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宴、宴辛禾救救我救我
俞雀走時十分悵然,因為沒有身份證,他只好找了一輛黑車,司機問他去哪,他漫無目的,就隨口說了句去海城。 海城離京城不遠,坐車幾個小時就可以到。 俞雀有些暈車,昏昏沉沉一路,到了車站的時候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十分萎靡,蔫蔫不振。 師傅見他臉色微白,關切的問了一句:“小伙子,你沒事吧?” 他說話帶了絲外地的鄉音,但俞雀聽懂了,難受的問:“師傅,你知道這附近哪里有酒店嗎?” 說完又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話鋒一轉:“旅館也行,便宜一點的那種。” 他沒有多少錢,黑車昂貴,光車費就花了好幾百,身上的現金已經所剩不多了。 師傅拉客多年,也是個精明人,看出俞雀身上的窘迫,熱心的給他推薦了一家便宜環境還不錯的旅館。 “就是地方有些偏,離市中心有些遠,小伙子你要不介意的話,我就順便帶你過去,正好我有一個客人在那附近要過去拉他。” 俞雀想,偏僻好呀,這樣宴辛禾能找到他的機會又小了些,權衡了片刻,就同意了。 …… 俞雀沒有想到會這么遠,又坐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的車,終于到了師傅給他推薦的那間旅館。 旅館不大,也就四層,裝修的一般,但也不會很差,普通的就跟民宿一般,就是坐落的位置實在有些偏僻,看地方差不多都在鄉鎮周圍了。 師傅把他送到旅店門口,就開車走了。 旅館的老板是個中年女人,染了頭發化了淡妝,面容看上去很和善。 她就一把搖椅坐在門口,叼著根小孩子才吃的棒棒糖,懶懶散散的躺著上面玩手機。 見俞雀進來,眼中一亮:“小帥哥,住店啊?” 俞雀點頭。 老板娘說:“有啊,還有很多房間,打算住多久啊?” 俞雀問:“我身份證掉了,可以辦理入住嗎?” 老板娘皺眉,似乎有些為難:“身份證掉了啊……” 俞雀抿唇,佯裝苦惱:“我就是來旅游的,昨天在車站被小偷偷了錢包,身份證和銀行卡都被偷了。” 怕老板娘覺得他身上沒有錢,又補充道:“你放心,我身上還有現金,就是…就是能不能讓我住幾天……” 老板娘嘆了口氣,從上到下打量了俞雀一遍,說:“好吧,看你年紀還不大,還是學生吧?” 俞雀點頭:“是的,大四了,馬上就畢業了。” 老板娘哦了一聲:“證件丟了去警察局掛失了沒?” 俞雀搖頭:“還沒。” 老板娘似乎是相信了他,一邊給他開房間,一邊還搖頭嘆息:“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閱歷不夠,出來旅游連個同伴也不帶,看,這會兒出了事身邊就沒有人幫忙了吧,要是遇到壞人就難搞嘍。” 俞雀微微一笑,沒有接話,也沒有多想。 他要的二樓單人間,價格還是比較實惠,一天一百多一點,電視空調都有,雖然面積不大,但好在整潔,沒有什么異味。 總體來說,俞雀還是比較滿意。 坐車難受了一整天,俞雀不想吃東西,身體沾了床鋪,就逐漸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晚上了,打開窗戶就是一片綠油油的麥田。這里不比城里霓燈遍布,但樓下不遠就是一條夜市街,雖說不大,但人來人往也十分熱鬧。 俞雀有些餓,就去下面買了點東西回來。 回來的時候和門口的老板娘打了個照面。 她在柜子上擺弄著一些瓶瓶罐罐,見著俞雀,熱心的說:“誒誒,小帥哥,要蜂蜜不?” “正宗天然蜂蜜,沒有參假,絕對正品。” 呃…… 俞雀笑笑:“不了……” 老板娘卻十分熱情地推銷,給了他一杯兌好的蜂蜜水:“誒呀,沒關系,很甜的,你嘗嘗,來,不要錢。” 俞雀推脫不過,盛情難卻,只好接過喝了幾口。 一股甜到膩人的味道在嘴里彌漫開來,俞雀放下杯子,口不對心說了句好喝之類的話,就趕忙回到房間。 俞雀不怎么喜歡甜食,特別還是在胃部空蕩的情況下,勉強吃了幾口帶回來的小米粥,不過才一會兒,就感到胃部不適,然后去洗手間把東西全部吐了出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天擔心受怕加上長途勞累,到了半夜,居然發起了高燒。 俞雀滿頭大汗,身體卻又發冷,拖著發虛無力的身體,下樓想去找老板娘找點退燒藥吃一點。 老板娘就住在一樓,俞雀看她房間門還亮著燈,就想敲門。 手都已經舉了起來,就聽到老板娘隱隱約約的聲音響起,像在和誰通電話。 這里的房間不隔音,俞雀原本也沒有打算偷聽,但他走的時候卻意外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心中一動,便附耳在門上聽了起來。 “睡著了……喂了藥,放心過來吧……” “人長得特別漂亮,白白嫩嫩的,性格也不錯……” “問過了,就一個人,照片不是給你看過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好久沒有見過這么精致漂亮的男孩子了,這次一定能賣個大價錢……” 里面還在說話,俞雀卻遍體生寒,如墜冰窖。腦袋像被人當頭一棒,一片空白,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像要從喉嚨里蹦噠出來一樣。 他連忙深呼吸了一口,聽見老板娘快要掛斷電話的聲音,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躡手躡腳回了房間。 ——黑店! 此時此刻,俞雀心中完全被這兩個大字占據了腦海。 表面人和心善的老板娘居然是個人販子! 俞雀真是萬萬沒有想到,他頭昏腦漲,身體冷熱交替,切切發顫,卻又意識到嚴重危機。 聽那女人打電話的意思,等下就會有人過來帶走他。 俞雀心底一陣后怕,他沒有吃過店里的東西,只有傍晚那杯蜂蜜水,定然是被她下了藥。 一張臉面無血色,俞雀心有余悸地想:要是自己沒有吐出來,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忍著欲裂的頭疼,著急忙慌的收拾東西。 他不能在這待下去了—— 打定注意逃跑,這時房門卻傳來一道細微的開鎖聲。 俞雀心里一個咯噔,急忙躺回床上,佯裝熟睡的樣子。 從這里可以聽到馬路外邊車輛引擎的聲音,這會兒半夜寂靜無聲,說明前來接手的人還沒有來,現在這種情況,那就只有一個可能——老板娘上來查寢。 果不其然,房門被人打開,來人是正是老板娘。 她輕手輕腳進了房間,見俞雀沉沉昏睡在床上,滿意的哼了聲。之后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老板娘把俞雀留在電視柜上的唯一一些現金給拿走了,然后帶上門離開。 在她走后,俞雀立馬睜眼,一些沒用的東西也不要了,刻不容緩打開窗戶,順著外面的水管爬了下去。 他慶幸自己選的是二樓,樓層不高,很輕松就爬了下去。只是他過于焦急,離地面還剩一小截距離的時候跳了下去,沒有站穩崴了腳。 忍著劇痛,俞雀沒有選擇往大馬路上走,而是一瘸一拐躲進了稻田里。 他知道對方很快就會發現他逃跑的事情,現在他腿受傷,決計跑不了多遠,來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個,而且他初來乍到對地形不熟悉,要不了多久估計就會被對方抓回去,不如就在隱蔽的地方先躲上一陣,只要等到天亮,人多了就好辦了。 稻田葉子鋒利刺人,俞雀躲進里面,裸露在外的皮膚很快就被割傷,泛起陣陣癢意。 稻田里蟲子特別多,又是夏季,蚊子聚堆,不過幾分鐘,他身上就沒有一塊完整的肌膚,全部都是被蟲蚊大大小小叮咬出來的毒包。 俞雀渾身發軟,受傷的腳被冷水浸泡,更是帶起一股密密麻麻的刺痛。 下蹲的姿勢難受,他身子骨嬌氣,捂著已經腫脹的腳,嘴里發出忍痛的細細呻吟。 陣陣寒氣從泥濘的稻田里鉆進了骨頭里,也不知道泥水里有什么東西,滑溜溜的嗖的一下蹭過他的腳。 俞雀懵了好一會兒,緊張的低頭去看,可四下一片漆黑,只有頭頂高懸的月亮傾灑下稀薄的慘淡月光。安靜的夜里,附近青蛙蟋蟀的叫聲愈發響亮。 俞雀又是害怕又是委屈,蹲在泥濘的稻田里,淚水大顆大顆的往下落。 旅店里的老板娘一伙人也終于發現他不見了,燈光大亮,有一個男人從他的房間探出了身體,銳利的往附近觀察了一眼,隨后關上窗戶,燈光暗滅。 俞雀瑟瑟發抖,無助又絕望。 三兩個人打著手電走到了旅店后面的稻田附近,離他不過才十幾米遠。 遠見燈光射來,俞雀大氣也不敢出一下,也不顧腳下的泥水里有什么,往下一跪,整個身子幾乎都趴在了田里。 幾個尋找他的男人長得人高馬大,一看就知道不是俞雀這種柔柔弱弱的小菜雞可以對付的了。 那些人嘴里罵罵咧咧,凈是些難聽駭人的話——說什么抓到他要把他的屁股cao開了花,割了他的腳筋,打斷他的腿一些令人聽之發怵的威脅。 俞雀遠遠瞧著他們兇神惡煞的樣子,就知道他們肯定不是說說而已。他們這群亡命之徒,一但抓到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幾人在附近搜尋不見他的蹤影,又逗留了一會兒,便挾著滿身戾氣離開了。 俞雀就這樣縮著身子,哆哆嗦嗦在稻田里蹲了一夜。 天色蒙蒙亮,聽見附近的雞狗都開始鳴吠起來,俞雀渾濁的目光一動,才挪了一下腿,就釀蹌的跌進了水里,濺了一身泥,好不狼狽。 他蹲了半夜,腿早已麻木不堪,甚至都感覺不到知覺了,受傷的右腳更是一股痛徹心扉的劇痛,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似的。 俞雀渾身都是濕的,充滿腥臭的泥味,面頰白的毫無血色,一瘸一拐走的十分艱難。單薄的身軀在灰暗的田野里顯得無比孱弱,像株不堪一擊的小草,脆弱的仿佛一陣風來就能把他吹倒在地。 夏季下旬的早晨微涼,風一吹,帶起人身上微冷的寒意。 俞雀的燒還沒有退下去,神志不清,身體搖搖晃晃,漫無目的的朝前走。 時間應該還早,大街上沒有多少個人,只有一些早餐店開了門,里面的人見著他,一臉好奇,側目指著他竊竊私語。 俞雀從來沒有這么凄慘過,心里的防線崩塌,哭著求著一個過路人要來手機打電話。 那人見俞雀渾身狼狽,可憐還帶著傷,就把手機借給了他。 俞雀的視線被淚水覆蓋,看東西都是模糊的。 手指哆哆嗦嗦撥打了遠在海外父母的電話,可一個要么沒有接聽,一個要么就是顯示在關機。 俞雀徹底崩潰了,在自己快要堅持不住的最后,終于撥通了宴辛禾的電話。 幾秒后,電話一通,他帶著近乎絕望的哭腔:“宴、宴辛禾……救救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