴,當然聽虞章景的話,從此對李勛這個人的印象跌至谷底,在路上碰到會低著頭避開,幸好李勛上國際班,和他們分列東西兩個校區,沒有給時周太多遇到他的機會。 現在李勛就坐在他旁邊侃侃而談,時周想找個借口走開,李勛卻一直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他總不能像個小孩子一樣任性地說虞章景不讓我和你玩,只能不太高明地用嗯嗯啊啊應付他。 他表現得很明顯,他的心不在焉很容易地被李勛看出來,李勛本意也不是要說這些東西,看著時周的臉色適時換了話題:“你知道吧,我和虞章景很小就認識了,你看他現在長得人高馬大的樣子,其實還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突然聽到虞章景的名字確實讓時周精神了一點,但他總覺得李勛接下來要說的不是好話。 “小時候我們這圈小孩里就虞章景家里最富貴,說是玩伴,其實沒人敢不聽他的,不知道是被人捧久了還是他天生霸道,他最不討厭我們碰他的東西,七八歲的時候每天都有小孩被他打破頭。” “嘖,小時候這樣,長大了也沒有變,明明也不是多喜歡的東西。”李勛用細長的香檳杯碰了碰時周的碟子,“我們私底下都喊他國王。” 李勛看著時周不解的樣子哈哈大笑,又湊到他耳邊神秘兮兮地說:“你大概不知道吧,今天其實根本不是虞章景的生日。” 時周沒懂他是什么意思,下意識想追問,李勛卻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了,他吹了個短促的口哨,朝某個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時周去看:“看,我們的國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