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重憶當年事,夢魘又復來
身恍快無影,動如脫兔輕。 流轉如妙音,劃破長天劍。 兵刃相碰錚錚作響,江武與十六打得難舍難分。且等馥郁捎來午膳時,兩人才停下。 兩個下人進屋布膳,擺放筷著碗盤,另一個則在門口放置水盆。隨后,馥郁并向江武解釋緣由。 “老爺,今日有只黃狗死在后門口,聽說從屠戶刀下逃走的。管家說是畜生死門前,不吉利,所以每個院前需用柚子水驅驅晦氣。” 江武雖不信鬼神民俗,但也由得去了。身旁的十六,反觀是所有所思的樣子。 食畢,管家前來送信。江武遂自行去書房,擱下十六。人走了,十六才問起馥郁。 “馥郁,那狗的尸體是如何處置?” “聽說是丟后門了。” 十六毫不猶豫,直接走出門。馥郁看著他出去,沒有作聲。等江武派丫鬟來問時,她謊稱道。 “公子剛去如廁,稍后我會同他說的。” 話分兩頭。十六來到后門,在巷子盡頭發現了尸體。等人走近,發出聲響,蒼蠅老鼠迅速逃竄。黃狗死相凄慘,張著灰白眼睛,嘴里淌血。后背一整塊皮被人活剝,露出紅色筋rou。 十六不知它是有何等毅力,能忍住疼痛,拖著身體跑來這里。此情此景,他心似梗塞起來,難受至極。 無論何種生靈,來趟人世間皆不容易。不為前程理想、遠大抱負,只為能填飽肚子、安穩度日。可惜生無大惡,卻活得備受煎熬。 十六蹲下身來,手輕撫黃狗的頭。然后不懼骯臟惡臭,把狗抱在懷中,進了府里。 馥郁見人抱著什么東西回來,于是迎上去。等她瞧清模樣后,蹙眉驚問。 “公子這是做什么?” 十六沒有解釋,而是問道。 “老爺有來么?” “來過。但奴婢說公子去如廁,待會兒便過去。” 十六點頭答謝,接著走進屋里,馥郁也跟著進去。他把狗放在桌面上,從屏風后端出一盆清水,打濕布帕,小心地擦拭掉它身上的污垢,理順毛發。 馥郁是明白了,十六這是準備安葬它。但她怕耽擱時間,惹來主子不滿,便說道。 “公子,這事兒讓奴婢來做。如果耽擱時辰了,老爺怕是會責怪公子。” 如此,十六就把布遞給馥郁,另外拿出些細軟,說道。 “勞煩你找塊凈土,將它埋起。” 馥郁搖頭,直言道。 “公子言過,區區小事,實屬奴婢本分。” 時不待人,十六正要離去時,馥郁忽叫住他,指了指衣襟,說道。 “公子還是換一身新衣裳好些。” 十六聽了,立馬去換。 書房里,江武正坐在書案前,執筆寫字。他聽見開門聲,也不抬頭,只是問著。 “是哪里不舒服么?” 十六回道。 “并無。” “那手還疼么?” “不疼。” 十六仍慣于將情感埋藏起來,只字緘口不提。江武放下毛筆,正視十六,語氣微慍道。 “過來。” 十六聽罷,走了過去。江武用力捏住他的手肘,故意問道。 “疼嗎?” 十六神色看似無常,卻咬了下牙腮,答道。 “不疼。” 江武加重手上力度,又問。 “這樣也不疼嗎?” 十六對上江武銳利的眼神,咽下口水,依舊固執地否認。 “不疼。” 江武松開手,語氣平和道。 “滾出去。” 三字不溫不熱,但讓人聽得心驚。十六知道是自己的不誠實,惹怒了江武。于是乎,他識趣地出去,繼而守在門口。 夜晚冷榻涼衾,枕邊人不在,十六獨自入眠。深睡時,不巧噩夢來襲。 夢境中滿天飛雪,低頭看見捆住雙手麻繩,赤裸斑駁的雙腳踩在雪地里。往身后看去,一路上皆是遺留下的血跡。不等回神,一條鐵鞭從眼前飛來,正要擊落時,身體一顫,十六猛然坐起,咳了起來。 “咳咳咳…” 屋里安靜,除了一聲蓋過一聲的咳嗽,別無回應。 之后接連幾日,噩夢反復闖入。每回半夜驚醒,十六都久久無法抽離。時間長了,馥郁就發覺他不對勁。早晨換洗衣衫時,睡衣被汗打濕透。眼下浮現烏青,還一臉心事忡忡的樣子。 正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那心藥到何處尋呢?隨后,馥郁冒然將此事說給江武聽,并且適當地添油加醋了點兒。 “老爺,公子近日面容憔悴,怕是一個人睡得不太安穩。” 江武聽見,倒是笑了一聲。他不認為十六是個因受冷落,而失眠的人。 “行了,下去吧。” “是。” 當夜,江武便來了。他走向臥榻時,的確看見桌上的茶水,但還是滿的。 “怎么不喝?” 十六反應過來,即刻拿起來喝得一干二凈。江武脫下外衣鞋子,坐在床邊,朝十六招手。 “過來讓我瞧瞧。” 十六坐在江武旁邊,忽覺有些局促。江武用手背撫了撫他的臉,問道。 “是有何事念念不忘,惹得你如此愁苦。” 十六因江武的舉動,從而放下心中不安,回道。 “只是一些往事而已。” 床榻上,十六像往常一樣,躺在江武懷里。忽然,他想起一些事沒有說。 “老爺。” “嗯…” 聽聲音,江武好似半夢半醒。 “我的手不怎么疼了。” 十六像個討乖的小孩,暗自等待江武回答。誰知等了一會兒,夸贊沒聽到,呼嚕聲是聽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