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玲瓏骰子安紅豆
甘鯉徹底松了口氣,又開始質問:“你得了什么病?” 其實這樣質問別人,他自己也是有點心虛的,畢竟他也有點不能啟齒的毛病。但誰叫凌朧嚇著他了呢? 想著想著就委屈得要掉眼淚。 看他這副模樣,凌朧如臨大敵,不敢隱瞞,和盤托出。 青年斟酌著說道:“一種先天病癥——其實沒有特別嚴重的癥狀,就是情緒激動的時候容易昏倒。醫生說是因為小時候心臟沒長好,長大之后就會慢慢愈合。” 甘鯉睜大了眼睛:“心臟病?” 凌朧怕他會想多,趕緊搖頭解釋:“不是的,還達不到心臟病的標準,只是一個很小的毛病。” 甘鯉還是不太相信,“你沒騙我?真不是心臟病?” 凌朧找出了醫院的診斷書給他看,終于讓甘鯉放下心來,卻又疑惑道:“那你這個病需要治嗎?” 凌朧道:“當然要治。因為這個毛病,我小時候受了很大的罪,吃了很多亂七八糟的藥,導致身體不太好。母親懂一點醫術,就開始幫我調理,用食補和鍛煉的方式讓我強身健體。小時候她不準我動氣,甚至不允許我大聲說話,要我學習那些佛經,清靜經,凝神靜氣,修身養性,整天打坐,讀書,練字,幾乎成了半個道士。” “半個是道士……另外半個呢?”甘鯉的關注點總是很奇特。 凌朧笑道:“另外半個是和尚。我念了那么多經書,又不能嗔怒,不近色欲,可不就是個和尚么?” 甘鯉被他逗笑,笑了一會兒,又皺起眉道:“那你現在不是破戒了?” “是啊,”凌朧故意嘆了口氣,“貧僧被施主色相所迷,動情動欲,犯下色戒,多年道行已失,如今只好還俗了。” 甘鯉也故作正經道:“大師,看來你的修行還不到家呀。”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笑成一團。 “等等,還有件事——”甘鯉咪起一雙黑白分明的瞳子,懷疑似的看向凌朧:“他為什么叫你陳易恒……” 原來還記著呢。 凌朧用指尖逗弄他微卷的發絲,臉上顯出無奈神色,輕輕嘆了口氣,道:“阿鯉,我沒騙你。” 他垂眸,像是陷入沉思,語氣之中難掩黯然,嘴唇卻抿得很緊:“直到十七歲,我身份證上寫的還是凌朧,我也只認這是我的真名。如果不是母親一定要我改名,我是不會接受陳易恒這個名字的。” “陳易恒……”甘鯉把這三個字含在嘴里喃喃念了幾遍,總感覺有些熟悉,“我好像在哪兒聽過你的名字。” “可能是聽別人提起過吧。”凌朧不甚在意地繼續說下去,“我母親姓凌,我從小跟著她住,也跟著她姓。剛出生時我身體不好,母親信佛,就去廟里為我求簽取名,希望得個庇佑。也不知道她是去的哪座歪廟,最后求出的三只簽,簽語都很怪,一只叫玲瓏骰子安紅豆,一只叫生年虛負骨玲瓏,最后一只是:靈槎擬約同攜手。” 甘鯉問:“都是詩?” 凌朧拉起他的手,在掌心寫下玲瓏和靈槎兩個詞,唇邊有一絲笑意,“后來我去問過那和尚,他說這些簽上的每一句詩里都有凌這個讀音的字。他就是用這種辦法來幫我母親取名的,倒也聰明。” “只不過,”凌朧又苦笑道,“我一開始可不喜歡這么個名字。” “像女孩兒一樣。”甘鯉仰頭看他,摸摸他的臉,“但是很好聽。” 凌朧握住那只手,放到嘴邊吻了一下,笑道:“好在有兩個玲瓏簽,所以最后她取了玲瓏的諧音。” “否則你不是就要叫凌槎了?”甘鯉笑歪在他懷里,略帶一點慵懶地念起來,“凌,茶……凌茶茶,好名字。” 他聲音漸漸低下去,睫毛顫了顫,隨后緊緊粘合,就那么睡著了。 這就是自己這一生的命數?凌朧看著他熟睡中的沉靜面容,感覺心尖兒發燙,有種奇妙的柔軟混合著陣痛,不自覺輕輕念出那句詩:“玲瓏骰子安紅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 “我得回家一趟。” 在這里待了幾天,甘鯉意識到自己這次大概失蹤得有點久,再不回去,那幫家伙該發瘋了。 “我送你。”陳易恒幫他扣好上衣扣子,順口說道。 “不用,”甘鯉扯了扯衣領,“我跟朋友聯系好了,他等會兒來接我。” 陳易恒微微一怔,面上沒怎么變化,眸色卻略微深沉了點。 “那好,我也見見你的朋友。” 甘鯉很自然地答應了。但他沒想到這兩個人見面會是這么災難性的場景。 施嶠冷著臉朝他走過來,根本不看一眼旁邊的青年。 “長本事了,敢隨便跟陌生人走,怎么沒把你給賣了呢?” 陳易恒若無其事地將伸出的手收回,臉上始終保持著淺淡的微笑,聲音也是溫和客氣的:“我可以保證,阿鯉在這兒很安全,施先生請放心。” 甘鯉點點頭:“對啊。” 施嶠僵了僵,臉上帶著很明顯的惱怒神情,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知道這位是誰嗎?” “啊?”甘鯉看看他又看看陳易恒,懵懂地發出一個問音。 “陳易恒,洛北陳家的公子,”施嶠的聲音有些冷,眼中的情緒卻很復雜,“這可不是你惹得起的人。” 甘鯉對洛北陳家沒什么概念,不過他知道的一位經常出現在電視上的大人物就在洛北,而且也姓陳。如果那位是他們家的,那還真挺牛逼。 “茶茶,”甘鯉轉頭問陳易恒,“你們家是不是很有錢啊?” 陳易恒點頭,“還算有錢吧,你想買什么都可以跟我說。” 甘鯉沖他一笑,頰邊隱隱現出兩個小小的梨渦,“我又不是被包養的女明星,不需要你花錢。不過你得答應我,要是以后咱們吵架決裂了,好聚好散,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能拿錢壓我。” 心上人現在就在想著分開的事,陳易恒心頭一慌,只能苦笑:“我要怎么才能證明我不是那種人?好,雖然這事不會發生——我先答應你,這下放心了?” “嗯。” 甘鯉想了想,帶點歉意地看著他,“跟我在一起你可能要受很多委屈。” “你愿意和我……”陳易恒欣喜地,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 甘鯉抱住他,輕輕碰了下嘴唇,“本來不想認真的,誰讓你是第一次呢?我就勉勉強強負一回責吧。” 陳易恒溫柔地看著他,“謝謝你,阿鯉,我真的太感動了……” “你們夠了!”一道包含怒火的,陰惻惻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 這對狗男女!不對,狗男男!施嶠臉色非常難看。 “抱歉,嶠兒,”甘鯉撓了撓鼻尖,“今天我先不回去了。” “哼!愛回不回!”施嶠徹底黑了臉,丟下這句話后就氣沖沖地走了。 陳易恒看上去卻有些為難,“阿鯉,其實你可以先跟他回去住一段時間……過兩天我要去國外開會,你自己一個人在家,我有點不放心。” “要走很久嗎?” “可能要三四天吧。” “就三四天而已,”甘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殘疾人,自己會照顧好自己。” 話是這么說,但對方這段時間的表現實在是太值得擔心了,陳易恒沒有明說,只是道:“整天在家里待著會很悶的,有時間也要出去玩玩。” “行行行。”甘鯉沒太在意,隨便答應了一聲。 兩天后,陳易恒坐上了去紐約的飛機,離開之前,他囑托好友嚴霆澤帶甘鯉出去散散心,還特意警告了對方:不準去那些烏煙瘴氣的地方。 “萬無一失。”他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