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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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長的時間,我覺得自己已經(jīng)死去。我的rou身被泡在綠水里,被淤泥所禁錮,淤泥之上,長出一塊塊青色的苔。 那是那年的最后一天,我望見蕭欠從狹隘的巷子中走來。 我們之間隔著騰升的霧氣,由上破出幾道天光,那方是無盡的綠,他身上沾滿濕漉漉的水汽。縱欲之后,少年的眉眼第一次顯現(xiàn)出冷淡的媚態(tài);那雙脆弱的,一望透底的眼睛里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就像是瓷人生出了一顆躍動的心臟。 他像是第一次活著。 蕭欠沒有看見我,或許他看見了,但最終只是選擇擦肩而過。我在他幾乎經(jīng)過我時抓住了他的手臂,在路間,他垂頭看著我,沒有說話。 “要吃藥。”我說。 “你不能保證外面的人是干凈的。你有可能會感染艾滋病,必須在24小時之內(nèi)服用阻斷藥。” “你覺得我有病,為什么要抓住我?”他第一次朝我笑,鼻息幾乎打在我頭頂。我看不懂他眼神里的東西,像是在笑,又像是其他。他的眼睛很黑,很沉,眼睫落下疏散的影子——那些碎了的東西,被什么堪堪糅合。 我放開他,后退一步,與他平視,“ 艾滋病發(fā)的時候會全身潰爛。你這么漂亮,要學(xué)會保護(hù)好自己。” 蝴蝶的唇角放了下來,那張似笑非笑的臉變得尤為平靜;沒有任何表情時,他看著總是很空洞,像是刻意用什么方法去刺激某些情緒,頹靡過后,又是無盡的空曠。 就像是一具美麗的殼子。可以褻玩,可以愛撫,但是沒有生機(jī)。 我朝他稍稍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開。 多年之后,我們的第一次交集,一具漂亮的軀殼,一團(tuán)腐敗的混rou,在生命中某個極其普通的一天得以重逢。 有那么一些瞬間,我覺得我們破敗的命運有些相似;同樣被這個悲劇的閉環(huán)所束縛,但他比我幸運,他沒失去什么,被人保護(hù)得很好。 人總是經(jīng)歷過痛苦,忘記痛苦,然后變得越來越自我,最后蔑視他人的痛苦。 他受盡偏愛卻遠(yuǎn)比我墮落;他頹靡不堪卻又高高在上。 他太脆弱。 而脆弱,是很奢侈的權(quán)利。 那天之后,我們很久沒見,我聽說他沉溺于聲色場所,聽說他賣弄美色——他成了一個很不堪的人,被周遭許多人指責(zé)著,連蕭衍也管不住他。 我曾看著蕭衍將他從燈紅酒綠的夜館里揪出來,扯著他的衣領(lǐng),將他扇倒在地。那時天陰,下了一場大雨,他的額頭被磕在墻角邊,從發(fā)縫開始淌血;他沒躲開,也沒喊疼,只是睜著那雙漂亮的眼睛朝蕭衍笑。 四周是穿梭涌動的車影,夜館之內(nèi)仍然繚亂不堪;人聲,沸騰聲,雨落之下,青苔橫生。蕭欠染著血,像是斷線的木偶一樣靠在墻邊坐下;蕭衍怕了,跪在地上將他抱緊,好像哭了出來;兩個人之間,橫著血淚,頭抵著頭,就像是相依在一起的將死之人。 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我只是一個旁觀者,站在他們看不見的角落里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大雨將我們?nèi)藵补啵艺驹诖朔礁Q視著彼方的月光;血腥味被雨水洗凈,冷的水滾入衣領(lǐng)之內(nèi),雨霧之下,所有人都看著很凄涼。 那之后,我沒有再與蕭欠交往過。那幾年時間,我站在蕭衍身后等待一個契機(jī)—— 一個可以讓我翻盤的契機(jī)。 在三年后的一個春天,我等到了這個機(jī)會:蕭衍生病了,癌癥。 那一年,我二十六歲。 最開始他遮得很好,誰也不知道那個瘦削的男人已到生命垂危之際。這些年他過得不好,羅拾死后,公司的重?fù)?dān)幾乎全部壓制在他一個人身上,帶著對愛人無盡的思念與對孽子的愁苦,我看著他頭發(fā)變得發(fā)白,眼神變得越來越疲態(tài)。 直到有一天,某個夜晚,他終于撐不住,咳著血從樓梯上摔下來。 那時候,公司資金鏈瀕臨斷裂,他殘敗的身軀已到強(qiáng)弩之末。 我將他扶起來,他看著我的臉,許多次差點要用手撫上去。他與我說話,幾乎是帶著哭腔一樣:“羅拾,怎么辦……我好像撐不下去了。” 那一瞬間我不知道我應(yīng)該是什么情緒,一股像酸澀的哀傷蔓延而上,涌入鼻腔眼眶。這個我厭惡的男人,從我第一次見他開始,就是這樣一副凌虐的模樣。可現(xiàn)在他好像快死了,就像一棵樹的轟然倒塌。 這是我第一次懷抱著一個將死之人;繞著死氣,我感受到他身體微弱的顫動,連呼吸都變輕了。 我從不懂他與羅拾之間的感情,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有著一個什么樣的過往。 太混亂,我看不懂。 我將他放平在地上,他閉上眼睛,有一滴淚滾落。 我跪坐在他身旁凝視了很久,那些騰升的東西最終歸于平淡,最后像是落入塵埃;心里好像有過些什么,后來什么都沒了,等回過神時,我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收網(wǎng)的時機(jī)。 一定要趕在蕭衍死之前,將這個網(wǎng)收起。 所有意味不明的傷悲在此刻消散,我叫救護(hù)車將他拉走,陪他去醫(yī)院。從那時起,我成了他身邊最好用的刀,替他接管絕大部分業(yè)務(wù)。 因為除了我,他無人可靠。 他唯一的兒子蕭欠是一個沒用的廢物;而他現(xiàn)在也已到生命的盡頭,他再也護(hù)不住蕭欠了。 蕭衍需要一個足夠有能力的人去撐起來這個爛攤子,放眼望去,我就是他唯一的人選。 所以我與他談了一個條件:我要蕭欠。我給出的籌碼是,從我的遺產(chǎn)中抽出相當(dāng)一部分金額來填補(bǔ)公司的資金鏈空缺。 那天蕭衍在病床上,他沉默了很久,用將死之人噎在喉嚨里的最后一口氣,撐起這幅殘敗不堪的身軀。 他對我說:“不行。” “你需要一個人來護(hù)著蕭欠,我可以成為這個人。”我在他病床邊坐直,將雙腿交疊,對他和緩地笑起。恍惚間,我想起來羅拾;當(dāng)年前我在病床上,他坐在窗戶邊,也是這幅淡笑的模樣。 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當(dāng)初的羅拾已經(jīng)死了,而我走到了最后。一個死人是護(hù)不住自己情人的,而一個將死之人,也護(hù)不住自己的兒子。 蕭衍咳嗽了起來,最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蕭欠不是商品。” “這個公司有你的一半,這筆錢,你是應(yīng)該出些的。” “你錯了,蕭先生。” 我溫聲回復(fù), “我可以放棄這個爛攤子。 ” “替你們填窟窿的錢,足夠我這輩子揮霍。 站在我的角度上來看,放棄這個公司未嘗不可。” “我?guī)湍悖且驗槲乙捛贰D阋呀?jīng)護(hù)不住他了,我可以許諾你好好照顧他。” “這是雙贏,先生。” 十多年前羅拾對我說過的話仍然歷歷在目,而今我將這些話一點一點地還給他的老情人。 “這本來就是你的目的,我只是在幫你而已。” “不是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