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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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很長的一場夢,再次醒來時,水已經涼了。 冰冷的水流包裹住我的全身,我仰著頭,望向那早已霉跡斑駁的天花板;恍惚間有種物是人非的錯覺。 我想起來許多。 疲倦將我卷席,我將頭靠在浴缸上,將身體沉入水底;有些水嗆入我的鼻腔,余下酸澀的疼,心臟顫動著,有水從我眼角中涌出。 我呼吸著,那一瞬間好像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我沾了滿身腥。 洗不掉的。 人都有自己的立場,所以總是在某種神性與獸性間掙扎;而善與惡之間,總有個模糊不清的邊疆。 所有選擇都需要承擔其相應的代價。 那一切濃稠到化不開的東西由內至外地散布,如水似的將我淹沒;我在即將溺亡的那刻蘇醒,從水中探出頭,用力地喘息著。 隨后是長久的沉靜。 皮rou被泡得起褶分離,一層淺白的皮浮在rou上。我從浴缸里出來,水順著頭發滑下,將地板鋪濕;我用一條寬大的毛巾將自己裹緊,赤著腳走出去。 門被打開,涼氣從外涌入;蕭欠就站在門口,那張艷麗蒼白的臉龐在見到我的剎那間閃過幾分驚詫。他低頭看著我,有片刻似乎是愣住的,隨即解下身上青紫相間的長袍披在我身上。一塊老舊的正絹布料,上面繡滿橋與蘭花,被水沾濕時顯出深淺不一的色。 當初那個小孩已經長大,早已比我高出許多。我見過他的十歲,十五歲,而今擁有他的二十三歲。 我伸手撫向他的臉,用拇指摩挲過他的眉骨:“你很漂亮。”我說。 “蕭欠,你很漂亮。” 蕭欠望向我的眼神越發媚態:“我知道。” “羅縛,很多人愛我的。” “我不但漂亮,我還很好玩。”蕭欠笑得艷麗,凝視我的眼睛里是一種帶著誘惑的迷離,“對吧,羅縛。” “你要不要和我試試?”他像是在給人下蠱,言行間都在勾人下墜。 我笑著看他,緊了緊衣領,沒有說話。 我們就這樣對望著,沉默了半晌。 “還是——你嫌我臟?”蝴蝶像是終于反應過來什么,漫不經心地笑起,眼底深處是很深的,幾乎可以被稱作哀傷的東西。 我沒有回答。 他等了我很久,最后朝我扯了扯嘴,很淡地笑了笑。 我很難描述那樣的笑容,那樣凄涼的樣子不該從他的臉上看到。他走時很安靜,替我關上門,腳步很慢,很輕。 連離開都是無聲的。 我僵在原地,第一次覺得,我好像有些看不懂這個人。 他留給我一個很荒涼的背影,消瘦單薄得像是只有骨頭撐著皮rou,蕩在衣服間,稍稍彎著背。 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門被合上,他消失在我的視野里。 我說不清那是種什么樣的感覺,也不明白為什么他會在我面前露出這樣一副委屈的模樣。我見過他所有頹靡的,蠱惑的,故作哀傷脆弱的樣子。可是從沒有一次,沒有一次他這么安靜。 安靜得仿佛有什么死了。 那不該是他的表情。 房間是空蕩的,身上的正絹長袍仍留有他的味道,我靜坐了很久,久到我的腦子可以開始重新運作。這一夜太漫長,太多的信息駁雜交錯,有那么幾瞬間我分不清今夕何夕。 樓下突然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響,干脆利落地摔在地上,像是什么四分五裂。幾乎是那一瞬間,我開門竄了出去。 我站在樓梯口,燈光乍明乍滅,蕭欠一個人蹲在大廳里,青白的大理石地上,身上淌著血,混著酒精nongnong跌下。他空手去收拾玻璃,玻璃渣子穿過他的掌心,他像是沒有痛覺。 他沒有抬頭看我,仿佛我不存在,只是機械地撿起玻璃,揣入懷中,用衣服兜起。 我看見他原本白皙的脖子上布滿紅疹,一大片一大片地燒著,就像某種嚴重的過敏反應。 我從不知道他有酒精過敏;他太愛煙酒,無數次我看見他抽著煙,一根接著一根,像不要命似的,渴了就混著酒灌下。 他是真想殺了自己。 “蕭欠。”我開口叫住他,“夠了。” 蕭欠頓了頓,仍沒有看我。他的絲綢襯衫被勾爛,手上參著血,從指縫間滴落,打在白石頭上。 紅白相沖。 我走下去,卻在幾乎踩到平地時被他叫停。 “有玻璃。”他終于抬頭看我,眼眶四周有些泛紅,看向我的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今天太奇怪了,情緒反反復復我有些捉摸不定。我將腳收回來,對他柔聲道:“把你手上的玻璃放下。” “你知不知道,玻璃碎了不能這樣收拾的。” 蕭欠還是沒有聽我話,捧著玻璃坐下,沒有理我。 被人寵壞的小孩,總是喜歡鬧些莫名其妙的脾氣。 我還是走了下去,從廚房里拿出一雙塑膠手套戴在手上,搬來掃把與垃圾鏟,站在他面前,低頭看他:“將玻璃放進垃圾鏟里,然后坐在那等我。” “蕭欠,聽我話。” “我是你養的玩物,對吧?” 他突然開口,叫住我的名字,“羅縛。” “我討厭你。”他說。 我靜了靜,然后是沒由來的覺得好笑。這個漂亮的年輕人捧著玻璃,渾身是血,坐在玻璃渣里眼圈泛紅眼神冰冷的對我說他討厭我。 玻璃在他身上留下細細散散的傷口,那白得如同瓷做的皮膚上被割出一條條紅痕。我避開玻璃小心蹲下,從他懷中將玻璃塊撿走。 他沒有阻止我,只是將扎了玻璃碎的手握緊,血水混著酒精,又濃又腥。我抓住他的手:“張開。” 蝴蝶不理人,拳頭拽得更緊。 ”蕭欠,不要耍酒瘋。”湊近他時,那股獨屬于他身上的一陣奶香味顯得越發清晰,于光影下,我看清他身上凸起的疹子,又紅又腫,“你酒精過敏,為什么還喝這么多酒?” “你是不是想死?” 蕭欠突然笑得很燦爛:“你能殺了我嗎?” 我愣了愣:“殺人犯法。” 他像是聽見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挑著眉笑道:“你要是有本事,就把我的心拿走,讓我心甘情愿死在你手上。” “我可能沒有這個本事。”我將他的手放開,“但你現在再不包扎,你可能會出事。” “你可能要去醫院將玻璃渣取出來,有可能需要縫針,時間久了玻璃渣可能會進入血管。到時候你可能會死。” 我在嚇唬他。 蕭欠的掌心應聲松開,笑得仍然艷麗,只是看向我的眼神太深,太濃:“我死了,你會不會難過。” 他沒等我的回復,舒展了下筋骨站起,將玻璃渣扔進垃圾鏟里,談笑間又回到那副放浪形骸的樣子:“逗你玩的。” “羅縛,我可真不喜歡你。” “你真的好沒意思啊。” 他背身離開我,轉了轉手腕,隨手從桌子上扯了幾張紙巾將手裹住,然后獨自出了門。 那扇黃銅門被重重合上,留下震徹的聲響;在這漆黑空蕩的夜里,靠著微弱的燈光,我在玻璃渣中目送他的背影。 這是他今天第二次給我甩門,他從沒有這樣失禮過。我一度覺得自己有些跟不上他的節奏,他情緒變化得太快,我不懂他在干什么。 他可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