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便進了十月，一進了十月，秋日便快盡了，云華府里頭雖然是小打小鬧的沒完，到底沒失了規矩體面，再加上九殿下本來也是出了名的好性子，又與女帝是一父同胞的親姐妹，自然也不會有酸腐言官盯著。

    如此過下來，云華倒也算是愜意，除了每月里有那么幾日要上朝聽那些個爭論，加上有六姐云淇那個善于陰陽怪氣的，偏偏同為公主，云華明面上還不能夠真對她怎么樣。好在還有云苓在之間調和，不然云華早撂挑子不干了。

    幸得這是十月里最后一次大朝，轎輦進了王府后院，卻瞧著后院較往日里空蕩的多，云華不由得問了句：“怎么回事？”

    松溪便抬手喚來內院的仆婦，那仆婦答道：“稟殿下，是正君今日喚了后院諸人前去柳月閣，是您方出府時的事了。”

    經她這么一提醒，云華倒是想起來這個被她拋之腦后的季文漪來，算來罰他學規矩也有兩月了，她雖然清閑，也不常關心府中的事，畢竟萬若菱雖然在情事上蠢笨些，治家理事卻也是把好手，她這府里一年到頭也沒有幾件能鬧到她面前的事。

    “他什么時候放出來的？怎的也沒人來稟我。”云華對著松溪道。松溪見云華沒有生氣的意思，便接口繼續說：“正君兩日前經梅姑姑之肯，便回柳月閣了。那會兒您同麗王殿下正在京畿那片溫泉莊子耍玩呢，消息過來的時候您歇息了，醉酒躺了一日，今日便上朝去了，故而還沒來得及稟告您。”

    云華也沒當這是什么大事，想來正君進府，原本也是該訓誡后院諸人，大婚第二日不過算是認了她身旁服侍的人，哪里算是見過。

    再加上入府兩月余，他這個正君卻在梅室學規矩，連管家之權也仍在一個小小侍君手中，擺明了是不受待見的，這樣想著，這個小東西想在王府里立威怕是不容易的。

    “那便去柳月閣看看吧。”云華自個也好奇，這個倔強嬌氣的季文漪，出了梅室學全了規矩，第一時間不是尋自己驗規矩，倒先樹起威風來了，他不是笨人，那便應該明白云華才是真正能給他立威的人，卻搞出這么一出...

    此刻柳月閣里，除了侍君萬若菱在季文漪下首坐著，憐白綺蘭宵音舟漪四個立在兩旁，無不在地上跪著，偌大的中庭支了春凳，正有三個瞧不清模樣的青衣小鬟解了下衣，赤條條的飽著春凳挨打。

    季文漪慢條斯理的飲了茶水，也不看中庭受罰的三個小鬟，只聽得萬若菱手持賬冊，正同季文漪報著這兩月府里的要緊事。

    萬若菱本就是天生的勾人模樣，連聲音也好像滾過蜜似的，甚是好聽，只是這聲音與院中的板子聲一唱一和的，不由得讓院中跪著的后院小鬟小侍心中警醒。

    聽到感興趣的，季文漪便將茶杯擱在桌上，打穆羅閣四個進了柳月閣的門，頭一遭抬眼仔細瞅了起來，最后將目光停駐在依舊清瘦的舟漪身上，“聽侍君說，你的身子已然大好了？”

    舟漪便上前兩步跪下了，“全是主人與主君的慈悲，為奴侍請醫延藥，如今雖仍是不中用的身子，不敢與常人相比，卻也好許多了。”

    季文漪打量的一下，他記得認人那一日，舟漪一身的病氣是藏不住的，且瞧著不久于人世的一副模樣，如今雖然仍舊有些羸弱，到底是比兩月前強得多了。

    聽說是早有了藥方子，唯缺一味極重要極難得的藥引子，至于這藥引子嘛...季文漪看向那個瞧著便與這一屋子人精神氣都不同的男子，微笑道：“這便是憐白罷，說來，這還是本君頭一遭見你，果真是與眾不同。”

    憐白便也學著舟漪，一并在旁邊跪了，這才有了機會抬頭打量這位正君，瞧著是比自己年幼幾歲，生的白皙玲瓏，一副娃娃樣，眉眼處卻十分精致，尤其是通身的氣質，顯然是自幼錦衣玉食堆出來的。

    想著也是，能給云華殿下當正君的，自然是千挑萬選出來的。

    憐白悶悶的應了兩聲，季文漪卻并不介意，抬手讓他們兩個起來，仍舊在一旁站著，又出聲叫停了院中的責打。

    “今日是本君頭一遭請院中的諸位兄弟們來，想著后院是侍君管著，一向也是備受贊譽的，想來雖是一時起意也必然不會有什么錯漏。只是不知怎的，這三位弟弟竟然無故遲來了，倒是鬧得本君不曉得是為什么了。”

    萬若菱從開始抬出春凳時眉心便止不住的跳，那春凳擦拭的十分干凈，打板子的小侍也是利索人，顯然不是朝夕之功，如今見話題終于轉到了自己身上，心里早已經明白了季文漪是要立威，殺雞給猴看，也不意外，站起來便又跪了。

    “是奴侍管理不善，還請主君降罰。”

    他萬若菱是這后院里季文漪未來之前最尊貴體面的，又當了執掌后院的人，偏偏他這樣的人，又是個不入流的家室里的庶子，打壓自己甚至連想都不用想。

    “那便...”

    季文漪話剛一出口，早已經在外院聽了個滿堂的云華便接了話，“那便如何？”

    這下子連季文漪也站起來了，滿院的人一同向云華行禮，云華慢悠悠的到方才季文漪所坐的主位坐下了，抬了抬下巴示意讓春月將季文漪扶起來。

    “你繼續審，不用顧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