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無論前一天借故欺負自己媳婦兒時表現得多么無所畏懼,第二天要死到臨頭時,星盜頭子都會誠實的緊張成一條蛇棍——他他他,他昨天可是一拖鞋拍到了他岳母胸口,連39碼的鞋號都印得清清楚楚,他岳母還被他氣得當場黑臉扭頭就走…… 他今天真的能活到他岳母視察結束嗎? 眼看著時間距離約定時間越來越近,佘彧也越來越緊張,他忍不住一遍遍站起身來,整理著裝或發型,或者干脆練習一下挨打動作——嗯……對他岳母這種嚴肅的軍團長來說倒地碰瓷肯定是行不通了!說不定還會被揪著耳朵送到醫院去。躲到他媳婦兒背后?那豈不是還會連累他媳婦兒一起挨打?看來他就只能雙手抱頭蹲下,當個矮土豆了……咳,這個動作雖然不太體面,但挨打的時候是真好用啊!形勢所迫,不算丟臉,不算丟臉。 可要是他岳母直接拿刀子砍他呢?嘶……這家里也沒準備個 護具啊……蟲族挨幾刀應該死不了吧? 越來越多奇怪的想法鉆進了佘彧的頭腦,令他越來越不安,越來越緊張,最后他只得咬著自己今天特意用不會踩岳母雷的普通發繩扎的整整齊齊的高馬尾發尾,窩在沙發中,豎著耳朵聆聽院落內隨時可能響起的飛船降落聲——那模樣簡直比當初他趁著他雌父出門偷偷看成人頻道時還要小心翼翼。 星盜頭子如此程度的“禮遇”的后果便只有一個,那便是在經過好友徹夜鼓勵后,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再次帶著自己精心挑選的名字,隨聞登門拜訪的衛安在大門打開的一瞬間,就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他實在不明白,為什么每次看到佘彧,對方都能刷新他對雄蟲形象的認知…… 只見昨天還一身家居服,到處亂丟拖鞋,頭發都亂糟糟披在腦后的雄蟲竟然穿著掐腰的正裝禮服,頭發不但束了起來,還束得相當緊,幾乎都要繃得緊貼頭皮了,連一縷修飾發際線的碎發都沒留下,若不是雄蟲的五官足夠精致,這副模樣簡直可以稱得上災難現場。甚至,雄蟲還在家中穿著擦得閃閃發光的皮鞋,皮鞋內還套著雙只露出一道窄邊的正紅色襪子,整只蟲都像根蟲柱一樣,直挺挺的站在玄關邊…… 無論是對方的著裝、站姿、還是身為雄蟲卻到玄關迎接自己的行為都讓衛安忍不住腹誹——佘彧……頭腦沒有出什么問題吧? “衛、衛團長……哈哈,您,您來啦?” 對上衛安怪異的眼神,佘彧不安的舔了舔嘴唇,試探著主動打起招呼來。衛安敬了個軍禮,也試圖配合他,說點什么緩和凝滯的氣氛。然而,他實在做不到心平氣和,他十分確定,自己現在一張口就必然會觸及雄蟲的逆鱗。 畢竟那雙紅襪子未免也太……真的很難讓蟲控制住說教的欲望。 “雄主!您也是剛好回來吧?實在是太巧了!” 好在,夾在兩蟲之間的聞立刻便發現了癥結所在,快速脫掉軍靴,邊打圓場邊直接將雙手伸到雄蟲腋下,將僵硬的雄蟲平地拔起,送上樓梯。 “我這就侍奉您換下外出的服裝,軍團長,麻煩您先坐在客廳等待片刻!” 目送聞失禮的拎著那只仿佛被擒住后頸皮的貓崽般乖巧且呆滯的雄蟲噔噔噔走上樓梯,又頭也不回的徑直走向主臥,衛安慢半拍的點了點頭——果然,卡爾說的對,為了他的心臟健康,有些事情他是不該深究的。 呼……那只雄蟲肯定就是像聞編,啊不,說的那樣,剛剛回家,不是特意穿成那副令蟲火大的模樣在這里等他,呼……紅襪子也只是他看錯了,或許那只是禮服褲腿的特殊設計……呼……不管是聞像拎蟲崽一樣將雄蟲拎走,還是聞區區一個雌侍卻隨意進入主臥……呼……都是他的錯覺……蟲的年紀大了后真的就不能隨便熬夜了,總是會看到奇怪的幻覺…… 如是催眠了自己半晌,衛安終于收回視線,面無表情的脫掉了軍靴,按照聞的囑咐,坐到了客廳的單蟲沙發上,平靜的等待兩蟲返回——如果他將放在膝上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的樣子也算平靜的話。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放棄追究的瞬間,趴在主臥門板上,以蟲頭疊疊樂姿勢偷聽他腳步聲的兩蟲也驟然松了口氣。 “我去……嚇死我了……” 星盜頭子緩緩站直了身子,一面松著脖子上被他系的比狗繩還緊的領帶,一面壓低嗓音,與聞小聲抱怨——哪有他岳母這樣的?見面一句話都還沒說呢,就要用眼神殺死他!未免也太惡婆婆了吧?!豈料,他身后的軍雌并未應和他,而是快速從衣帽間中找出了套顏色素凈、沒有奇怪花紋的休閑裝,像哄蟲崽似的,騙他張開雙臂,換下身上的禮服。 “沒關系的,雄主,您不用太擔心,軍團長只是因為您穿禮服迎接他有些驚訝,我為您換一套簡單些的就好了……請您張開雙臂,對……您今天的領帶打得非常整齊,下次我為您系另一個款式怎么樣?還有右手……對……請您抬一下腳,我再幫您換雙襪子。” “嘶?襪子也不行?” 片刻后,已經恢復平素的慵懶自然,發絲也重新蓬松順暢的披在腦后的雄蟲全身上下便只剩下了一雙正紅色,足底還寫著踩小人字樣的俗氣襪子需要更換了,聞將雄蟲壓在換鞋凳上,自己則半跪在雄蟲身前,等待雄蟲抬起腳,配合他脫掉“點睛之筆”的紅襪子。 一直老老實實的雄蟲此時卻撇起了嘴唇,一臉不甘不愿,還將雙腳往后縮了縮,激動道: “這是本命年紅襪子,跟別的不一樣的……辟邪改運保平安!保平安啊!” “原來今年是您的本命年?那您多大了?能建造出混亂星域最大的星盜團……您有48歲?60歲?不會已經有120歲了吧?” 雄蟲的話令聞哭笑不得——看來雄主還是對軍團長充滿不信任,竟然希望用一雙襪子保自己的平安。不過,信任畢竟不是一天兩天能建立起來的,他也無法強迫雄主信任團長,只能一面分散雄蟲的注意力,一面捧起雄蟲與雌蟲相比格外小巧的腳,放在自己大腿上。 “放屁!” 雄蟲的注意力果然轉移到了年齡上,并未立刻收回自己的腳,只齜牙咧嘴的罵道: “你哥這么亮的大帥哥,能有那么大歲數?” “那您多大了?” 聞悄悄撐開手中的白襪,套在紅襪之外,緩緩向上提拉——他知道,混亂星域一直有本命年要穿紅襪子的迷信說法,雖然這一習俗早就被蟲族聯邦拋棄了,但既然他的雄主這么依賴這雙紅襪子,那他還是尊重雄主的習慣,不要脫掉了,只在襪子外穿一雙白色的,糊弄一下軍團長的眼睛就好。 “我覺得,您至少有48歲……畢竟您都已經名震混亂星域了,這絕對不是十幾年或二十幾年能做出的功績。” “哼!別以為吹捧兩句,我就能原諒你說我是老頭子了!其實……你哥今年正好36。” 佘彧得意洋洋的仰起了下巴,他十六歲才正式加入當時還只是荒星拾荒小幫派的無畏星盜團,只用短短二十年就順利收服星盜團,成為威震一方的星盜頭子,并將星盜團做成混亂星域首屈一指的大幫派,這種功績確實值得聞稱頌億下下。 “我會努力的,雄主。” 豈料,自以為正神不知鬼不覺的幫他穿襪子的聞竟然根本沒有稱頌的意思,反而抱著他的小腿語出驚蟲。 “雄蟲的壽命一般只比雌蟲長上十歲左右,我之前……一直擔心,如果您先一步離世,我獨自一蟲該如何面對剩余的生命。現在好了,雄主,您只比我年長四歲……” 放下雄蟲已經被他套上白襪的雙腳,聞臉上露出了個真摯的笑容,左頰那個淺淺的酒窩也再次出現,宣告其主蟲愉悅的心情。 “我一定會努力保持健康,爭取比您多活一天的。” “呸呸呸呸呸!” 明明是溫馨的情話,星盜頭子卻臉色大變,神色慌亂的站起了身子,甚至將他坐著的矮凳都咚得一聲踢倒在了地上,他還將聞也拉了起來,疾言厲色訓斥道: “你還得活三百多年呢!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干什么?!呸!不作數知不知道?再說,再說我也得三百多年之后才死呢……你現在合計這個有什么用?”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話太過刻意,佘彧馬上又磕磕巴巴的,將自己也劃入了三百多年的范疇里。然而,他的思路已經被聞突如其來的只比他多活一天的話打亂了,又怕這話成真,又怕聞從他的話中找到些許他準備回混亂星域找死的蛛絲馬跡,只得大力抱住聞的腰身,像個小媳婦兒似的胡攪蠻纏。 “反正就是不吉利!我不愛聽,趕緊收回!你收回了咱倆好下樓招待咱媽,呸!招待你們軍團長!不然你就別想走了!” “是……是是是雄主。” 聞哪里知道他的顧慮,只得笑著回抱住雄蟲,看似鄭重,實則完全沒往心里去的允諾。 “我收回,雄主,您覺得不吉利的話我全部都咽回肚子里,好么?” 原來雄主還……這么迷信?軍雌暗自決定,等明天回了軍團就多找幾本書,好好補習一下混亂星域的民俗習慣,避免日后再不慎踩到雄主的痛腳。佘彧哼哧哼哧在他帶著奶香味的胸膛中磨蹭了一會兒,才勉強恢復平靜,抬起頭來,表情不大自然的催促道: “這還差不多……趕緊下樓吧,別讓你們軍團長等急了。哪有招待岳……招待上司,讓人家在客廳干等著的?連杯水都沒給倒!我跟你說,這要不是你們軍團長講道理,你們這兒又不流行公報私仇,你早就被發配到炊事班削土豆皮了!”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軍雌佯裝生氣,故意皺著眉,語氣生硬的道道: “我們現在已經有削皮機了,雄主,請您不要總是用老眼光看第四軍團!就算軍團長想將我發配到炊事班,也只能讓我去切白菜。” 聞一面逗弄雄蟲,一面目光含笑的轉過身子,準備打開身后的房門,然而,當他的手搭在門把上,微微用力下壓時,他的表情卻猛地凝滯了,身子也僵硬得動彈不得。他懷中的雄蟲被他異樣的表現搞得一頭霧水,也回過身,將手搭在他手背上,輕輕下壓。 門把發出了無法轉動的咔噠咔噠聲。 “怎么?門卡住了?你讓開,我看看……” “不……不是的……” 聞額角快速滲出一層薄汗,反握住雄蟲的手,帶著雄蟲快速后退兩步,整只蟲都如臨大敵,死死盯著門板。 “雄主,我,我覺得我們應該,等五分鐘再出去,讓……讓大家都冷靜一下……” 門把手確實無法轉動了,但或許并不是因為卡住,而是因為有什么蟲子,正在門的那一側,死死扳著門把手,不許屋內的蟲開門。屋內的兩蟲雙雙吞了口口水,低頭看向他們腳邊,那張在剛剛爭論中,不慎被碰倒,發出會令蟲誤會的巨響的換鞋凳……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