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做夢
派出所。 兩個高大的男人還在臉紅脖子粗地吵架,擼起袖子要動手。要不是旁邊有民警攔著,恐怕又要扭打在一起。 直到都接受一頓嚴厲的批評教育,才勉強坐下來“和和氣氣”地談話。 聞靖雪剛回來就見到這一幕,算算時間——從家里到這邊,他倆吵了將近兩個多小時。 角落椅子上坐著個身材臃腫的矮小女人,七老八十的樣子,臉皺巴得像樹皮。 看到聞靖雪,一雙濁黃的眼珠子立刻就瞪了過來。 “這么久!上哪兒鬼混去了,小寶呢?” 聞靖雪把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扔給她,里面裝的全是給聞向東的零食,語氣微嘲道:“你應該問問自己——怎么沒把你的小寶看緊,讓他偷溜出來。” 她的奶奶陳英紅緊緊皺起眉頭,這讓她那張臉更像紋路深刻的老樹皮了,面部肌rou輕微抽搐著抖動,“怎么說話的?!沒教養,書都白讀了——” “趁早出來找個廠子打工吧!”她嘶啞說,“上學除了浪費錢之外有什么用。” 聞靖雪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雙手插兜,指尖碰到手機——她媽昨天連同現金一起給她的。她不要,女人先是說等她過十八歲自己就不會管她了,又語帶哀求:“雪雪,mama只能幫你這些了。” “不要拒絕我,好嗎?” 她心里嘆了口氣,冷著眼神看陳英紅:“我上學的錢是我媽給的,和你們無關。” 這話觸到了陳英紅霉頭,老人大喊大叫道,“不要提那個婊子!” 動靜引來民警注意,老人不甘不愿息了聲。 但陳英紅向來不是善罷甘休的性格,等民警注意力回到她兒孫那邊兒,沖聞靖雪冷哼,壓著喉嚨說話時更嘶啞了,呼呼哧哧的像破洞的風箱—— “嫁給我們聞家,那就是我們聞家的人,死了也是我們聞家的鬼!” “她倒好,一個我兒子用爛了的不要的破鞋,和別的男人跑了,上趕著給人家結婚生兒子!真他媽不要臉——” “說話不要太難聽。”聞靖雪沉聲打斷她的話,她雖然對mama感情不深,但不代表會接受別人辱罵她。 “以為這里是家,隨便給你鬧呢?在派出所也不知道收斂,誰不要臉自己心里沒數?”她反問。 陳英紅怒目,“你——!” “我什么我?” 少女語氣懶洋洋的,微微挑起的眉梢掛著嘲弄的冷意,這讓她清秀耐看的臉莫名透出股侵略性的鋒利。 “你放心,我是不會管你的。輟學是不可能的,嫁人也是不可能的,替你養孫子養太孫就更不可能了,做夢去吧。” 陳英紅緩下口氣,聞言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透著幽幽陰鷙的微光。 她嘴巴的rou耷拉著提不起來,裂開兩條紋路往旁邊伸下去,隨著說話一緊一松,“成功都給你辦好休學了,你還覺得自己能回去上學?” “如果想法庭見的話。”聞靖雪面不改色。 不顧陳英紅氣得捂著胸口的手帕金森似的抖,把門口的聞向東招呼過來。 小孩屁顛屁顛跑到她跟前,攤開手心給她看一團包起來的嚼過的口香糖。 “姑姑,扔哪里?” 還挺乖,果然不能慣著。 聞靖雪給他指了方向,又說:“我走了,好好待在陳英紅身邊,別亂跑。” 頓了頓,補句:“別讓她死了。” 聞靖雪的尾音淹沒在輕笑里,聞向東眨巴眼睛,對她莫名的笑有點摸不著頭腦。 乖乖聽姑姑的話坐到太奶奶旁邊,拿瓶牛奶,聽到幾句罵聞靖雪真摳門的話,沒忍住反駁說姑姑很好,把陳英紅氣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聞靖雪回到空無一人的房子里時,外面的天差不多黑了。 她把自己落下的最后幾本書找了出來,草草翻一遍——大片亂七八糟的涂鴉,中間被撕空了幾毫米。 甚至扉頁的空白處還記有聞靖林欠下的債務。 雋秀飄逸的字跡,是聞成功寫的——她和聞靖林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