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吵吵嚷嚷的玄關徹底安靜了下來,無論是揚起巴掌,作勢打蟲的軍團長,還是像條菜花蛇一樣纏在他手臂上的星盜頭子,還是伸出雙臂,試圖分開二者的年輕上校,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聞忽然覺得,眼前這一幕好像曾在哪里見過,也是在玄關,也是三只轉圈吵架的蟲子,吵架的起因也是他引起的誤會……他這一巴掌挨的還真是一點也不冤。 令蟲窒息的靜默中,忽然有蟲敲響了他們身邊的入戶門——好巧不巧,正是上一次轉圈吵架的參與者。 “佘彧大人,軍團長,副團長,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大概是門外的守衛聽到了他們的爭吵聲,又不敢進來,只好派“經驗豐富”的炎來確認情況。他這一敲門猛地敲醒了三只魂游天外的蟲子,佘彧立刻滋溜一聲,比涂了油還順滑的從衛安的手臂上滑到了自己媳婦兒身上,還伸出手,輕輕擦了擦聞臉上紅彤彤的掌印。聞快速收緊雙臂,將自己險些暴走的雄主摟在懷中,小心安撫。僵尸似的舉著雙臂的衛安也尷尬的請了請嗓子,恢復軍姿。 “那個……” 一切都是因他魯莽的誤會而起,他理應好好道歉的,但剛剛佘彧是不是叫他……岳母?不知怎的,這個充滿異域風情的稱呼竟讓衛安覺得有些害羞,不知該如何開口。 為了聽懂佘彧不時蹦出的方言,他是仔細看過混亂星域方言俗語解析的,自然明白這個詞是混亂星域居民用來稱呼妻子的雌父的,而混亂星域的流民又一貫將自己看做岳母的半子,也就是說,佘彧將他當做了聞的雌父,也將自己當做了他半個雄子…… 聞都沒叫過他雌父,佘彧竟然就先…… 這,這可讓他如何道歉?這可讓他如何開口?是認下這個稱呼還是…… 好在,佘彧冷靜下來后,就面色紅紅的接過了他的話頭。 “我都是自愿的,聞沒有……沒有脅迫我。嗐,我,我之前對聞不好,還當著您的面打過他,我想……彌補彌補聞。但我以后也不會變的!!我……我會一直疼他,疼到我死……” 這一番根本不可能出自雄蟲口中的真情告白讓聞也瞬間被蒸熟了,看向衛安的目光也格外誠懇。 “抱歉,軍團長,我最近的確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我會改正的。” “知,知道了……那我就……” 做慣了鐵血軍雌的衛安不大習慣這仿佛出自中的情景,尷尬的指指身后的大門,示意自己這就要離開了——其實他強烈懷疑自己根本就沒有睡醒,說不定等會兒睜開眼睛,就又回到了卡爾宿舍那張軟床上。哈哈……言情怎么可能真的進入現實呢?他肯定,肯定是在做夢。 “我先離開了……” 他的神情太過恍惚,仿佛隨時都能栽倒在地,佘彧跟聞哪里敢讓他獨自駕駛飛船離開?尤其是剛剛還跟對方大吵了一架的佘彧,更是急得瞬間炸毛——萬一他岳母待會兒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跟聞交代?所以,趁著衛安轉身之際,佘彧趕忙上前一步。 “衛團長!時間不早了,晚上……晚上在這兒吃吧?” “對,團長,晚上留下吃個飯吧,您不是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嗎?” 聞也連忙站出來幫腔,扶著衛安有些搖晃的肩膀,徑直將他帶向客廳。暈乎乎的衛安只點了點頭,便像被迷惑了似的,被他按在了客廳的單蟲沙發上。一切都好像重新回到了正軌,除了…… 仍站在門口的佘彧忽然想到一個嚴肅的問題——晚飯……誰來做?岳母下廚?懷孕的老婆下廚?還是他這個廚房三級殘廢下廚? 這他媽根本不現實吧?! 恰在他煩惱得直撓頭時,一道一直被他們忽略的嗓音竟忽然在門外響起。 “我認為軍團長、副團長以及佘彧大人一定是陷入了激烈的戰斗并且三敗俱傷了,不如我們破門沖進去吧?我記得一樓的地形……” 傻小子,就決定是你了! 星盜頭子直接推開大門,將蹲在門口,正拿著根樹枝為幾只守衛軍雌畫營救行動路線圖的炎揪著耳朵扯進了屋內。 “嘶!佘彧大人??!最后竟然是您打贏了嗎?” 炎一臉震驚,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毫發無損的雄蟲——難道是它分析的不對?動手的只有副團長和團長,佘彧大人靠旁觀取得了最后的勝利?他懂了,或許這就是課本上說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吧?學到了! “打你大爺!過來……做飯!” “做飯?” 炎不由得歪歪頭,看著面前衣衫凌亂,顯然剛剛進行過激烈戰斗的雄蟲,又將頭歪到另一個方向,看看客廳中,臉上印著鮮紅巴掌印的副團長,和他身邊,脖子上被不明鋒利物割出了道長長血痕的軍團長——他懂了,大家一定是打餓了,所以決定暫時休戰! 但干媽今天中午不是剛吃了一大份聞著就好香的豬蹄燒黃豆嗎?怎么這么快就餓了?難道是戰斗太消耗體力? 考驗你的時候到了,炎! 紅發軍雌收斂表情,快速道了句“是”,然后便換上無蟲問津的炫彩拖鞋,端起雙臂,一路小跑鉆進廚房,并熟練的從保鮮柜中取出食材,以cao縱機甲般精準的動作準備晚飯,整只蟲都散發著使命的光輝——他一定要在晚餐結束前,靠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與智慧勸佘彧大人、副團長和軍團長放棄繼續作戰,能令這棟房子恢復和平的,就只有他了! 然而,當他帶著一腔維護正義的熱情做好晚飯,并準備邀請客廳的三蟲進行第一次“餐桌和談”時,卻看到了令他感到困惑的一幕。 只見剛剛還劍拔弩張的三蟲已經恢復了平靜,年長的軍團長正口述著諸如“八小時以上睡眠”、“減少劇烈活動”之類的養生守則,而雄蟲就直接在茶幾上攤開一張巨幅白紙,邊伸長手臂壓住卷起的邊角,邊指揮副團長用又黑又粗的記號筆一條一條精簡記下——哦,看起來甚至還有些其樂融融。 但怎么會其樂融融呢?怎么可能其樂融融呢! 炎不敢置信的脫下圍裙,輕手輕腳的走到沙發后方,抻長脖子,偷看白紙上的文字。 第一條,不得用削土豆皮、切白菜等低級笑話忤逆雄主。 嗯?這怎么跟他想的又不太一樣?竟然不是停戰協議,而是雌侍守則嗎?但是……這雌侍守則的內容怎么這么奇怪,又是削土豆皮,又是切白菜的? 佘彧大人家又不是第四軍團的食堂。 炎定睛一看,才發現前一半文字的字跡并不屬于副團長,副團長的筆跡一向橫平豎直,平時書寫手寫文件時幾乎可以做到與電子字體相差無幾,就算簽名也規規矩矩,一看就是軍校出身。而前一半文字大多鐵畫銀鉤,十分瀟灑,倒是……與雄蟲的性格有些相似。 哦,既然是佘彧大人的手筆,那出現削土豆皮、切白菜這種字樣就不奇怪了,沒出現燒殺搶掠殺人滅口就不錯了。 后一半才是副團長的方正字跡,內容則是重新從第一條開始記錄的孕雌護理常識,與雄蟲截然相反的風格使得整張白紙看起來就像從中間被分成了兩半的……軍規。 雖然這個比喻不太恰當,但炎就是覺得這張紙像是軍團長為佘彧大人與副團長量身定制的軍規,還逼著雄蟲與副團長為彼此抄錄了對方需要遵守的條款。 “最后一條,要時常澆灌……咳……” 說到最后一條時,衛安才發現輕手輕腳潛行到了沙發后的炎,不太自然的輕咳了一聲,將自己險些脫口而出的成蟲話題咽回去,然后板起臉質問道: “炎,為什么不打報告?!教你的禮節已經都忘光了嗎?!” “報告!沒有!” 炎趕忙并攏腳跟,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目視前方大聲匯報。 “因為晚餐已經準備完畢,我想來詢問佘彧大人與軍團長、副團長是否現在就要就餐?” 衛安悄悄收回視線,看向聞手下的紙張,見聞已經根據他的話頭補全了最后一條,便點點頭,轉向一旁,不知為何露出了意味深長笑容的雄蟲。 “佘彧大人,還有最后一件事。” “誒,您說!” 佘彧趕忙坐直身子,邊將寫好的家規卷起來,邊笑嘻嘻的迎合衛安——他真傻真的,他以前只知道怕岳母,竟然不知道岳母竟然會向著他!看看這一條條家規寫的,全都寫到他心坎兒里了!以后他媳婦兒要是再敢跟他大小聲,他就直接到岳母那告狀去! “我昨天……回去思考了一下,幫蟲崽取了幾個小名,您在給蟲崽取名時可以參考一下。” 衛安緩緩從胸前口袋中拿出了張印著第六軍團專用字樣的小紙條,遞到了佘彧面前——這就是卡爾幫他出的主意,既然蟲崽的大名已經被林川包攬了過去,而軍雌的文學素養又不可能勝得過林川,他們不如開辟新戰場,幫蟲崽取幾個小名。 “好嘞,謝謝軍團長。” 星盜頭子自然不會拒絕,孩子“姥姥”給孩子取幾個小名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再說了,衛安也只是讓他參考一下,要是真的每一個都起得不成樣子,他也可以另外再取嘛!他當即接過紙條,同家規卷在一起,轉身捧到了投影屏幕前。那里本就擺著兩只長方形的小音響,紙卷一放上去,看起來就像極了貢品。 明天他一定要找個畫框,把家規裱起來,掛在他媳婦兒睜開眼睛就能看到的地方。 只顧竊喜的佘彧對此無知無覺,放完就開始招呼幾蟲吃晚飯。 “咱們先吃飯吧,吃完飯再看這些。” 這點小事,衛安與聞自然都不會跟他唱反調,當即站起身子,準備轉移到餐廳,唯獨炎皺了皺眉頭,說道: “那我這就離開了,佘彧大人。” “你走啥?” 佘彧瞬間懵了——這明明是三世同堂家庭聚餐,怎么炎這個“大閨女”做完飯就要走?且不說讓旁蟲知道了會怎么編排他這個二爸,就是衛安那關他都過不去啊。 然而,炎也是一臉懵懂——佘彧大人招待軍團長吃晚飯,他,他為什么不能走啊?難道是怕他做的量不夠,準備隨時添菜? 好在聞足夠了解他們的腦回路,趕忙出言勸道: “你也入座吧,炎,今天就是我們一家一起吃個飯,不用太拘束。” “給你嚇的,都讓你做飯了,還能差你這一雙筷子,把你轟出去啊?以后你中午給你干媽送飯的時候就給你自己也帶一份,補補身體,好長點個……長點腦子。” 星盜頭子好笑的拍了拍炎的手臂,催促他趕緊收拾收拾入座。豈料,只是被他輕輕拍了兩下,炎的眼眶竟然一下子就紅了,豆大的淚珠也瞬間便順著他板得一馬平川的臉孔滑落下來。 “真的嗎?我……我……我也算是……一家的嗎?還能吃跟干媽一樣的午飯嗎?” 紅發軍雌抽抽搭搭的擦著眼淚,高壯的身子瞬間縮成一團,佘彧本想再勸兩句,豈料炎哭歸哭,上桌的速度竟然比他還快,還極其自然的給自己盛了碗滿得冒尖的米飯。 “嗚嗚……能,能開飯了嗎,佘彧大人……嗚……紅燒魚實在太香了……中午的豬蹄稍黃豆也好香……” “開……開吧?” 接過媳婦兒幫自己盛的飯,星盜頭子心中忽然升起一句不太妙的話——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不,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