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鑼鼓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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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琛的確是地道的本地人,只是早年在外地呆過一段時間,沾了點那兒的口音。 說是一段時間,其實也就一年。但B市的兒化音傳染力極強。陸琛剛從B市回來時,他朋友聽了都很不習(xí)慣,現(xiàn)在雖沒有那么明顯,但也還是有股子B市味兒。 或許是因為有關(guān)那兒的記憶實在是太深刻了,如同種子沃在土里扎了根,陸琛偶爾憶起鑼鼓巷咿呀的胡琴聲,依然會想坐下來,認認真真抽上一支煙。 22歲那年他出了場車禍,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醫(yī)院的病床,棚頂?shù)膲ζさ粼谒樕希瑳鏊凰坏摹R粋€女人拉開簾子,走進來,又迅速拉上。 好奇的視線被隔絕在外,聲音卻是關(guān)不住的。 簾外,一個大媽歪在床上,同陪護的兒媳絮叨著,聽口音是B市本地人。 “聽說里面那個小伙子是出了車禍哩!司機當場斃命,他卻跟個沒事人似的!” 兒媳削蘋果的手頓了頓:“真的假的?這可真是福大命大啊!” “可不是嘛!我還聽說他是連夜從外地轉(zhuǎn)院來的,好像是S市第六醫(yī)院。” “啊?那么遠啊?”S市同B市隔著十萬八千里。 大媽嘖聲不斷:“而且人家第六醫(yī)院跟咱這兒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你說他傻不傻啊,轉(zhuǎn)來這么個小破醫(yī)院。哎呦,在這兒吃不好睡不好,真是遭罪啊...” 兒媳聽出她話里話外的埋怨,抿著唇不說話了。 這醫(yī)院的確破,印象里陸琛從來沒“享受”過這么貧民的待遇。印象里,印象......陸琛揉著太陽xue,腦子一片混沌,閃過幾團模糊的影子,又什么都記不起來。 “大夫說你是輕度腦震蕩引發(fā)的間歇性失憶。”女人將一飯盒放在桌上,“我煲了雞湯和綠豆粥,你過來吃點兒。”她低頭去開飯盒的鐵扣子,長發(fā)自然垂下來幾撮,一股果香洗發(fā)露的味道,廉價又溫柔。三十出頭的樣子,沒化妝,單薄甚至有些孱弱的身子勉強撐起衣料,整個人瘦得過分。 陸琛不敢開窗,怕一陣風(fēng)過來把她給吹跑了。 “你是誰?”關(guān)于失憶陸琛有好多問題想問,先擇了最關(guān)鍵的問了,“我又是誰?” 女人指指自己:“楚瀟,”又指指他,“陸琛。” 呲啦一聲,身后的簾子被猛地拉開。背著吉他的少年風(fēng)風(fēng)火火出現(xiàn)在兩人的視線里,一邊擦著汗,一邊皺眉問著,“媽,那個姓陸的死沒死啊?” “這孩子,怎么說話呢!”女人拍了他一下,將少年拽到身邊,指了指陸琛道,“小寒,叫哥哥。” “他才不是我哥...”少年低頭盯著運動鞋,一副不太高興的亞子。他穿著北海高中的校服,白襯衫被洗到微微泛黃,散發(fā)著淡淡的皂角香氣。陸琛望進他眼睛里,笑問是不是有好多女生給你寫情書啊,眼皮三點痣,這可是招桃花的面相。 “你還會看相?” “你不也還會寫字嗎?” 楚寒不吭聲了。草稿紙落在學(xué)校,他用鉛筆在課本扉頁寫下“陸琛”二字,緊挨著自己的名字。 好有文化哦小弟弟,我都不知道這個字怎么讀。陸琛指著那“琛”字說。 楚寒白了他一眼,用橡皮將陸琛的名字迅速擦掉。又往后翻幾頁,露出一張粉紅色的信封,不知道被誰塞進來的。他有些驚訝,想趁陸琛沒發(fā)現(xiàn)趕緊遮掩過去,結(jié)果還是遲了一步。 “還真有女孩兒給你寫情書啊!你看看,讓我說中了吧!”陸琛揶揄著,“同班的嗎?長的俊不俊啊?別害羞嘛,跟哥說說。” “……”楚寒將那封情書迅速塞回課本,又翻開一本筆記。胳膊搭在窗臺上,臉埋在作業(yè)本里,就差把“別跟我說話”五個大字寫在腦門上了。 陸琛不再逗他,見他寫作業(yè)也依然背著吉他,好奇問著:“不沉嗎?” “關(guān)你屁事。” “不可以說臟話奧,不然哥哥打你屁股了。”陸琛隔著琴套去碰那把吉他,“借哥玩玩唄?” 楚寒索性將吉他抱在胸前,戒備的姿態(tài)活像只炸毛的刺猬,重復(fù)著今天說了無數(shù)遍的一句話,“你不是我哥。” “媽說我是。”陸琛朝正在和醫(yī)生交談的纖瘦女人的方向努努嘴。 他們是親兄弟,一個隨父姓,一個隨母姓。姓楚的女人這樣告訴陸琛。 時隔多年,陸琛才曉得這是她撒的謊。他與楚寒的關(guān)系并不是兄弟那樣簡單——同父異母,這才是他們真正的親緣關(guān)系,而楚寒之所以如此愛護這把吉他,是因為那是自家哥哥送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它在楚寒的世界里,就是有關(guān)哥哥的全部。 楚寒不是土生土長的B市人。打記事起,他和母親是住在S市,高中時才搬來B市念書。三年前一個雪夜,楚瀟在舞廳的工作快辭了,那些客戶舍不得她走,成宿成宿地叫她陪酒。對此,楚寒早已見怪不怪。他趴在沙發(fā)邊的茶幾上寫作業(yè),一個醉漢路過,沖他吹了個口哨。 “小孩兒,長的挺水靈啊,比小姑娘還好看。”醉漢搓著手,笑瞇瞇問他今年多大,想不想跟叔叔一起找點樂子。 楚寒只覺惡心,正想扯嗓子喊保安,嘴巴就被捂住,男人身上的酒臭氣熏得他頭暈?zāi)垦#氚讶送七h,可偏偏掙脫不開。正僵持著,一陣拳風(fēng)擦過耳邊,直直沖向身邊醉漢的門面。再回過神,那醉漢已經(jīng)倒在地上,鼻血流成河。 “在棲鷹組的地界撒野,不要命了?”男人居高臨下,逆著光,臉部線條鋒利得像一把刀。 醉漢看清來人,臉色登時嚇得煞白,屁股尿流地跑遠了。 “你沒事吧?”正義使者沖楚寒伸出手,把他從地上拽起來,看著散落在地上的直皺眉,“這兒可不是適合未成年呆的地方,你是怎么混進來的?” 羞于啟齒,楚寒別別扭扭地說:“我媽,在這兒上班...我等她一起回家。” 男人“哦”了一聲,沒刨根問底,直接坐去他旁邊,“巧了,我等我爸。” 他的側(cè)臉跟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楚瀟身邊的中年男人尤其像,楚寒盯著他出神,直到臉被掐出一個紅印。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有些失禮。 但這人也沒禮貌到哪兒去,揉著腮幫子,楚寒悶悶不樂地想。 那邊男人接了個電話,對那頭道:“嗨呀,買了買了,去的就是你說的那家琴行。” 楚寒豎起耳朵悄悄聽,再看看他身后背的嶄新的吉他包,隱約能猜出對話的內(nèi)容。 “額,是這個牌子嗎...?”男人嘴里吐出一串楚寒聽不懂的外文,良久一拍大腿,懊惱道,“媽的,買錯了?” 電話那頭無語片刻,然后直接按了掛斷鍵,用實際行動告訴男人:你太蠢了,我不想理。 見男人煩躁地直抓頭發(fā),楚寒的眼睫眨了眨,小心翼翼戳了戳他胳膊。 “額,哥?我這樣稱呼你可以嗎?因為你比我大。”楚寒沒等他回答,繼續(xù)說,“可以讓我看一眼這把吉他嗎?” “當然可以,”男人把琴掏出來,聳了聳肩,“我朋友嫌這牌子不好,我又不通樂器,現(xiàn)在它對我而言,跟廢品沒什么兩樣了。” “廢品”在暖橘色的燈光下折出棕色的新澤,琴身打了蠟,湊近聞還有好聞的松香味道,比楚寒在學(xué)校社團借的二手吉他好一萬倍。楚寒愛不釋手地撫摸,心道這樣都要被稱為“廢品”的話,簡直太奢侈了。 他期待地問:“我能彈一下嗎?” “當然可以,”男人重復(fù)著慣用的肯定句式,他瞅楚寒這小孩兒討喜又順眼,索性將新吉他送給他。 陸琛。在黏稠的和弦里,楚寒聽到他的名字,牢記于心,很久都沒有忘記。 直到三年后,他在病房外偷聽母親與那個叫陸峻潔的男人對話,從他們嘴里,聽到了陸琛的名字。 原來...送自己吉他的人,其實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楚寒背過手,隔著琴套撫摸琴身,心里有股說不出的滋味兒。 但此時失憶的陸琛并不知道楚寒其實是父親在外面的私生子,也不知道僥幸逃生的車禍不是意外,而是一場謀殺,更不知道身為黑幫老大的父親把他送到B市的郊區(qū)是為了避風(fēng)頭。 他什么也不知道,因此撩閑撩得心安理得。 而且發(fā)現(xiàn)炸毛的小朋友很有意思,臉因為生氣一鼓一鼓的,像只充了氣的河豚。 “我們走吧,”女人打斷他倆的拌嘴,晃著手里幾張薄薄的紙,其中一張是出院證明,“醫(yī)生說你只需要靜養(yǎng)調(diào)理一段時間就能恢復(fù)記憶,一周后如果還是什么也想不起來,咱們再來復(fù)診。” 陸琛想起墻皮掉在臉上的觸感,表示自己會努力擺脫失憶狀態(tài)。 出來時太陽已經(jīng)落了大半,夕陽斜斜地灑在一輛自行車和破三輪上,為掉了漆的車身鍍上一層淡金色的光。楚寒騎在三輪車上奮力地蹬著,陸琛坐在后座閉目養(yǎng)神,時不時點評兩句:“太慢了吧,我是在坐牛車嗎”“小伙子行不行啊不行換我上”。 楚寒想起媽剛叮囑的,要“照顧病號”,遂不跟陸琛一般見識,而是化憤怒為力量,一腳比一腳蹬得狠。楚姨在一旁笑得肩膀直抖,外衣被風(fēng)鼓得獵獵的,像一只蹁躚的蝴蝶。陸琛望著她的側(cè)臉,心想楚寒的長相柔和又干凈,該是像她多一些。 兩輛車一前一后駛進鑼鼓巷,穿梭在細窄的胡同里,把凹凸不平的路壓出一條淺淺的車轍。路邊有女人剛洗完頭發(fā),將盛滿肥皂沫子的水盆揚手一潑,三輪車碾過去,帶出一道長長的水跡,又很快被黃昏的暑氣烘?zhèn)€干凈。胡琴的高嗓托不住餐鋪子的叫賣聲,在那兒自成一派地咿呀著,對面的小攤不甘示弱地吆喝:“煎餅果子嘞——兩塊錢一個——”陸琛聞著香氣,肚子適時地“咕”了一聲。楚寒回頭睨了他一眼,停了車,從褲兜里摸出一張一元紙幣和兩個五毛硬幣遞到大爺手里,折回來后把舊報紙包著的玩意兒塞給陸琛。 “謝了哈老弟。”陸琛咬了一大口,從車上跳下來,含糊不清地說著,“媽說她先回家做飯了,讓你帶我四處轉(zhuǎn)轉(zhuǎn)。” “有什么好轉(zhuǎn)的...”楚寒踢出一腳,看著石子越滑越遠,直到消失成看不清的一點。 “走吧,沒準兒逛著逛著我真就想起什么了呢!”陸琛拍拍他的頭,將煎餅果子送到他面前,“來一口?” 萬里無云萬里天,陸琛的口水粘在香腸煎蛋生菜葉子上,在夕陽下熠熠生輝。 楚寒一臉嫌棄地推開他的手,正欲邁開大步,突然被身后的聲音叫住。他回頭,看見五個混混模樣的小年輕快步過來,中間的男生也穿著北海高中的校服,一邊掂著手里的鋼棍一邊放狠話: “可逮到你了!姓楚的,小爺我今天跟你沒完!” 楚寒在看清來人的瞬間臉色一白,然后拉住陸琛的手,頭也不回地向前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