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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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欠是什么?蕭欠是我的一張牌。我在用他賭,賭一個,羅蘭說過的——希望。 十九歲那年,羅拾死了,我在張弱水墳前撒了他的骨灰。那天像是下了一場大雪,在一片濕沉泥濘的墓土上,石碑層層疊疊,青苔生長于黑色縫隙之間。我沾了滿身的灰。 我用手撫過張弱水的墓碑,那是一張方方正正的青石板,在時間的沖刷下早已頹敗不堪。 人死時,竟這樣安靜;什么都做不了,也沒有人記得。 許多年前,羅拾對我說人不能選死路,因為死了就不能再翻盤了。所以這些年他活得很好,這盤被他玩弄得淋漓盡致,他甚至與蕭衍合開了家公司,給他的情人鋪路。 但他還是死了。車禍橫死,這是報應(yīng)。 我繼承了羅拾所有的遺產(chǎn)。 那天我坐在張弱水墳前,將頭靠在她的墓碑上,我說:“mama。” “羅拾死了,我回來了。” 十四歲到十九歲,其中五年的時間足以讓我忘記當(dāng)初所有愛的恨的感情。我有些記不清張弱水的樣子,記不清我與她之間所有的過往。這些年我忘記了太多,唯獨記得一件事情——人只有活著才有選擇的機會;有機會,就能翻盤。 “我會替你翻盤。” 這是我曾對張弱水做出的許諾。 二十三歲那年,我去了羅拾蕭衍合資的公司工作。 我與蕭衍重逢于某個陰天。 風(fēng)雨中,nongnong的,烏木似的人影樹影穿梭于空曠的天地間。 我與他隔著車水馬龍。 見到我的那一瞬間,他的眼睛似乎有光,愣在原地,極輕地吐了句:“羅……” 隨即慢慢黯淡,直至熄滅。 “羅縛。”我終于走到蕭衍面前。黑色羊絨大衣,裹著潮濕的霧氣,有那么一瞬間,這個男人將我當(dāng)成了羅拾。 他看上去比在葬禮時老了許多;那個曾在羅拾葬禮上,像個落水狗似的漂亮男人,如今仿佛被什么抽空了,望向我的眼神里,藏著一種近乎悲愴的感情。 “蕭先生好,我叫羅縛。是羅拾的女兒。” 男人在聽到 “羅拾” 兩個字時突然愣怔住,那哀傷的神情近乎繃不住,他的呼吸變得尤為急促,好幾次,如同心臟被人撕碎,胸腔起起伏伏,身體幾乎脫力…… 我伸手將他扶穩(wěn),卻被他擺手躲開,彎腰喘息了好一會才抬頭看我,朝我抱歉地笑了笑:“老了,讓你見笑了。” “你都……長這么大了。”蕭衍終于正視我,他將腰背直直挺起,仿佛身體間有什么在對抗著……朝氣與衰老,遲暮與死亡,他命運中的愛人早已先他一步離去,留下一個與愛人有五分相似的女兒。 “我是你父親……”他沉吟了一會,喉嚨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很久以后,才緩慢開口,“ 最好的……朋友。” 我低了低頭,無聲地笑了笑。 一種蠻荒的,幾乎是壓倒性的厭惡侵占我的心房,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過激的情緒。 我從未聽說過哪個朋友,會在對方妻子逝世不過七天就被人勾著上了床。 那一瞬間,所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騰升而上。 我蔑視他。 他不是受害者,卻擺出了一副受害者的嘴臉。仿佛全世界都虧欠了他,可他又何曾敢于為自己做出一個選擇? 蕭衍既然這樣愛羅拾,又為什么要娶別的女人?既然有了家庭,又為什么要和情人藕斷絲連? 我們之間的悲劇閉環(huán)始于這兩個人,在這個閉環(huán)內(nèi),多少無辜的人因為這兩人的過錯承擔(dān)著本不該屬于自己的代價?我本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我在這個世界中承受著無盡的折磨與痛苦。可我不能這樣死去。 總有一個人需要收場。 如果沒有,我就做那個收場之人。 既然做了選擇,就要承擔(dān)其應(yīng)得的代價。 佛不渡我,我自渡。 我沒說什么,只是再次仰頭看他時,換上了一副近乎柔和悲涼的笑容:“爸爸能有您這樣的好友,真是他的幸運。” “謝謝您當(dāng)初來祭奠爸爸。” 蕭衍看向我的表情有些錯愕,像是聽見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你……” “你真的不知道,我和你父親之間……” “我應(yīng)該知道什么?”我懵著眼反問他,“難道,你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那副天真的模樣,仿佛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在沒有足夠籌碼之前,不要輕易暴露自己的底牌。我現(xiàn)在還沒有與之抗衡的實力,所以示弱就是最好的自保。 對于蕭衍而言,他只需要記得我是他愛人的無知女兒,對他沒有任何威脅。我有著一張神似羅拾的臉,足以激發(fā)他對羅拾的懷念以及那一顆面對我的——愧疚之心。 他欠我的。 從那以后,我在蕭衍身邊扎了根。 在蕭衍身邊的那些年,我知道了一些消息:他的妻子進了精神病院,他的兒子浪蕩且昏敗。 許多年后,當(dāng)我再次見到蕭欠,那年我二十三歲,他十九歲。 他不認識我,卻早已在我的棋盤之中。 蕭衍已經(jīng)老了,這個男人就快死了;他的人生已然結(jié)束,可是,他唯一的兒子蕭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十三年前,我是羅拾用來解決蕭欠母親的刀;十三年后,蕭欠成了我用來解決蕭衍的刀。 我用我的十三年,下我今生最后一盤棋;這盤棋結(jié)束的時候,就是我該死的時候。我不貪生,我知道,今日我之所為他日終會報復(fù)到我自己的頭上。既然選了,就不會怕承擔(dān)代價。 我在赴一場必死的局,滿身孽,一身腥。 沒了根的花,看著它死就好。讓它死,死干凈了,也就干凈了。 我在暗中觀察了他們父子好多年。 十九歲的蕭欠,和現(xiàn)在有些不一樣,那時候他美,但是不艷。那年他尚未完全墮落于情欲之間;我曾聽許多人說他放浪形骸,可是從他身上看不見那種艷氣。 沉溺于欲望中的艷麗總有種衰敗的頹靡感,就像是朵爛開的花,從花心中流淌出濃烈的汁液。那年的蕭欠,沒有這樣的東西;他就像是一塊玻璃,上面布滿摩挲的裂縫,還沒碎,但也快了。 絕大部分時候,我們只是擦肩而過。 他就那么蒼白的,脆弱地躺在那里,如同一只折翼的蝴蝶。有多少次,我覺得他快死了,但不知道是什么將他扯住。 他好像很少與人交流;像一只供人觀賞的精美瓷器,大家只是看著他。 看他生。 看他死。 有一天,清晨很早的時候,我看見他從一條巷子里出來。他的衣服很亂,乳白的皮膚上,有些斑駁的痕跡。 就是那一天,整個人都變了。 我至今記得他那天的樣子,那朵含苞未放的花第一次的——艷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