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禁閉
湛青拖著快疼斷了的腿以及酸疼的腰一路跟著人從游輪上層直入下層艙,越往下走越是陰暗潮濕。 走到盡頭,不打不罵,就只關(guān)籠子而已,倒讓小鷹爺有點意外了。 他們獵鷹堂里從前有人犯錯,他老爹也總關(guān)人禁閉,往黑屋子里一塞,面壁反省去吧。他見的多了,都不覺得有什么可怕之處。甚至還想,進(jìn)去睡覺不是挺好的么。 如今,他也享受到被關(guān)禁閉的待遇,卻不知自己有沒有那個心情睡大覺。因為這里沒有什么禁閉室,而是一個鐵壁的牢籠。 一米見方,不大的地方。四周鐵板,人進(jìn)去,再把籠門一關(guān),就是個完全封閉的黑暗空間。 湛青看著這個地方,什么也沒說。 為自己做的事負(fù)責(zé)任,是爺們該有的態(tài)度,他無話可說,愿意承擔(dān)這后果。 他清楚自己天生沖動,但對沖動之下所做的事,從不后悔。 只是這一次,尹徵誅心一問,讓他糾結(jié)得過分。 理智告訴他,尹徵會殺陳嘯,他沒理由也不可能做另外的選擇。 但那句話自他口中說出,湛青就會忍不住一遍一遍的去想。 萬一,不殺。如果,不殺。 以尹徵的為人,原則極強,絕不會徇私,更何況,對陳嘯他也無私可徇。若說他不殺陳嘯的理由,那只有一種,就是留做人證,處理他背后的那位主子。 那個人湛青猜不出是誰,但只會是寧家人中的某一位。既然是陳嘯的主子,依著陳嘯的脾氣性情,也絕不會背叛。 湛青從頭到尾細(xì)思一邊,推測合理,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當(dāng)初的判斷沒有問題。 嘯哥不會背叛,所以他必定受盡刑罰,殺他沒有什么不對…… 如果真有不對的地方,那應(yīng)該就是,這條死路,是湛青幫他做的決斷,沒有遵從他的意愿。 但陳嘯選擇不死,不是因為他不想不愿,而是因為他不敢。 總歸出了這種事情,尹徵不可能到最后還會留著他的一條命回家過中秋。 這種事,湛青真打死都不信。 他認(rèn)定尹徵如此說,不過就是為了讓自己內(nèi)心煎熬。 所以他不想難受,極力反駁否定,不再去假設(shè)任何陳嘯活著的可能。 他篤信自己的判斷。決不會被尹徵一句話便輕易撼動。 彎腰鉆進(jìn)金屬牢籠,身高180體重也很是不輕的小鷹爺,蜷在這一米見方的地方,局促與憋悶的感覺瞬間壓迫下來,站不得躺不下,本來就比通常意義上的關(guān)禁閉要難受許多,但是湛青沒有想到,他鉆進(jìn)去之后,鐵門封閉,四周亮起數(shù)盞照燈,把原本黑暗的空間照亮得不可思議,晃得眼睛都快瞎了,完全睜不開眼,不敢直視任何一片光源,甚至連閉上眼睛都解決不了問題。 被這燈光一照,湛青瞬間情緒就變得焦躁起來。 這個時候他才明白,趁關(guān)禁閉時睡覺這種事,在尹徵這里根本想都不要想的。 而這密閉空間里的燈,不但亮,而且熱,發(fā)出的光源照在湛青的身上,不出兩個小時他就像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甚至就連他屁股下面坐著的、以及背后靠著的鐵板都散發(fā)著燙人皮膚的溫度。 坐得時間越長,熱燙的感覺就越鮮明,貼著的皮膚發(fā)紅發(fā)痛,他只能選擇蹲一會兒,盡可能縮小皮膚接觸鐵板的部分。 也不知又過了多少個小時,被關(guān)得越久便越覺難以忍受,度秒如年。 他盡量蜷著身體,坐一會兒蹲一會兒,兩種姿勢換著來,以胳膊擋著眼睛,盡量避開光源的刺激。 但盡管如此,他還是覺得無法避免強光刺激,眼前昏花一片,腦袋發(fā)懵。太熱太難受,口干舌燥,不適感隨之而來,憋悶窒息,缺氧,喘不過氣。 渴,但沒水。困,卻無法入眠。 這個空間里,沒有時間流逝的感覺,他不知道自己被關(guān)多久,也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放出去。 又過了不知多久,用時間堆砌而出的煎熬,耗光了他所有的忍耐和堅持。他覺得自己身上的水分已經(jīng)全被熱源蒸發(fā)殆盡。 想倔強的憑借意志繼續(xù)沉默,但身體卻下意識的去拍那厚重的鐵板。 心里清楚即便如此也并不會得到任何回應(yīng),但就算只聽見鐵板回應(yīng)碰撞而發(fā)出的聲響,他也覺得舒服些,至少有個宣泄煩躁的途徑。 他可以肯定,他的主人只會是懲罰,不會要他死,但他不知道這個“尹徵所謂不死的界限”和“湛青可以承受的底線”究竟都在哪里。 因為不知道,所以,不知哪一步走下去,就會失控。 也許是在這狹小而局促的空間里關(guān)得時間過久,也許是在這站不得坐不下的鬼地方實在窩火,也許是炙熱和饑渴琢磨的太煩躁,他一下一下的由拍變成了砸。砸著四壁的動作越發(fā)激烈,響聲震耳欲聾,久久持續(xù)不斷。 然而湛青數(shù)不出時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砸了一個小時還是十個小時,不知自己砸了一千下還是一萬下,只知道當(dāng)他再沒力氣做這無用之功的時候,手上有些疼,那些沾著腥甜味的血液,他舔了舔,竟然覺得味道不錯。 這是他失去意識之前,大腦中產(chǎn)生的唯一一個想法。 之后,也不知什么時候有人打開的那個囚牢,把他放出來。他只知道有人用冰涼的水管朝他澆水。 由熱至冷,他打著哆嗦被激醒,產(chǎn)生的第一個想法卻是伸出舌頭去舔那些水喝。極度干渴的喉嚨讓他根本不想去理會任何事,只求喝一個飽。 被強光刺激的時間過長,眼睛睜不開,即便睜開也看不見。 湛青不知道身邊有些什么人,但他卻很快的又再度被這些人塞回到那個狹窄難受的地方。 第一次,他是沒有絲毫反抗的自己鉆進(jìn)去,第二次,他想反抗卻沒有絲毫力氣,只能任人擺布。 再度被關(guān)進(jìn)去,以為四壁的燈光又會很快的再度亮起,會照得他眼花頭暈,會熱得他生不如死。 但是,沒有。 燈沒亮,鐵壁也沒有發(fā)熱發(fā)燙。湛青草木皆兵的等了許久,什么都沒有。四壁的溫度正常,沒有強光照射,他甚至慢慢的可以睜開眼睛去看一看。盡管周身一片黑暗,但他生平頭一次覺得這個顏色看著舒服。 依然是這個局促的空間里,但這次至少可以安心坐著。 可以坐著,即是休息。 他不知又過多久,渴與餓,困倦與疲憊,睡意使他頭腦漸漸昏沉,他蜷著身體很困難的側(cè)躺下來,迷迷糊糊,難以確定自己究竟睡著了沒有。但還沒有讓自己緩過絲毫精神來的時候,四周的燈卻又亮起來,預(yù)示著又一場酷熱的折磨即將到來。 像輪回的循環(huán),讓他連罵句臟話的力氣都凝聚不出來。 有氣無力的想,到底是有完沒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