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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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水灑在絨絨的雪上,像起了霉的絲綿,是撲面而來的陳腐氣。新柴初燃時總有些煙子,也擺到屋外,待燒旺了再搬回房里。 宋了知忙碌一上午,總算將房間收拾成能住人的模樣,然而還有些窗沿漏風之處,需再拿油紙補一補。不過林敏肯借他這間屋子安住,宋了知心懷感激,哪還有可挑剔的地方。 大鵝比他更隨遇而安,如巡視領地般穩穩當當地游走在尸首之間,偶爾趁宋了知不注意時偷偷啄食腐尸上的蛆蟲加餐,沒辦法,它在王府被下人好吃好喝伺候慣了,甚至有專人為它制作吃食,如今生活水平驟然下降到只能吃菜葉,不適應也在所難免。 距宋了知從王府搬出來已有八九日,起初尋不到住處,只得先將行李和大鵝寄放在義莊,自己外出尋找可租住的房屋。其實他完全可以買下那套早早看好的別院,可他與阮公子分開后,那些原本掙來買婚房的銀子仿佛已經成了某種信物,或是紀念品,只能留著,讓它們繼續墜在胸口壓迫,不能輕易花出去。 也是因為如此,宋了知手頭緊張,極難找到合適的住所,夜里便在義莊的椅子上將就一宿。林敏看出他的窘迫,主動提出可以把義莊堆放雜物的房屋借宋了知住。 宋了知以往只當那是倉庫,然而打掃一番,才發現有架竹床,想來是過去仵作在此守夜時留下的,若再添置幾張桌椅板凳,倒真有家宅的意思,他又是不懼尸體的,冬季也無甚尸臭,遂就此住下,又謝了林敏許多次。 林敏與聒噪的葉小姐仿佛是兩個極端,一個似火,一個如冰,葉靈犀性格爽朗,什么事都愛插手,而林敏則對外界的一切漠不關心,只答應把屋子借給宋了知,至于宋了知為何會突然無家可歸,她并不過問。 宋了知為此大松了一口氣,他不會撒謊敷衍,若林姑娘問起,他當真不知要如何解釋。 這些日子他一直讓自己保持忙碌,白日里還好,可夜深人靜,他臥在床上習慣性要去擁抱那個手足冰涼的人,卻發現身側空無一人之時,心便會被空前的落寞所包裹。 有時行走在街上,也會不知不覺地往王府走去,可真正到了王府門前,他又是那樣惶恐,不知道若是遇見阮公子要如何開口,可是心底又隱隱約約想要相遇,看看他過得好不好。 他與阮雪棠從未明確過兩人之間的關系,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可是結束的卻格外利落明了,以往也不是沒有分開過,可那時他知道這樣的孤單總有一個期限,不似現在,是望不到頭的遠方,竟然還有余生那么漫長。 其實阮公子從未標榜過自己良善,一切都只是自己心中為他開脫幻想......他很難說明自己如今如何看待阮雪棠,最初聽到阮雪棠親口講述的殘忍事實,著實驚嚇得不知怎么面對,一心想要逃避,然而時間久了,宋了知心中雖仍介懷,但愛他已成本能,讓宋了知就此舍下阮雪棠,似乎也做不到。 他能愛他雙性的身軀,能愛他的壞脾氣和跋扈,那么,是否能夠一并愛他的殘虐呢? 他憑借著一腔孤勇跟隨阮雪棠來到鈺京,屢次涉險,未曾退卻,如今卻彷徨著無法前進。 這仿佛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堪破的難題,宋了知夜夜擁被枯坐,還未想明白,但心卻始終牽掛著阮雪棠。 這一日,天氣乍晴,宋了知忙將棉被衣物都拿出來晾曬,大鵝也因鈺京難得的晴日而心情雀躍,在尸體上蹦蹦跳跳。 然而這樣的好天氣僅維持了一個上午,下午時分,天色驀地陰沉下來。宋了知急忙抱著衣被往屋里走去,大鵝也嘎嘎跟著進屋。果不其然,不久后便如天黑一般,狂風大作,如惡龍怒吼,紙窗被風沖撞得啪啪作響。 好在下午并無尸首需要縫合,宋了知閑著無事,點燃燭火,從行李中取出書看。 書是他從王府帶出來的,正是那本記載各國風物的游記,他當日收拾得急,無意間將這本書也夾帶出來,回想上一次合上此書,正是阮公子喚他一同回房休息,今時今日再度翻開,卻有物是人非之感。 宋了知默默嘆氣,努力讓自己專注在書本上。書中除了記載羌翎的歷史,還記載了一些風土人情:羌翎地處極北,四季都是大雪紛飛,所以羌翎人民常年衣著厚重,農作物也多為菠菜、胡蘿卜等耐寒作物。 宋了知對羌翎這個國度很感興趣,正欲往下看時,緊閉的門扉卻傳來動靜。宋了知原以為是風聲,不以為意,可隨著拍門聲越來越響,大鵝也側著腦袋望門邊看,宋了知總算意識到有人在敲門,連忙起身。 剛開了一道小縫,外面夾著雨水的風雪吹得他差點睜不開眼,就見著一個麻桿一樣的人站在門口,不管不顧的就往里進,滿身酒氣不提,渾身癱軟得像沒骨頭似得,每一步都“裊裊娜娜”,嘴里嘟囔著:“我們回城時遇見了風雪,看見此處燈火,想借兄弟你這兒避避...哇,你家可真夠破的。” 語罷,他如打發乞丐一般,往宋了知身上丟了一錠銀子。 宋了知雖看這人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見過,對方又這般無理,便想開口請他離去:“這位公子,你......” 話沒說完,宋了知看著對方身后的人,要攆人走的話如何都說不出了。 阮雪棠似乎也沒料到會在這里遇上宋了知,臉上神情稍變,站在門口,遲疑著要不要進去。許慶有些醉意,又是頂沒眼色的,想將阮雪棠直接拉進屋內:“怎么還愣在門外挨凍?唉,早知天變得這樣快,今日就跟他們在莊子住上一晚了。瞧瞧,我衣裳都能擰出水了!他們縱然無趣,你也不必中午就想回去嘛。” “又沒叫你一同回去。”阮雪棠輕巧地避開許慶的手,自己進了屋。 許慶笑了:“其實也就是同一批人換個地方聚聚,小王爺都走了,我還不跟著撤退?” 阮雪棠冷冷覷了他一眼,心知許慶是拿自己當幌子,打算偷偷溜去找相好的。 宋了知局促地站在一旁,原先自己看著挺滿意的房子也變得破舊起來。他忍不住偷偷打量阮雪棠,發現阮公子臉頰微紅,似乎也飲了不少酒,連忙讓開身,令阮雪棠坐在鋪了厚褥的床邊。 許慶醉眼朦朧,也想貼著阮雪棠坐在床沿,宋了知想也不想地將兩人隔開,抽出一張小馬扎遞給許慶,他已經認出眼前此人便是圍場差點凍壞下身的那位:“您坐這個吧!” 許慶醉后極好糊弄,并未看出宋了知敷衍之意,又因國公府沒這樣的物什,自以為占了天大的便宜,抱膝坐著傻樂。 宋了知悄無聲息地將炭盆往阮雪棠身邊移,見他似有醉意,又倒了一杯熱茶送到阮雪棠跟前。阮雪棠看向冒著氤氳白煙的茶水,接了過去,垂下蝶翼般密長的眼睫,小口飲著。 宋了知見阮雪棠肯喝他倒的茶,又見對方發絲衣衫都有被雨雪打濕,像被打濕毛的小動物,可憐兮兮的,先前那些猶豫糾結全都拋在腦后,縱然知曉對方本性如何,手腳仍不受控制般自動去為他燒了熱水,讓阮雪棠洗臉擦手。 阮雪棠與宋了知同住快有一年,一個習慣照顧,另一個也被照顧慣了,相處極其默契,尷尬的氛圍隨著屋內的暖意逐漸消散。 許慶傻樂完畢,注意力被房中的大鵝吸引,問阮雪棠道:“阮謹,不是聽說你家也養了只鵝嗎,鈺京是不是近來很流行養鵝當寵物?你看這里剛好也有只鵝,說不定可以和你家那只配種,哈哈哈。” 阮雪棠沒作聲,大鵝倒是很不滿地叫了兩聲。 不過阮雪棠性子冷,許慶不以為意,又開始沒話找話:“這位兄弟,聽你口音不像鈺京人士,你家是哪兒的,怎么會來鈺京住著?” 宋了知原本在為阮雪棠擰帕子,聽到許慶的問話,動作一僵,不安的眸子與阮雪棠對視一眼,旋即移開視線:“我...我家原是住在南邊的。” 許慶腦子暈暈乎乎,沒察覺到宋了知的避而不答,又見宋了知很自然的幫阮雪棠擰帕,笑著打趣道:“你伺候他伺候得這樣好,哈哈,莫不是先前認識吧?” 宋了知與阮雪棠這回都不言語了,許慶見把人問得越說話越少,心覺納悶,又去抱大鵝,結果鵝也不愿搭理他,從他懷里撲騰幾下跑走。 許慶在家眾星捧月,萬沒想到自己有天會成為人見人嫌的存在,嘟囔幾句,自己從袖間拿出一包五石散吸食,沒過多久便嚷嚷著熱,頂著風雪去外面散步去了。 他一走,便只剩阮雪棠和宋了知兩人在房間里相對無話,宋了知取來干布帕為阮雪棠擦拭濕發,就如往日他常做的那樣。其實他心中也知曉如今這樣不太合適,可一張口說得卻是:“外衫都濕了,等會兒穿干衣裳回去吧。” 這是他倆分開后,彼此間說的第一句話,阮雪棠輕輕點了點頭,并未答話。 宋了知也不出聲了,靜默地為阮雪棠將頭發擦干,又取來自己的衣物讓阮雪棠換上。阮雪棠看著這似曾相識的場面,像是想起什么,對著衣服出神,宋了知背過身,守禮地不去看阮公子換衣。 直到風雪止歇,阮雪棠騎馬離去,兩人都沒再說一句話。若不是看見阮雪棠換下的濕衣,他幾乎以為午后不過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又過了幾日,宋了知久違地遇上了兇石,他看著對方空蕩蕩的右臂袖管,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兇石倒還是以前那副性子,暗示著說吃哪補哪,強烈要求宋了知帶他去吃肘子。宋了知看他失去右手的手臂,心里雖然知曉無論吃多少個肘子恐怕都補不回來了,但仍帶著兇石去金陵渡吃他愛吃的豬肘。 席間,兇石見宋了知一直照顧著他的情緒,未對他的傷勢發問,反而主動說道:“這是我去送譚大牛一家時被別人砍的,原本少爺...不,原本小王爺讓我送他們去別處居住,正和他們一起收拾行李呢,結果就有一幫蒙面男子沖了進來,我差點也要死了,拼著一口氣逃了出來。” 宋了知聲音都在發顫:“你的意思是,阮公子沒讓你殺了譚家母子,而是讓你把他們送走?” 兇石篤定地點了點頭,眼見著宋了知失魂落魄地就往外走,要不是看著桌上放著的銀錢,他險些懷疑宋了知是想逃單。 他快步走向王府,一路上不知撞了多少行人,然而真正到了王府門前,宋了知卻又躊躇起來,阮公子縱然沒殺譚家母子,可那些被投湖、被虐殺的人,卻也是真的。 但真的能就這樣放下阮公子嗎? 宋了知想起阮雪棠從他家離開前對他伸出的那只手,他仿佛在善與惡的交界處走鋼索,眼前唯一能看見的,便是阮雪棠朝他伸手的畫面。優柔寡斷的他始終無法做出抉擇,卻只知曉要往前走,要用力的、再不放開的緊緊握住對方。 一切都有了答案,宋了知深呼吸幾下,用力叩開王府的大門,結果原本認識他的侍衛一見到他就將門合上,顯然受了阮雪棠的示意,不允許將宋了知放行。 就在此時,一個拿著醫藥箱的老人從王府走出,乘著馬車離去。有幾個小官駐足觀望,議論道:“那不是太醫院擅長后妃孕事的章御醫么?怎么來阮王府看病來了?” “定然是王府有人懷了唄!” “阮家的小王爺不是還未娶妻么?”那人納罕道。 另一人嗤笑不已:“像這些王府高宅,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腌臜事呢!他沒娶妻,難道不會和身邊的丫鬟侍女有一腿?” “這倒也是,別說這些實打實發生關系的,我與我家那口子前些日子不過蹭過一回,泄在邊上,壓根兒就沒進去,誰知道她還是懷了身子,唉,這都第三個,日子怎么過都是問題。” “你小子故意跟我炫耀自己厲害呢吧?!”那兩人嘴里不干不凈地笑鬧著,而宋了知卻緊張到身后出了一身冷汗。 光是蹭一蹭,也能懷上? 他素來循規蹈矩,從沒人教過他這種事,他以為那樣是安全的,所以與阮雪棠歡好時,情難自禁地發生過好幾次這樣的行為。可如今阮王府突然請章太醫來看診...... 宋了知無暇細想,不管不顧地往夏嬤嬤看守的小門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