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冬季的夜空漆黑一片，寒冷的海風卷起陣陣波浪，螺旋槳撕裂空氣的轟鳴聲讓眾人本就不安的心更加焦躁。

    硬漢阿耀坐在駕駛位上一馬當先，身后呼啦啦的跟著近十輛直升機，都來自他的保鏢隊。

    方堇棠臉色鐵青，冰涼的指尖微微顫抖。安娜對他打手勢讓他放松一點。女生身上背著一支巨大的沖鋒槍，閃亮的金發藏在戰術頭盔下，整個人像是融進了黑暗中。

    盛君堯嫌棄的瞅了她一眼。

    顯示屏中的兩個小點越來越近，沒過多久眾人就看見了那艘漂浮在漆黑海面上貨船。

    刺耳的警笛劃破靜謐的月光，海警駕駛的高速執法艇先一步將貨船包圍，射燈將船體照亮，嚴厲喊話聲從大喇叭中傳出——

    “立即停船！否則你們將被攻擊！”

    誰道貨船不停反而莽足了勁加速前進試圖逃跑，從天上看去宛如一條被小魚群圍攻的大魚。

    直升機盤旋在船只上空與其保持平行前進。貨船空跑，寬闊的甲板上空空如也，為降落創造了便利。

    高度越降越低，眾人做好強行登船的準備。就在這時，阿耀目光一閃，突然一個大擺尾將機身旋轉了一百八十度，機上的人瞬間摔在一起。

    熱武器的火光在空中炸裂，子彈擦在機身上，清脆的響聲令人心底發寒。

    “cao……”

    盛君堯被顛的彈了起來，又被安娜的槍托狠狠懟了肚子，差點吐出來。

    “你故意的……”

    其他的直升機與下面的海警見對方率先開火，也收起了勸降的念頭，將決定使用武力將其逼停。

    霎時間，幾艘執法船船頭升起的水炮槍同時對準貨船噴射，保鏢隊與雇傭兵借著慌亂接二連三的從懸梯跳上船尾——

    路家安保說到底也不是什么亡命之徒，當高壓水炮將駕駛室的玻璃沖破，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全副武裝的戰斗人員用沖鋒槍將他們摁在地上時，一個個的都停止了撲騰。

    方堇棠終于登上了濕滑的夾板，他望著不遠處透出明亮燈光的船艙，再也等不及的沖了過去。

    221

    路瑤瑤在聽見警笛響起的那一瞬間就睜開了眼睛，她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從窗口探出頭觀望，整個人都發著細細的抖。褚溱縮在角落里，手腳扔被結結實實的綁著。

    他清清了嗓子，“你……”

    女人緩緩的轉過臉看著他，她像是在昏睡中下定了某種決心，一個讓人難以形容的悲傷的微笑在她嘴角綻放開：“對不起，但是我已經不能回頭了?！?/br>
    褚溱皺眉，“沒有什么不能的，停下來吧，你逃不掉的。”

    路瑤瑤搖頭，對門外的保鏢下達指令：“繼續前進！誰敢登船就開火！”

    褚溱難以置信：“你！”

    女人拎起桌子上的箱子向他走來，眼神中的癲與決絕令人害戰栗。她在男人反應過來之前，先一步用電擊器將他電倒，然后取了箱子中那個精密的裝置……

    炸彈？！

    褚溱瞳孔地震，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掙脫，可身體卻使不上一絲力氣，他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將炸彈綁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

    外面傳來震耳欲聾的槍炮聲，漸漸的有水從門縫中蔓延進來。

    “我不想這樣，但是我沒有選擇……如果方堇棠做出正確的決定，那你就不會有事。”

    路瑤瑤垂眼看著手心里的遙控器，喃喃自語：

    “我要的并不多?！?/br>
    222

    阿耀一腳踹開緊閉的房間門，方堇棠看到了他在接下去的日子里無限循環的噩夢場景——

    他的男人狼狽的蜷縮在地上，胸口上赫然纏繞著一個巨大的炸彈！

    他眼前一花，差點暈過去。

    “褚……”

    褚溱看見他立馬‘嗚嗚’的搖頭，想讓他退出去，可他的嘴被膠帶封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路瑤瑤站在男人身后，手里舉著遙控器，冷漠的看著闖進來的眾人：“我沒什么好說的，還是那句話——放了方堇誠，否則大家一起死?！?/br>
    盛君堯舉著槍，眉毛倒豎：“放棄你的幻想，就算放了方堇誠你們又能逃的掉嗎？”

    路瑤瑤不為所動，她的理性已經被無盡怨恨取代，整個人都魔怔了。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她尖叫起來，情緒逐漸失控，“我要堇誠好好的……我要和他在一起……我們會幸福的……方堇棠，對，方堇棠！”

    路瑤瑤在人群中鎖定他，“你的褚溱就在這里，只要我按下按鍵，他就會被炸成碎片，你不是愛他嗎？那就用堇誠的命來換他的命！”

    “給老爺子打電話，讓他放了堇誠，不然我就要褚溱給他陪葬！”

    說著的同時高舉起遙控器，作勢要按！

    “不要！”

    方堇棠渾身一震，他掙扎著推開阿耀攔著他的手臂，向前走了幾步。

    路瑤瑤防備的看著他，卻見男人雙膝一彎，‘哐當’一聲跪在了自己面前。

    “什么條件我都答應你，求求你不要傷害他……”　方堇棠聲音沙啞，眉眼間如影隨形的高傲與狂妄不復存在，他看著倒在地上的男人，嘴唇哆嗦著說著他從未學過的卑微話語。

    褚溱痛苦的閉上眼，心如刀割。

    得知有炸彈，海警立刻疏散船上人員，黑夜中誰也沒注意到一個纖細的身影正潛伏在一扇窗戶下。

    方堇棠按照對方的要求聯系了老爺子，那邊早有準備，直接派人將等待定罪的方堇誠帶了出來。

    路瑤瑤癡癡的看著視頻里那個蒼白憔悴的男人，“堇誠……堇誠你還好嗎？再等等……我們馬上就能見到了……”

    方堇誠被人拿槍指著按照心理醫生提供的話來做應答，牢獄生活讓這個天之驕子露出之前被隱藏的、符合年紀的老態。

    “方堇誠已經在去機場的路上了，老爺子也保證不會再追究，你們到了國外就可以開始新的生活……”盛君堯試圖與她交談，“放了褚溱吧，他是無辜的?！?/br>
    可路瑤瑤油鹽不進，一定要親眼看到方堇誠上飛機。

    安娜在窗下尋找角度，可對方站在死角里，沒辦法一擊必殺。

    她給盛君堯打手勢，盛君堯get到了，便用一種輕快的語氣說：“那不然你坐下休息休息？這海上風浪大，你要一個沒站穩，按了下去，還怎么與你的堇誠相見？”

    “……”　路瑤瑤狐疑的看著他，可長時間的對峙讓本就疲憊的她開始體力不支。她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顫著雙腿走向了窗邊的書桌。

    方堇棠膝行爬向褚溱，輕輕摸著他的臉，“寶貝，疼不疼？馬上就沒事了，再堅持一下?！?/br>
    褚溱搖頭，蹭了蹭他的手。

    路瑤瑤厭惡的盯著依偎在一起的小情侶，冷笑：“真惡心?！?/br>
    窗外的人站起身，毫無感情的盯著觸手可及的女人。下一秒，這個天生的殺星身體一晃，消失在原地——

    覺得勝券在握的路瑤瑤愉悅的和方堇誠視頻，對方馬上就要到機場了，只要他能順利起飛，那自己就再無牽掛。

    沒有人的愛會比她的更旺盛。

    女人擦了擦有些濕潤的眼睛，卻見屏幕里的男人突然瞳孔緊縮，震驚的看著自己。她一愣，只覺腦后一陣強風襲來——

    再然后，她那握著炸彈引爆器的右手便離開了原本與其連接在一起的手臂……

    “啊……？”

    她驚恐的看著桌子上的手和變得光禿禿的小臂，大量的血液從斷口處激噴而出，將眼前的一切都染成了鮮紅色。

    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她甚至沒感受到任何疼痛。

    “?。。。　?/br>
    路瑤瑤發出聲嘶力竭的尖叫，隨后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眾人被安娜的風一樣的動作嚇到，好半天才紛紛回神開始行動。

    盛君堯將暈過去的女人扛起來，安娜站在一邊，慢悠悠的擦拭軍刀上的血漬。

    盛君堯心有余悸，覺得自己之前真是big膽，竟敢對這祖宗大不敬。

    安娜瞥他一眼，“瞅我干嘛？我對你不感興趣。”

    盛君堯：“……嘖。”

    方堇棠將褚溱嘴上的膠帶扯掉，輕聲安撫著齜牙咧嘴的男人。阿耀高大的身體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將綁著炸彈的繩結一顆顆解開。

    “馬上就好?！?/br>
    “沒事?！薄●忆诰o緊握著方堇棠的手，他也被剛才血腥的一幕震懾到了，“安娜真牛逼……”

    阿耀點頭，“是個可塑之才，但照我當年還差一點。”

    “是么……”　褚溱干笑。

    方堇棠一下下的摸著他的腦袋。他眼里只有男人，對其他事情毫不關心。

    223

    凌晨時分，眾人終于回到了碼頭上。醫生給褚溱檢查了一下，發現他并無大礙，便讓他們回去休息，接下來的事情就由警方處理。

    安娜神不知鬼不覺的溜了。路瑤瑤被送去急救，她斷手還可以接上，醫院問這傷是怎么來的，盛君堯睜眼說瞎話說是她自己摔的。

    醫生：“……你是不是覺得我瞎？”

    盛君堯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

    方堇棠拒絕了堂姐要護送他們的好意，自己開車帶褚溱回了家。

    到家后他起開瓶洋酒，一口氣‘咕嘟咕嘟’的灌了半瓶。

    褚溱瞅的心驚rou跳，問：“……你還好嗎？”

    方堇棠抬起頭，眼睛里全是血絲。

    他看著眼前的男人，壓抑的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隨著進入血液的酒精一起蒸騰而出，最終化成了一個簡單的‘后怕’。

    他癟著嘴，吸著鼻子，最后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褚溱：“……”

    “我從來都沒這么恨過自己?！薄》捷捞拇蛄藗€酒嗝，“我對自己說，jiejie們會離開是因為我那時候太小沒有能力保護她們，可今天我才知道，就算長大了，我也依舊沒有力量去保護好一個人……”

    褚溱皺眉，捧著他的臉嚴肅道：“別這么說，這不是你的錯?！?/br>
    “那我要怎么辦他們才不會把你搶走呢？”　美麗的眼睛里蒙著一層絕望的薄霧，他真的被嚇壞了?！笆前涯汴P起來？還是把他們都殺掉？”

    褚溱溫柔的看著這個無助到無聲哭喊的孩子，慢慢的將額頭貼上對方的，“都結束了不是嗎？沒有‘他們’了，我向你保證，我們以后會一直在一起的，好嗎？”

    方堇棠眨了眨眼，向他確認：“真的嗎？”

    褚溱點頭，“真的?！?/br>
    “好。”　方堇棠安靜下來，“我相信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