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五分鐘后,衛安已經恢復了冷靜,重新面容肅穆的坐回單蟲沙發上,后背挺直,雙手搭于膝頭,仿佛剛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咳,他只是在聽到重物落地聲時一時沖動,誤以為佘彧正在因為之前聞失禮的行為懲罰聞,才更加失禮的沖上了別蟲家私密的二樓,試圖分開爭執的兩蟲,還險些直接闖進主臥。幸好他在撞門前冷靜了下來,貼在門板上確認了一番,才沒有釀成大禍…… 一向規矩本分的軍團長眼底不由得露出一絲痛苦。 不,他不能再給自己找理由了,這種貼在門板上偷聽下屬與下屬雄主對話的行為就算美化一萬次,也足夠被永遠釘在第四軍團的恥辱柱上,接受所有蟲指責。也不知道當時他的腦子里裝著什么,竟然還在聞準備出門時扳住了門把手,難道沒有被抓到現行,他就可以當自己沒有私闖旁蟲私蟲空間,偷聽旁蟲交談了嗎?簡直是欲蓋彌彰。 但最令他心驚膽戰的竟然還不是他自己的失禮,而是…… 沒想到一向陰險狡詐,無禮蠻橫,還動輒毆打雄蟲的佘彧,竟然會是……被聞欺負的那一個。 衛安不是很想用欺負這個詞,但除了欺負,他再也想不到這么好聽的詞匯了——沒想到他看起來老老實實,不善言辭的下屬,在沒有旁蟲時竟然會欺凌雄蟲!竟然還會用削土豆皮和切白菜這種低俗玩笑恐嚇、訓斥雄蟲!他以為他是炎嗎?他以為他是三歲蟲崽嗎?!那可是他自己的雄主! 無法無天!簡直是無法無天!當初他告誡聞的話,聞怕是全都當成了耳邊風! 一想起自己偷聽到的話,衛安便氣得脖頸青筋暴起,又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平靜下來——這里是雄蟲的家,不是他能發火的地方,就算真的要教訓聞,也得等明天,聞到第四軍團后再說。 “久等了。” 又過了五分鐘,佘彧有些戰戰兢兢的身影才出現在樓梯上,聞也低著頭緊隨其后,衛安不自覺看向雄蟲裸露的腳踝——很好,紅襪子已經被換掉了——這多少讓他心情舒暢了一些,快速起身,向對方敬了個軍禮。 “打擾您了,佘彧大人!” “不打擾,不打擾,您來應該的。” 佘彧表情尷尬,雙手都不知道該擺在哪里——像他岳母一樣敬軍禮?他又不是軍雌!跟他岳母握手?他岳母根本就沒有伸手的意思啊!猶豫再三,他只能隔空擺擺手,示意對方坐下。 “坐下說,軍團長,坐下說。” 雖然佘彧馬上便反應上來這動作看起來有些像在逗狗,嗖的一聲縮回了手,但衛安竟絲毫沒感到被冒犯,真的順從的坐了下去。 “是,非常感謝您。” 這可是第四軍團的軍團長誒!這可是他岳母誒!竟然這么給面子的嗎?!佘彧心虛之余不由得有些暗爽,好在,他很快就清醒了過來——再三惹毛了岳母后,他可再沒有當初指著岳母罵變態同性戀的膽量了,雄蟲小心翼翼的將屁股搭在沙發邊緣,也像衛安一樣挺直后背,雙腿并攏,過分規矩的動作看起來就像個渴望老師手中的小紅花,臨時表現的小學生似的,十分滑稽。 剛坐下,他便拉著身邊雌蟲的胳膊,示意對方也坐到沙發上。佘彧想的簡單,只以為衛安來視察就是為了看看自己兒子——也可以說是閨女——懷孕之后過的怎么樣,需不需要自己撐腰,所以他的策略也十分簡單,就是當著衛安的面疼他媳婦兒,照顧他媳婦兒,把他媳婦兒肚子里已經他澆灌成鐵蛋的小兔崽子當瓷娃娃供著。 “你坐著,媳婦兒,站著腰酸,別累著你!” 確定了戰略的星盜頭子先是拉著聞坐下,又異常熟練的幫聞調整沙發弧度,在腰后墊上靠墊,還違背本性,將手覆蓋在聞小腹上,裝出一副十分疼愛那只未出生的麻煩精的模樣。 “對了……” 做完全套的戲,他才抬起頭,“后知后覺”的問道: “軍團長今天來是有什么事嗎?” 夸、他!夸、他!夸、他! 佘彧在心中暗暗為自己打著氣,期待的看向衛安,論疼媳婦兒,在他二當家面前,這整個蟲族聯邦就沒有一個能打的!豈料,坐在一旁單蟲沙發上的衛安表情卻更加難看了,黑漆漆臉孔上的簡直沒有一點活蟲的顏色,可怕到連他媳婦兒都縮起了身子,小心翼翼的將頭垂到胸口,等待對方的怒火爆發。 出自混亂星域的星盜頭子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剛剛那一套熟練的動作在蟲族聯邦的雌蟲眼里代表了什么。 這么說吧,如果當初艾伯特知道他在跟聞過上小日子之后會是這幅鬼樣子,肯定就不會用幾個月未被他享用就將聞做成rou便器這種簡單的刑罰坑害聞了,而是直接一紙訴狀將聞告上法庭,治第四軍團上上下下一個虐待雄蟲、控制雄蟲的罪名。 衛安看看心虛到頭都抬不起來的聞,再看看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等待他跟聞表揚的佘彧,胸中再次升起了無盡的怒火——慣性思維果然要不得,他當初滿腦子都是佘彧是兇狠的星盜,聞是無辜的被政治迫害的軍雌,單純的以為受到傷害的只有可能是聞,沒想到現在竟然造成了這樣的惡果。 冷靜……冷靜…… 又做了幾個深呼吸,衛安才咬著牙根,緩緩開口: “佘彧大人,聞是一只優秀的軍雌,這種事情交給他自己做就可以了。” ! 星盜的婆媳關系雷達瞬間響了起來,并飛速翻譯了衛安的話:小王八蛋,我兒子可是全聯邦最優秀的軍雌,你以后最好能一直這么識趣,要不然有你好看的!別以為我說讓他自己做你就真的可以讓他自己做了,我不過是跟你這小癟三客套客套。 他趕忙擺擺手,往聞身上依賴的貼了貼,解釋道: “不!沒事!反正,反正我每天也沒什么事……哈哈,就,就聞一只蟲工作養家,我照顧他,也是應該的。” ! 衛安立刻豎起了耳朵,他聽到了什么?佘彧的意思是不是聞在用自己每天都要工作賺錢,很累,需要照顧為由逼他干活? 軍團長濃眉緊鎖,瞪著動都不敢動的聞,試圖將已經被自己弟子帶上彎路的雄蟲拐回正途。 “他不過是您的雌侍,您能允許他繼續在軍團任職已經是對他的恩賜了,他用工資奉養您也是應該的,另外,第四軍團的校官薪資不高,除去補貼只有4250信用點,恐怕還不足以奉養您……” ! 這這這,這話的意思是不是“雖然我兒子賺的不多還懷著孕,但你敢讓我兒子離職生娃你就死定了”!星盜頭子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趕忙打斷對方的話: “沒關系,賺的少沒關系,做軍雌多榮耀啊!有軍雌做媳婦兒我臉上也有光……而且,而且我已經把我每個月的補助金都交給聞管了!家里的錢不會不夠花的,我支持聞繼續搞事業,絕對不會讓他做家庭主夫的!” ! 竟然連雄蟲的補助金都已經全部哄到自己手中了?!衛安只覺得自己一陣頭暈目眩,猛地站起身來,指著一言不發,老老實實當鵪鶉的聞,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抱歉佘彧大人……我有些話想跟聞單獨說。” 說完,衛安便率先起身,走向玄關。聞也拂開雄蟲的手,搖搖晃晃的站起了身子——他大概能猜到團長的誤會是什么,可他……他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因為那些“誤會”其實都不是誤會,而是真實發生的。 他確實一直在欺負雄主,也確實收了雄主幾乎所有補助金,還厚顏無恥的讓雄主照顧他,是他……這個雌侍當的不夠規矩。 兩蟲一個比一個難看的臉色徹底把雄蟲嚇壞了——他剛剛說錯什么了嗎?他剛剛不都是在承諾對媳婦兒好嗎?為什么他岳母還要把他媳婦兒叫出去逼他媳婦兒打孩子啊? 是要逼他媳婦兒打胎吧?是吧是吧?他岳母那山雨欲來的表情和他媳婦不甘不愿的樣子簡直就跟家庭劇里一模一樣啊! 星盜頭子趕忙一個滑步擠到已經站在玄關中等待,和仍在客廳地毯上磨蹭的兩蟲之間,將自己媳婦兒擋在身后,梗著脖子宣示主權。 “衛團長!有事兒您就當著我面說唄!聞一直都是倔驢,旁蟲說不聽的,您跟我說,我能做他的主。” 衛安也再也壓抑不住胸中的怒火了,虎目圓瞪,盯著一臉愧疚,顯然已經知道自己把戲被他看穿了的聞,沉聲道: “佘彧大人,這種事情,即便您身為雄蟲,也是無法替他承擔的!” 脅迫洗腦雄蟲這么嚴重的罪責,就算被傷害的雄蟲選擇不追究,雄蟲保護協會也可以代為起訴!衛安雙眼冒火,顯然氣得不輕。然而,佘彧卻徹底誤解了他的意思,還以為衛安所說的事情指的是生育,當即磕磕巴巴起來。 “我……我……” 這種事情他確實沒法代替…… 但這這這,這是性別的問題!他就算想幫聞生他兒子也不可能挪窩啊! 見佘彧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衛安直接伸出手,抓向聞的衣領,試圖將自己不成器的弟子強行帶走。佘彧急得腦子一熱,干脆跳起來,雙手雙腳一條尾鉤全都纏在衛安手臂上,試圖靠體重阻止他的動作。聞又被雄蟲忽然的行動嚇了一跳,反射性的伸出雙手,護在雄蟲身下。 “雄主!您先下來,太危險了” 佘彧記掛著自己媳婦兒——和媳婦兒肚子里的小王八羔子——的安全,死活不肯下來,還將尾鉤又纏了幾圈,大聲解釋道: “衛團長!這個我真的沒辦法替聞承擔,但這也是客觀情況不允許,不是我不想啊!” 衛安卻以為佘彧說的是若不是法律不允許,他連替脅迫雄蟲的罪名都想一并承擔,當即怒火更盛,瞪著聞便訓斥起來: “聞!你看你都將你雄主逼成什么樣子了?!跟我出去!我這就帶你去雄蟲保護協會!” 雄蟲保護協會!?申請打胎!?絕對不行!!!星盜頭子更加激動,扯著嗓子便喊: “我不許!!!今天你們倆不經我二當家同意,誰也別想出我家的門!” 讓熱愛面子的雄蟲因為自己的過失如此失態,聞格外內疚,當即撐著雄蟲的身體,向衛安求情。 “團長,這些事情我們明天到軍團再說吧,您今天不是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嗎?” 豈料怒發沖冠的衛安根本不想接受他的暗示,反而伸出另一只手,直取敵后,照著聞的頭頂就是狠狠一巴掌。 “做出脅迫雄蟲這種丑事,你竟然還想著拖延時間?” “嘿我說你個老不要臉的!老子媳婦兒自己都沒打過,還輪到你伸手了?!真是給他媽你三分當岳母的顏色你就開染坊了是吧?老子還不夠疼媳婦兒嗎?!別蟲家里的事兒輪得著你管?!” 佘彧也怒了,他一個下三濫的星盜都沒打過自己媳婦兒的臉,他岳母這種受過高等教育的軍官怎么說打就打了呢?!他也不甘示弱,舉起尾鉤,用鋒利的尾鉤尖端對準衛安的脖頸。 “雄主!” 雖然挨了一巴掌,聞卻沒覺得多疼,反而是雄蟲與衛安劍拔弩張的氣勢更讓他心驚,當即撲上去,試圖分開盛怒的兩蟲。然而,他剛碰到衛安的手臂,衛安與佘彧臉上的表情便忽然間清空了。 “脅……脅迫雄蟲?” 呆滯的雄蟲不敢置信的反問,難道剛剛他岳母發火不是因為他不夠疼媳婦兒,而是因為他太疼媳婦兒,以為自己是被媳婦兒制住了,想給他出氣? “疼……疼媳婦……兒?” 呆滯的軍團長也不敢置信的反問,難道剛剛佘彧的所作所為真的不是受到了脅迫,只是因為害怕自己以為聞受了委屈,想當著他的面,表現的溫順一些,讓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