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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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一朵燃烈綻放的鳶尾花,薄薄的紫紗墜袖飛入花叢里,幾乎快與漫山遍野的嫣紅芍藥融為了一體。 她凝望遠處看的出神,不知有人正好經(jīng)過此處,無意間就看到了她的身影,便一步步輕輕慢慢的靠近過來。 “表妹。”那人在她身后輕輕喚了一聲,嗓音粗獷低沉,“表妹在此處作甚?” 她沒有回頭,一動不動,削瘦的背影融在燦爛斑駁的天幕里。 那人便走到她身邊,含著笑的詢問她:“表妹在看什么,這般出神?” “你兩次險些在我眼前跪下,”樓蘭凝目看著遠處,不曾扭頭看身邊人,嗓音淡的如水,“還敢靠近我麼。” “你是我表妹,哪有做哥哥的不敢靠近meimei的?!毕肫鹎懊鎯纱未蟾衼G臉的經(jīng)歷,他不免苦笑,“表妹,你從何處學的這功法,真是厲害的緊,竟連表哥也遭了道?!?/br> 她不答。 “表妹,老人家們近來可好?”楊蓮亭也不在意,繼續(xù)道,“我年少出來闖江湖,已是多年未回江南了,連家鄉(xiāng)的模樣都快忘的干凈?!?/br> “他們好不好,你自己回去一看便知?!?/br> “表妹,我記得幼時我曾在你家中住過一段時間,那時我總帶你外出采花,你也常粘著我玩耍,怎的現(xiàn)今就與我生疏了?”楊蓮亭退她半步,望著她冷漠的側(cè)臉,不禁感慨。 “年少短短相識,后相隔十多年,情人也成陌路,你還待如何。” 貫來被討好被奉承的楊蓮亭不能習慣女子過于冷酷無情的態(tài)度,語氣沉下三分:“表妹,你怎用這般的態(tài)度同我說話?” “我生來如此?!?/br> “你怎這任性?” “家里人慣的?!?/br> “表妹你……” 凝視遠方的女子終于側(cè)目正視他,鳳眸在彩霞之下燦爛的美不勝收,隱有金光流轉(zhuǎn):“聒噪,閉嘴?!?/br> 分明聲音不大,語氣淡然,可短短的四個字就如遠方鐘磬一股腦的灌入他耳朵眼里,震得他神魂蕩漾,一時間連今夕何夕都忘卻了。 他的腦子里只記得女子的指令。 “我不喜歡你看著我的視線?!迸优ゎ^,繼續(xù)下令,“彎腰,低頭?!?/br> 他便依言彎下腰,避免和她的四目對視。 至此她方為滿意,拋出第一個問題。 “你靠近我做什么。”她甚至說的不是疑問句,因為很多事情都不需疑問,明眼一看便知。 “我,我想和你多親近親近……” 他迷茫了眼,嘴角勾出笑,傻傻癡癡的:“我覺得你長得好看,真好看,看見你的第一眼就想親近你?!?/br> “教主遠比我長得更好看。”又或許說,這世間再難找到一人姿容能與之匹敵。 若非她天生的特殊能力,任何人站在他身側(cè),旁人皆不能發(fā)覺多余的存在,眼里心里都只會是他的一舉一動。 如今卻是恰恰遇上了她,只能說老天爺總是喜歡開這種愛捉弄人的玩笑。 身后,楊蓮亭癡癡呢喃道:“再好看的人,又怎比得上表妹?” 他深信不疑,只要被她看來的第一眼,開口說一字半句,任何人皆會成為她的裙下亡魂,便是許下海誓山盟的癡男怨女也得當場另擇新歡。 女子并不介意他的無禮言語,或者說她早已習慣此事,只是表情冷冷淡淡的說出一個事實:“我見他對你頗為有情,也照顧細致,為何還要花心他人?!?/br> “我,我不敢花心他人。”他愁苦的嘆息,“教主神功蓋世,若是惹他發(fā)火我無法保存性命,至今從不敢多看旁的女子一眼,連身邊伺候的婢女我都小心顧著,就怕教主看了誤會?!?/br> “呵,你倒是‘專情’的很。”女子冷冷嗤笑,不過這專情都是用性命來作為保障。 果然這楊蓮亭便如書中所言,貪慕愛色,性情可鄙,令人可憎。 這樣百無一用的匹夫,確實配不上那般人物。 “既然怕死,為何還敢來招惹我。” “我實在,實在控制不住,我瞧見你,就,就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你,多和你說說話……”說著,他試著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衣角。 他發(fā)誓他只是想摸一摸她的衣角,他連一絲多余的妄想都沒有,在她高傲的目光下,他也萬不敢有。 但他的手伸出去只是摸了個空,在他看不到的光景里,身前的女子居高臨下的冷冷看他一眼,眼里都是如霜的冰棱,滿是厭惡與鄙夷。 她收回眼,沉聲再問:“教中的教務可曾繁多?” “不多?!彼?,“幾位長老還不曾徹底信任我,許多真正要做決定的大事基本輪不上我做主,只有一些教中雜事才是我親自處理的。” “教主每日在教中練武,你可曾相伴?” “教主練武大多都在后山的菩提箋,我不善武,便不常相陪?!?/br> “教中的八位長老,你是如何相待?” “有三位長老是前教主留下的忠信,只信奉前教主的規(guī)矩辦事,有兩位長老是中立的,剩下的都是教主親信,其中除了王長老與青長老與我關(guān)系尚可,其他幾位都與我關(guān)系僵持,我便不與他們常來往?!?/br> “教主何時開始把你留在身邊隨身伺候?” “大約是前年開春調(diào)進后院做事,直到去年秋末,教主才命我留在后院貼身伺候?!?/br> 不過一年多時日,應該時間還來得及。她心中沉吟道。 下一刻,得到想要的答案的女子扭頭就走,毫不留情的丟下一句話。 “天色快黑,莫忘了,你答應過教主會盡早過去相陪?!?/br> 肆 警告,教主大人在深夜出沒,出沒的行人小心,請不要誤入歧途 黑沉沉的天幕缺了一小塊月亮,白玉盤便破了一個缺口,顯得不那么完美。 恰巧這夜的星光暗淡,照不亮整座黑木崖,只有寥落的螢光盈盈點綴在遼闊的大地上。 快近半夜,樓蘭悄悄避開外房偷懶打盹的幾名守房婢女,出了小院子繞過后山,直往山腳的方向走。 走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天色越黑越重,高叢樹木隱匿進黑暗里模糊了視線,下山的山道愈發(fā)幽暗曲折,于是她放慢了腳步,摸索著樹干緩慢前行。 又走了許久才是出了樹林,眼前豁然開朗,現(xiàn)出被兩塊高高大大的禿石夾在中間的寬地,還有一處小小的瀑布嘩啦墜落,在這深黑冷清的夜里發(fā)出咕咚的流水聲,倒是顯得格外寧靜安謐。 相比之前幽暗不透光的高叢樹木,這里的光線就明亮了許多,當空的月光正好照耀著這塊土地,宛如銀銀月色匯聚成流光傾瀉進庭院。 上山艱難下山不易,好不容易摸過半座山腰的樓蘭輕呼了一口氣,來到瀑布前的一塊圓滑巖石盤腿坐下稍作歇息。 她甩了甩袖子沾染的草葉,低眼時卻無意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角破了一個洞,應當是方才經(jīng)過樹林被樹枝刮壞了。 她只看了一眼就懶得管顧,反正來日自會有人主動給她縫好。 那個童百熊說的沒錯,她本就是富貴人家的大小姐,身邊仆從環(huán)繞,自有人把她的衣食住行照顧的滴水不漏,區(qū)區(qū)一件衣服怎能奪她目光半分。 從小到大,需要她親自經(jīng)手的東西除了精致的茶盞,也就只有輕若無物的玉筷。 只是被百般嬌慣長大的大小姐偶爾會任性些,為了窺看凡塵俗世真正的模樣,就悄悄擺脫仆從們的仔細照料離家出走。 她獨身一人在塵世里稀里糊涂的亂走亂逛,不懂人情世故,不明江湖險惡,幸而仗著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睛,所到之處無不是人群爭相恐后的替她辦好一切,便至今未受半分的苦楚。 原本她高傲且自負的認為,這世上絕無人能躲避她的眼睛,經(jīng)受她的蠱惑,萬萬沒想到竟有漏網(wǎng)之魚。 不過漏過這一條魚依舊無甚關(guān)系,畢竟這條魚再是厲害難比,也仍是要受制于旁的。 只要對方有弱點,便是所向披靡的強敵也成了不足一扯的軟草而已。 她現(xiàn)在更在意的是,為什么會有這條漏網(wǎng)之魚。 她坐在巖石上,撐著下巴苦思冥想。 剛想了有一會兒,前方“嘩嘩”的瀑布流水聲,周遭的山嶺里遠遠飄來音似“行不得也哥哥”的鷓鴣啼鳴,頭頂便是濯濯明月的月光,竟讓她一時生了困意,很想就地倒頭大睡一場。 說做就做,她轉(zhuǎn)頭就把那個困惑丟在腦后,竟真的原地躺倒,以石為床,以月為被,靠著手肘閉目打盹。 她從不會為難自己,做不好的事情過后再做,想不通的事情稍候再想,舒舒服服的躺著睡覺才是最要緊的大事。 但她忘了一件事,她是睡著水邊巖石上的,堅硬的巖石并不如平日的軟床高枕,自是躺著不太舒坦,她閉著眼睛開始來回的調(diào)整舒適的睡姿。 然后就越睡越歪,四肢逐漸靠近巖石。 然后過會兒,她又挪了一下長腿長手。 然后不負眾望的吧唧一聲從巖石摔下。 她愣愣的睜著眼看著眼前的雜草軟地,嘴邊便是細細劍尖的草尖戳著她的嘴角。 她俯倒在雜草地里,下意識的抬起手,卻是過了好一會兒也無人來扶。 這時她才想起此處只她一人,便是有也只有路過的孤魂野鬼。 讓鬼來扶她,似乎有點不靠譜。 于是她抿了抿嘴,隨即收回手,趴在地上想了一想,貌似覺得這地面比起巖石要軟和許多,索性轉(zhuǎn)頭又繼續(xù)就地睡了。 她第一次俯臥睡在荒林野草里,竟還感覺不錯。 若是被家里人知曉了此事,怕是要被嚇得掉落下巴。 畢竟他們高傲自持的大小姐怎能受此等的委屈,屈尊降貴的睡在荒野草地里呢。 等到她再睜開眼時,眼前仍是漆深黑夜,星夜寥寥,鳥聲深遠。 好好睡了一場安穩(wěn)的覺讓她覺得身心舒坦,剛想自己從地上爬起來,余光忽地瞥見頭頂上方有一抹微微彎斜的影子。 應當也是正巧經(jīng)過此處,便停在此處稍歇的人,好巧不巧坐的就是她剛才的位置。 月色漆黑,她又倒在巖石下沉睡被徹底擋住,是以那人完全沒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 她斜眼看了會兒那人,終于出聲:“姑娘,扶我一把。” 那身影突然聞聲一驚,猛地起身回頭看來。 果然是個女子。 外表瞧著很是年輕,一頭華釵簪花,身著艷紅花裙,臉上戴著一塊白紗遮住了眼睛以下的部分,看不清五官模樣。 縱使遮掩大部分面目,也能看出來這是個極其美貌的女子,端看高挑出眾的身形,精雕細琢的眉目,以及周身華貴的衣物,高人一等的氣質(zhì),無一不是說明此人身家顯貴,不同凡者。 但是富貴人家的好女兒絕不會在深更半夜里出沒在荒郊野嶺里,尤其這里還是聞名昭著的黑木崖地界。 可這里還有一個無謂的趴地大睡,并且極其沒有生活常識的樓蘭,這人的出現(xiàn)看起來就十分正常了。 一個大活人突然出現(xiàn)自己身后說話,那女子驚的脫口質(zhì)問,嗓音悅耳清脆如陳年好酒散出的酒香,即便略有些沙啞低沉,仍是娓娓動聽的。 “你沒死?!” “……姑娘可去治治眼疾?!彼狡降慕忉專拔抑皇欠讲艔膸r石滾下,便順勢睡著了而已?!?/br> “那你怎么沒有氣息?”女子倒掛柳眉,眼露懷疑。 方才一來便瞧見她俯倒在地,雙目緊閉,鼻無氣息,還以為她終是痕跡敗露后被人暗算死在了此處。 由于自己是深夜獨身來此,只為透透風散散步罷了,為免得多生麻煩才懶得管顧,便任由這具"尸體"依舊躺在地上。 誰能想到,她只是趴在草地里睡了一覺。 正常人誰會深更半夜的跑到這偏僻地處,全身俯趴著睡覺?換了別人一看,還以為是冤鬼詐尸呢! “我是早產(chǎn)兒,生來呼吸就比旁人弱了許多。”解釋完,她微微蹙眉,“姑娘,你要與我說話,也得先把我扶起來吧?我趴在地上與你說話很累。” 臉戴白紗的女子站在巖石后居高臨下的俯視她,眼瞳深深的打量了好會兒,再聽著她張口閉口皆是姑娘的喚,這才轉(zhuǎn)過巖石彎腰扶她起身。 瞧她一副弱不禁風的嬌弱模樣,怕她在地上無聲無息的睡了許久又會四肢僵硬的摔倒,白紗女子就扶著她的手腕把她安置在了平整的一塊石面上,還把自己腰間的小巧酒壺遞給了她。 “這是釀度較低的桂花釀?!迸拥兔迹曇舴诺妮p柔,“喝了并不會醉,可以解渴?!?/br> 她連一句多謝都沒有說,直接接過擰開就往嘴里倒。 “你不怕這里面有毒?”白紗女子輕蹙遠山眉。 “怕什么?!彼韧瓯惆丫茐剡f了回去,抬起袖角按了按嘴角稍稍沾染的酒液,云淡風輕的道,“我與姑娘無冤無仇,怎會平白毒害我。” 她頓了一頓:“況且,這天底下也不會有人舍得害我?!?/br> “這么自信?”女子眼露玩味,故意再問,“若是我有心害你呢?” 她抬目隨意瞥了身邊人一眼,又極快的收回來,仍是平平淡淡:“那也無妨,自會有人救我。” 那女子連她的眼睛都沒看清就見她極快的轉(zhuǎn)過了頭,還故意避開她的視線,心覺奇異,便問道:“為何你不看我?” “……”她抿了抿嘴,還是不看身邊人,“我樂意看誰便看誰,不看誰就不看誰?!?/br> 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人敢同她這般犟嘴了。那女子難得生了幾分趣味,不依不饒的繼續(xù)追問:“莫非是嫌我長得丑了,入不得你法眼?” “你戴著面紗,誰知你長的是美是丑。”她冷冷淡淡的反駁,“況且我也不是以貌取人之人,你是美是丑,是男是女皆與我無關(guān),我也不在乎。” 在她這里,美丑皆是廢言,只要她愿意,入她眼的人,都會自愿成為她的掌中物,籠中雀,不倫才男俊女,不倫年輕老邁。 只有年歲稚嫩的丫丫幼童,正是分不清美丑,分不清善惡的年紀,才是不受她的影響。 連話都尚且剛說得明白的孩童,自然對她產(chǎn)生不了威脅,而她也不會感興趣。 所以某種意義上,她理應不會有敗績,也絕不會有意外產(chǎn)生。 因此她真的想不明白,那人明明不屬于排外的范圍里,又怎會不受她的影響呢? 想著想著,樓蘭又陷入了沉思。 “你想什么這么認真?”身邊的人見她半低著頭沉默,好久動也不動,便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語氣透著無奈,“我這個大活人還在旁邊站著呢,莫要當我不存在。” 這人究竟是太過自負還是太過天真,對著一個陌生人竟連一絲防備都沒有。她望著眼皮下一臉凝重思慮的人默默心想。 而且,這人似乎壓根沒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勁。 “那你坐啊,我又沒攔你。”樓蘭頭也沒抬,只指了指身邊的位置,姿態(tài)十分自然。 女子看罷沉默了半刻,竟真的撩裙坐在她身邊,扭頭看了看她后,再次蹙眉開口:“這么晚了,你一個姑娘家怎還在外亂跑?” “這么問別人之前,你自己也要乖乖待在房間里?!睒翘m扭了扭頭,避開身邊直直而來的目光,冷淡說道,“這話才更有質(zhì)問的力度?!?/br> 女子眉間皺緊:“你說話怎總是如此的咄咄逼人,不近人情?” 不想這話竟像是把她問到了。 身著紫衣金紗,一身華貴的女子坐在原地愣了有一會兒,才是后知后覺的明白過什么,偏過頭直直看向她。 “我說話咄咄逼人,不近人情?”她冷艷端莊的眉目少見的透著兩分懵懂,還有些驚奇。 她抿緊嘴角思慮了好久,才遲遲疑疑的總結(jié)出了一句話。 “你是說,我脾氣不好?” “我說一句,你嗆我一句,字字句句皆是刺人的很,莫非你這還不算態(tài)度不好?”白紗女子秀眉一挑,月光下一雙漂亮至極的桃花眼熠熠發(fā)出光,“除了你,再沒人敢這么同我說話?!?/br> 聽罷,樓蘭眼光閃爍了幾番,眼色深處是明晃晃的復雜與錯愕。 她扭過頭不再看身邊的人,月光之下,她的纖長睫毛根根清晰。 “除了你,也沒人敢說我態(tài)度不好?!?/br> 話落,她又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便直接起身離開,頭也不回的走進山林里。 留下那女子一人坐在原地疑惑不已。 說的不高興轉(zhuǎn)身就走,這是什么大小姐脾氣? 伍 被迫替教主的終身大事cao碎了心的童大哥與桑三娘互視一眼后,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諱莫如深的答案。 黑木崖的初春清早總是多霧,層層白藹從山頂漫下山嶺,猶似一夜之間就洋洋下了場大雪。 這時便見兩行身影橫跨山林,越過半山腰,徹底融入白茫茫一片的山嶺。 山頂之上,屋舍疊起,幾只雄莽蒼鷹飛過寂靜的天際,一頭撞入風嘯霧茫的雪海,遼闊的山谷陣陣回蕩著嘹亮的鷹鳴,猶似萬獸奔騰而過,氣沖霄漢,聽得人心動蕩! 兩行身影穿破晨霧直抵后山主院,最后停在最大最華麗的屋舍前。 為首的男子面目英俊,身姿雄偉,幾個大踏步就走到院門口。 他先是謹慎的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再低頭輕聲詢問門口的守門婢女。 “我來伺候教主起身,教主可是醒了?” “教主半柱香前便醒了?!辨九毬暭殮獾幕胤A,“只是吩咐誰也不準進去?!?/br> 教主很少會醒的這么早,醒來之后也不會特意命令誰也不準進屋,顯然是心情不佳不愿見人。 想起昨晚的失約他心中一沉,接過身后婢女手中的水盆錦帕,示意她們在屋外停侯,然后才回頭對著屋內(nèi)恭敬請示。 “楊蓮亭伺候教主起身。” 里面無人應答。 他也不等,說完便一手端盆一手推門入內(nèi),順勢回腳踢上房門,把屋內(nèi)的景象都關(guān)在了門內(nèi)。 他端著水盆故意踩重了腳步聲,直走進隔間的內(nèi)屋,便見床幃耷拉,衣裳鋪地,屋內(nèi)很是安靜,沒有一點聲響。 教主的武功登峰造極,內(nèi)力深厚無人能比,十丈之內(nèi)蒼蠅飛過都躲不過他的耳朵,何況他還特意做出聲響引起教主的注意。 按理說,從他在屋外出聲的那一剎那教主就會知道他的到來,如今這般不聲不響的,明顯是不愿搭理。 見狀,他遲疑了半響,便把水盆輕輕擱置在架子上,走到床前傾身彎腰,愈發(fā)的輕聲細語。 “教主,是屬下,屬下來伺候你洗漱起身。” 床內(nèi)依舊安寂無聲。 他只得又狠了狠心,輕聲再道:“屬下得罪?!闭f著便伸手拉開床幃。 首先印入眼簾的就是暗紅色的天蠶絲繡被,被上繡著大朵大朵的芍藥牡丹,一縷一縷的金絲線精心勾勒著花紋,愈發(fā)襯得奢華繁復。 而花上便枕著一雙修長矯健的小腿,白皙如玉,襯著錦被,更顯的白的刺眼,白的奪目。 順著往下再看,腳腹柔軟,腿骨精致,腳踝小巧,印著繁花錦玉,恍若有蝶停駐翩飛,艷麗的不可奪目,令人心魂蕩漾。 他看的呼吸一窒,不禁想著若把這腳拿住做些什么,那定是一樁洞天福地的美事。 “蓮弟。” 一聲低低的呼喚落在前方,字字柔情,盡可媚骨。 他隨著這聲愣愣的扭頭,便見一只纖長玉白的手腕落在眼前,而手腕后就是一張人面桃花從錦被里緩緩抬起。 眼眸透光,眉角透春,一眉一目都是動情風色,不禁臆想非非。 若說這世間真有含著天地靈氣孕育而成的花精,那定然便是此時此刻眼前之人。 傳言之中,擁有絕色之姿的花精會吸盡被它吸引而來的精氣人元,縱使如此,仍有前仆后繼的人只為春宵一刻而不顧性命。 他也是其中之一。 楊蓮亭緊緊攢著床幃,呆呆望著床內(nèi)那張靠著軟枕低眉淺笑的人面,以及鋪滿枕頭的漆色長發(fā),仿佛一瞬間失了魂奪了魄,抬手主動握住了那只手腕,再被那只手腕順勢帶進了床鋪里。 床幃又落下來。 床幃開始動蕩。 一點點的嗚咽,一點點的喘息,一點點的呻吟,慢慢把整間屋彌漫。 教主今日又起晚了。 今日的教會又是楊蓮亭代勞。 窗外陽光正好,綠影茵茵,樓蘭正執(zhí)筷慢吞吞夾菜的時候,有人從外一下沖了進來,抬手就重重的拍在她面前的桌上。 “小丫頭,你敢騙老子?!” 來人長得虎背熊腰,一掌拍下的力道太大,隨著一聲粗狂怒吼,滿桌好菜都隨著這一掌紛紛高起,又砰砰落下,最后噼里啪啦的倒了一地,湯汁亂灑滿地,瓷盤碎渣四飛。 旁邊慌忙往后躲避的丫鬟甚至還聽見了樹木破碎的咔擦聲。 再看回去,端坐在桌前的樓蘭始終穩(wěn)如泰山,微微偏頭躲過恰好砸來的半個碎碗,再穩(wěn)穩(wěn)的把筷子夾著的梅菜扣rou送進嘴里咀嚼。 待她細細的咀嚼完,抽出袖子里的錦帕擦了擦嘴角,才是慢條斯理的開口:“我騙你什么了?” 站在碎盤菜堆里的童百熊怒目齜牙,朝她怒聲大吼道:“你當日明明答應過老子,你能讓那臭不要臉的賤雜種自愿從教主身邊離去,不再糾纏教主,讓教主回心轉(zhuǎn)意,讓我神教恢復正常,讓我神教發(fā)揚光大!” “你這是五個要求?!彼缅\帕細心擦拭自己白嫩嫩的指尖,“我當日只應允了你一個要求?!?/br> “小丫頭說話不算話,還要耍賴?!” 她轉(zhuǎn)手丟下那塊繡花錦帕,從餐桌邊款款起身,徑直走到床邊的小茶桌攬袖坐下。 她看著房屋里火冒三丈的粗礦男子,微微偏頭:“我答應過別人的事,從不反悔,也從不耍賴?!?/br> 丫鬟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上前收拾一地殘局,個個梨花帶雨的瞧著他,童百熊看的不耐,索性也大步走到樓蘭對面的軟塌一屁股坐下。 他憤憤扭頭瞪她:“你來了黑木崖也快半月有余,怎地老子從不見你有任何舉動?” “你要什么舉動?”樓蘭始終神色平靜,目光望向窗外烈烈開放的芍藥。 看了會兒,她轉(zhuǎn)頭看向眼前的人,再開口道:“我當時只是看你求人的姿態(tài)誠懇,才會答應和你一同來這黑木崖,讓妖媚惑主的小人從你們主子身邊消失而已。” 她的眼睛里絲絲金光流轉(zhuǎn),童百熊心內(nèi)騰騰的怒火當頭被一盆冷水傾蓋顛覆,眨眼間煙消云散,連神志都恍惚了好一會兒,直到她轉(zhuǎn)開眼時才堪堪回過神,卻還是愣了許久說不出話。 再出聲時,他的表情明顯是晃晃的,語氣也柔和許多。 大概這輩子除了教主,也就這小丫頭能有這份榮幸了。 “你說的,和老子剛才說的話有何區(qū)別?” “有本質(zhì)區(qū)別?!彼?,“我從不答應我不能做到之事。” “還有你做不到的事情?”童百熊不可思議的瞪住她,“你隨便看人一眼,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誰不巴著心腸上趕來替你辦到?!?/br> “……那是尓等凡夫俗子?!彼⑽@息,“你也瞧見了,我的眼睛,對你們教主并沒有效果?!彼呀?jīng)試探過多次,除了第一次令他稍微晃了晃神,過后沒有一丁點作用。 聞言,童百熊驕傲的仰頭大笑,侃侃而談:“那當然,我們教主乃是天下第一人,武功蓋世,千秋日月,天下無……” 她側(cè)眼,冷冷出聲:“閉嘴。”她聽都聽膩了,這些人還說不膩嘛。 童百熊果然一下就住嘴了,坐在軟塌上一動不動,乖的不可思議。 連教主的恩令都不能讓他輕松的聽令行事,她卻只需兩個字就讓他俯首稱臣,不敢有異。 足見她的厲害。 過不多久,他又迅速反應過來,大聲斥她:‘小丫頭別總拿那套邪門功夫……’ “閉嘴。” “好的?!?/br> 半刻不到,回過神的童百熊臉色漲紅,惱羞成怒的蹦下軟塌,舉手就要打她一拳。 其實他也就是嚇嚇她罷了,哪里能真狠心打她一下,只是裝模作樣的做做樣子,可隨著側(cè)身斜靠的樓蘭淡淡斜來一眼,他當即收拳跪下了。 “老子不該打你,老子怎么能打你呢!”他伏首彎腰,跪在她的面前虔誠告罪,滿臉的自責,“老子是全天下最莽撞的莽夫,是以怨報德的無良人,老子錯了,老子就是個無可饒恕的罪人,請你降罰與老子吧!” 恰巧,有人疾步進屋,進來就見一向火爆脾氣的童百熊竟跪在紫衣金紗的女子腳邊懇求降罪,當即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樓蘭冷淡的抬眼看過去,尚未開口說一字半語,那人竟跟著就笑了,一副理所應當?shù)谋砬椋骸斑@莽夫竟是得罪了你,還請你重重責罰與他,千萬不要留情?!?/br> “……” 真是夠了。 待到事后一切喧鬧安定,童百熊和桑三娘皆是臉色凝重,束手束腳的坐在重新打掃干凈的桌邊,壓根不敢抬頭看前方窗邊的人一眼。 “你們且安心,楊蓮亭此人我定會幫你們處理妥當?!鼻胺降穆曇魟勇爯偠陕犜谒麄兌淅锞谷绻眵让颐遥暗抑荒鼙WC這人被徹底所厭棄不用,而不能保證你們的教主就此恢復正常,重新掌教,光復祖制?!?/br> “什么意思?”桑三娘額頭冒汗,稍稍抬頭看向前方,竭力不與那人有目光交觸。 窗邊的女子彎腰折下墻角邊一朵盛開正好的芍藥捏在指間把玩,嗓音碎彎如水的流進他們心窩里。 就聽她道:“沒了一個楊蓮亭,還會有第二個楊蓮亭,第三個楊蓮亭,我不可能日日夜夜的待在這里幫你們處理掉他身邊的鶯鶯燕燕,狂蜂浪蝶?!?/br> “在我離開此教之前,”那朵花從她指尖墜落砸在她的腳邊,濺起小小的灰塵,“你們需盡快想好一勞永逸的法子,莫要再讓你們教主被他人所惑,抱憾終身。” 他們聽完這話,又瞧見那朵被無情丟棄的艷麗芍藥還在無盡眷戀蹭著她的裙角,便側(cè)頭互相對視了一眼。 隨后,一切盡在不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