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罰站
第一次被關(guān)進(jìn)去的時候,湛青尚有能力思考點什么,自我解壓。第二次被關(guān)進(jìn)去的時候,他剩余的力氣卻僅夠維持這個難受的姿勢,甚至連蹲著的力氣都沒有,坐在里頭任由屁股大腿灼熱的挨著燙。唯一能做到保護(hù)自己的方法就是始終以手臂擋住眼睛,不讓那些刺目的強(qiáng)光透過皮膚,影響到視覺神經(jīng)。 第一次從里頭被放出來的時候,他是神智不清的狀態(tài),第二次被放出來時的狀態(tài),應(yīng)該也和先前沒有分別,如果有,那也只是更糟一點,更慘一點而已。 到第三次,他已經(jīng)堅持不住,甚至被淋冷水也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 脫水嚴(yán)重的湛青,被人弄起來,強(qiáng)灌了二三百毫升的補(bǔ)液鹽沖劑,咸澀的口感喚醒大腦,一口氣沒有呼吸平穩(wěn),嗆得止不住咳嗽,眼淚都咳了出來。 在濕淋淋狼狽不堪的混亂中,難得的清醒片刻。模糊的焦距定在不遠(yuǎn)處的灰黑墻面上。 他看見他的主人斜靠著墻面,看他,冷眼旁觀,沒有表情。 有時候,湛青會懷疑尹徵就是個冷血動物。 否則的話,何以會在對別人百般折磨的時候,他能看得那么認(rèn)真,神情專注,卻又冷酷無比。 他對虐待別人這件事,不是喜歡、不是沉迷、不是欣賞,甚至也不是特別的興致盎然。如果非要給他的反應(yīng)尋找一個合適的詞匯的話,湛青會用“天經(jīng)地義”四個字來詮釋。 尹徵對于虐待別人這件事的表現(xiàn)和反應(yīng),就是,天經(jīng)地義,理所應(yīng)當(dāng)。 所以,他看著湛青被折磨得死去活來,沒有任何反應(yīng),仿佛無情亦無感,平淡得波瀾不驚。 湛青特別想要開口求饒,但他被灌水,嗆咳得一邊吐水一邊流眼淚,完全沒辦法自主開口說話,連叫一聲“主人”都不能夠。 等他咳嗽緩解,尹徵卻接了個電話,轉(zhuǎn)身走了??炊紱]看他一眼。 湛青躺在船艙的地板上,頓時迷茫不已。 但糊里糊涂之中,又想,以他主人的性情,求也無用。 對尹徵來說,不把他折騰死,就算是手下留情了吧…… 湛青在補(bǔ)液鹽之后,脫水眩暈感稍稍得到緩解。 他不知道何時會被再關(guān)回去,時不時的看著,像等待時間的宣判。 但他沒有第四次被送進(jìn)禁閉室,當(dāng)然也不可能被寬恕赦免。 這一次,又換了另外一種體罰的方式。 對于此刻的湛青而言,他跪了四個小時,又蜷縮在狹窄的空間里受盡虐待,渾身的骨頭僵硬著、叫囂著疼痛,換另外的一種懲罰,他應(yīng)該是覺得慶幸的。 然而實際真的經(jīng)歷之時,他卻完全不覺得有絲毫可以慶幸的余地,甚至?xí)?,還不如關(guān)在那個一米見方的禁閉室里好過一點。 畢竟那個雖然熱,雖然難受,但也只要安靜待在那里就好,什么都不用去思考。 但此刻這個,不行。 他必須全神貫注,因為稍有不慎,可能就會窒息而亡。 才剛從虛脫乏力的狀態(tài)恢復(fù)些許,他便被人強(qiáng)行從地上拖起來。踩上一段被鐵架固定住的木樁,直徑有限,僅供一人雙腳踩在頂上。一根粗糙的麻繩自梁上橫桿處垂下,做成繩套,絞刑架一般的,那繩套套在湛青的脖子上,勒著他喉結(jié)的位置,卻又沒有十分勒緊,就卡在那個危險的位置,不上不下,好自為之。 湛青剛被人強(qiáng)迫著站上木樁的時候,也是心下一驚,甚至有一瞬間大腦失靈,以為是真的會被處以極刑,一了百了。 但很快的,他發(fā)現(xiàn),又不是這樣。 因為尹徵不知何時接完了電話,走回來,直走到一個比較近的距離,看他。 “不用開口我也知道你想求饒。可以不罰禁閉,但同等的時間,罰站來抵。如果再想求饒,我也可以再給你換別的?!彼殖读顺独赵谡壳嗖弊由系睦K套,問他,“寬容嗎?” 湛青對此,無話可說。卻忽然想起三秒規(guī)則,所以,他搖頭,又點頭。 不知道自己想表達(dá)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主人口中所謂的“同等時間”究竟是有多久,一個小時還是十個小時,一天還是十天。但他覺得他的專注力無法維持那么久,甚至才幾分鐘他就身體打晃,體力不支。但那根繩套的高度卻又被人持續(xù)著向上挪了幾分,直到他腳跟離開地面,能承受身體重量的部位越來越小,惦著腳,更加難以掌控這種生死邊緣的平衡感。 到這一刻,他也完全沒有辦法再去思考任何事,無論寬容嚴(yán)厲,他都只能忍受。全神貫注,所有的精神力都被用來控制自己的身體動作。 困、累、餓,這些感覺,統(tǒng)統(tǒng)被轉(zhuǎn)化成了忍耐,堅持和緊張,明明沒有被關(guān)在那個灼熱的禁閉箱里,但他依然出了一層又一層的汗。意志力像被抽絲剝繭般一層一層離他而去,怎么竭盡所能的挽留卻也都是無能為力。 但堅持隱忍的結(jié)果依然還是眼前發(fā)黑,想找得到那個平衡的支點卻不知為何思維就是不聽使喚,固執(zhí)的脫離意志的召喚,整個人都歪歪斜斜向前傾,身體下沉,直到喉嚨被粗繩緊緊勒住,勒得他瞬間被阻斷了呼吸,粗繩嵌進(jìn)rou里,頸項處一道深紫勒痕…… 湛青被吊在那里不上不下,脖子卡在繩套中,覺得自己好像吊死了,卻又沒死透,一時之間,竟不知道究竟是死了比較舒服,還是活著比較幸運。 他想掙動,但身體猶如灌鉛般的沉重,雙手只能下垂著,根本無法抬起。 好在有人及時把他接住了,從繩套里解救下來。 又是拍背又是幫他順氣,讓受盡虐待的湛青都有點不大適應(yīng)。 糊里糊涂睜眼,看見他久違的銳哥,要不是累得實在動不了,真想摟著銳哥痛苦一場。 湛青想跟他求救,但是沒法說話。 這奄奄一息的狀態(tài),其實他不說,厲銳也看得出來。 但是厲銳才起身,還未開口求情,尹徵就已經(jīng)發(fā)話。 “誰放你進(jìn)來的,滾出去。” 態(tài)度語氣,沒得商量。 厲銳說,“我不出去,我就在這等著。等罰完了,我?guī)麓??!?/br> “用不著你。”尹徵隨口一說,邊即刻有人上前請走厲銳。 即便厲銳不想配合,可這種“請”里頭,帶著百分之九十八的強(qiáng)迫成分,他無可奈何,被送出門外,迎面看見他哥厲楠也站在門邊,無所事事,煩躁的抽著煙。 “還有多久?”厲銳問。 “二十一個小時?!眳栭f。 除了等時間,別無他法。已經(jīng)罰了四天,卻還剩二十幾個小時,湛青什么都沒吃,厲銳揪心不已。 但尹徵說罰多久,就得罰多久,沒人能改變他的決定。 湛青第一次罰站,至少還憑借意志力勉強(qiáng)支撐了三個小時,第二次被弄上去,卻連一個小時都沒站夠,就再度體會了一遍被吊頸的可怕感覺。他覺得脖子勒得快要斷了,生生的疼著,無法呼吸,無法掙扎,但總有人會適時的把他撈回來,解開繩套,讓他休息片刻,等他剛能把氣喘得均勻,就又再繼續(xù)。 而湛青一次比一次堅持的時間更短些,直到他連一分鐘都撐不住了。 他已經(jīng)條件反射的怕極了那個木樁,怕極了那根繩套。 那種近距離觸碰死亡的感受,會在繩套勒緊脖子的時候,瞬間清晰無比。 從最初被勒住的惡心想吐,到最后的絕望想死,就連當(dāng)初上島的時候,他也沒有想過放棄活著的念想。 但此時此刻,他忽然有點覺得,死也不錯,畢竟,就只勒一次…… 他趴在地板上,把剛被喂進(jìn)嘴里的水又翻江倒海的嘔吐出來之后,忽然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尹徵就站在他跟前不遠(yuǎn)處。 大腦遲鈍的湛青,不知道哪來的體力,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在被人再次拎上木樁罰站之前,伸開手就死命的摟住了他主人的腿,就像抱住了唯一一根救生的浮木般的,死活也不肯松手。 他說不得話,但以肢體語言詮釋著,投降。 不想堅持了,也堅持不住了。所以,打死他也不要放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