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為師錯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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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謝問趕到葉存真身邊的時候,葉存真已經奄奄一息。 其實在泉州中了玄鶴的百鬼噬心掌時,葉存真的心肺就已經遭受了不可逆的重創,之所以能夠一直活到現在,是因為謝問上次花了整整一個晝夜的時間用內力為他治療,才好歹穩住了他的心脈,否則葉存真恐怕早已一命嗚呼。 而這一次,葉存真的情況更為嚴重,帶著灼燒痕跡的黑色掌痕從胸口擴散到了全身,脈象弱到幾不可聞,臉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即便如此,意識不清的葉存真仍然時不時地叫著成淵的名字,似乎死撐著一口氣也要等到成淵回來。 謝問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繼續用內力為葉存真續命。 在淺月的安排下,謝問等人住進了江州城郊的一棟舊宅中。而這一次的療傷,謝問花了三天三夜的時間。疲憊不堪地走出房間時,三天沒有合眼的他腳下一軟,險些栽倒在地,還好早已等候在院子中的謝琞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謝問,你沒事吧?”謝琞扶著暈乎乎的謝問回到房中,讓他躺在床上,擔心地道,“你餓嗎?我已備好了飯菜,要不要熱了端上來?” 謝問擺擺手,有氣無力地道:“我不餓。你讓我躺著瞇一會兒。我好累……” 謝琞替他拉好被子:“嗯,你好好休息。葉前輩交給我來照顧便是。” 謝問一頭栽倒,睡得昏天暗地。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在一陣誘人的飯菜香味中醒過來,此時天色已經暗了,榻邊矮案上放著一些剛熱好的飯菜。謝問爬了起來,餓得頭暈眼花的他再也顧不得許多,拿起碗筷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不多時,謝琞推門而入,見謝問已經醒來,便端著一盆熱水走到他身邊。 “慢點吃。瞧你這狼吞虎咽的樣兒,又沒誰跟你搶。”謝琞嗤笑著白了他一眼。 謝問腮幫子一動一動地抱怨道:“誰叫我三天三夜沒吃飯了嘛,對了,我躺了多久?” “躺了快一天。”謝琞坐在榻邊,看著謝問風卷殘云,“你知不知道你在夢中都在喊著我要吃豬肘子,我要吃五花rou。” 謝問尷尬地撓撓頭:“這都被你聽到,太丟人了……” 謝琞忍俊不禁:“你做過的丟人事還少么?現在知道害臊了?” “怪不得我說這些飯菜怎么這么合我胃口,敢情你一直在偷聽我說夢話,然后偷偷做飯給我吃?” “沒辦法,我總不能指望林瓊吧,他比我還笨手笨腳。”謝琞用熱水沾濕了帕子,“臉伸過來,給你擦擦。” 謝問乖乖地把臉伸過去,感受著謝琞輕柔的動作,感嘆道:“我這前世到底是修了幾輩子的福,竟然能讓尊貴的太子殿下親自為我下廚。” 謝琞噗嗤一聲笑了,手中一用力,在他臉頰上狠狠一掐:“臉皮厚得跟城墻似的。你以為我想啊?我是怕你為了救葉前輩累壞了身子。” 謝問吃痛地捂著臉,突然回過神來:“對了,葉前輩現在情況如何?好點了嗎?” 謝琞點點頭:“我正要過來告訴你這個好消息。葉前輩醒了。精神還挺不錯的樣子,能下地走動了。” “真的!?那太好了!”說著謝問也顧不上吃東西,一個翻身下了床,抓住謝琞的手就往外走,“走,我們去看看葉前輩!” 兩人來到院中,見葉存真披散著一頭灰白的長發,坐在院子的走廊邊上,望著院子中一株開滿了花的桃花樹,若有所思。 “葉前輩,你感覺好些了嗎?”謝問緩步上前,悄聲問道。 “是你啊。坐。”葉存真頭也不回,右手拍了拍身邊的走廊,謝問和謝琞便并排在他身邊坐下。 “聽一心說,你為了救我,花了三天三夜的時間用內功替我療傷。”葉存真側頭看他,他的臉頰已經不像之前那樣蒼白,而是隱隱泛著紅光,看來氣色的確不錯,“小子,多謝你了。” “這是晚輩應該做的。”謝問謙遜地答道,“畢竟前輩將真正的七竅玲瓏訣傳授給了晚輩,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前輩有難,晚輩不能不袖手旁觀。” 話音未落,葉存真卻抬手截住了他的話頭:“別。我還沒說過要收你這個徒弟,你別隨便拜師。我之所以教你七竅玲瓏訣,只是為了遵守與你師尊皇甫軻的約定。我這一輩子,除了成淵,不想再收任何弟子了。” 謝問聽到此處,心中一動,低聲問道:“葉前輩,您這算是原諒成淵了嗎?” 葉存真不禁苦笑:“原不原諒,很重要么?事到如今,真相如何,我已經不在乎了。” 他緩緩站起身來,走向那株桃花樹,一陣微風拂過,落英繽紛,月色之下,葉存真的背影顯得既清冷又落寞。 “在醒來之前,我覺得自己做了好長好長的夢,在夢中,我回到了過去,仿佛把自己的人生又完完整整地走了一遍。我出身貧微,小時候被父母賣給了梁國的大祭司當奴隸,我的童年,都是在大祭司的欺凌與玩弄之中長大,我不甘淪為他人玩物,靠著自己的努力和天分,漸漸博得了大祭司的賞識,被他收為義子,接著又受封為梁國祭司,得到了,可就在我認為自己好不容易熬出了頭的時候。梁國卻被大虞所滅。其實仔細想想,我對梁國并沒有什么感情,厲家父子性情暴虐,昏庸無能,被滅了也是活該。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付出的努力就這么在一夜之間付諸東流。” 謝問:“所以前輩才決定回到中原,修煉玄蠱術謀求復國嗎?” 葉存真:“不錯。我從小只一門心思地鉆研蠱術,除了蠱術,我一無所有。我很害怕失去了蠱術之后,自己會變成一個一無是處的廢人,直到成淵的出現。當時我在華山腳下撿到他的時候,他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饑寒交迫,走投無路,我收留了他,并發現了他的天賦,將蠱術傳授于他。那段日子里,我們像家人一樣,相依為命。直到現在,每當我痛苦的時候,還是會時不時回想起在潛龍堡中與成淵度過的那些時日。” 聽到這里,謝問似乎明白了什么。對于葉存真來說,這個世界對他并不友好,甚至可以說是殘酷冷漠的。從小到大生活在這種環境的他,至始至終都在尋找著自己生存的動力和意義。而成淵就是那個在他陷入迷惘的時候,給他帶來了新的希望的人。 也許是一口氣說了太多話,葉存真忽然猛地咳嗽起來,謝琞趕緊上前扶住了他:“葉前輩,你大病初愈,先別說話了,好好歇著吧。” “大病初愈?”葉存真自嘲地笑了笑,“你真的覺得我有救么?” 謝琞與謝問聞言都是一愣。 葉存真嘆了口氣:“我的身體,我自己再清楚不過。今日,或許就是大限將至之時。” 謝問心情越發沉重了:“別這么說,前輩,你不會有事的。” 葉存真拍拍謝問的手:“生死有命,不必難過。我這一路走來,雖然受盡了屈辱,經歷了無數背叛與欺騙。但是在人生最后一刻,還能遇上如你們這般有情有義之人,也算是老天待我不薄了。” 剛說完,葉存真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吐出一口血來,這一次他再也站不住,身子顫巍巍地向后一倒。謝琞連忙在身后攙扶住他,坐在桃花樹下。葉存真倚靠在謝琞懷中,顫巍巍地伸手入懷,摸出一封信,遞給謝問。 “替我……交給他。” 謝問心情沉痛地接過那封信之后,葉存真抬頭望向如濃墨一般的夜幕,輕聲道,“只可惜,不能親口對他說……” 清晨,江州城中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城門外,一匹駿馬一騎絕塵而來,在驛站前停下。成淵翻身下馬,風塵仆仆地直奔城郊的舊宅。然而當他踏入院子的那一刻,他所見到的卻是閉著雙眼安靜地躺在謝琞懷中的葉存真。 濕漉漉的花瓣星星點點地落在葉存真的身上、頭發上。 成淵眼眶一紅,邁著沉重的腳步,緩緩地走到葉存真面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葉存真與成淵,這對有著復雜的愛恨糾葛的師徒,終究還是錯過了彼此。 謝問走上前去,將葉存真托付給自己的那封信遞給了成淵:“這是葉前輩托我轉交給你的。” 成淵木然地抬頭,緩緩地接過那封信,拆開一看,不禁手指一抖。 為師錯怪你了。 寥寥數字,成淵卻看了一遍又一遍。 這么多年的誤解、不解和委屈,成淵最終還是等到了這六個字。 雨雖然停了,但天空依舊是暗沉沉的,濃墨一般沉郁的烏云壓得人有些透不過氣。 成淵獨自一人佇立在葉存真的墓前,樸素無華的木牌上剛勁有力地刻著幾個字:吾師葉存真之墓。墓碑前擺放著一壺清酒,幾朵菊花,這是方才謝問、謝琞、為夷、長風來拜祭時留下的。 成淵拿起那一壺酒,打開酒塞,將壺中酒輕輕撒在墓前。 “師父,其實您沒有錯,錯的人……是我。” 葉存真死后,成淵翻來覆去地想了好幾個晚上,終于意識到在自己九歲那年,無意中鑄成了大錯。 那時候,成淵才剛拜葉存真為師沒多久,雖然葉存真收留了他,并將玄蠱經傾囊相授,可是葉存真那喜怒無常的脾氣卻總是令成淵無所適從。那時候,成淵時常一個人躲在潛龍堡的后山中,日夜苦煉蠱術,只為得到葉存真的一句表揚,一個微笑。 他太急了,恨不得一蹴而就,結果卻是適得其反。 那一日,正在后山修煉蠱術的成淵忽然心脈大亂,出現了走火入魔的跡象,他吐出一口黑血,捂著胸口跪在地上。他抬起掌心,見一股黑氣正在不停向全身蔓延。 “這是……反噬!?”他兩眼一翻,再也支撐不住,就在他快要倒地的那一瞬間,一雙手接住了他的身體,成淵抬起頭來,在意識斷線的最后一瞬間,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再次醒來之時,成淵發現自己正躺在草地上,他抬起手,掌心已經恢復如初。 成淵剛掙扎著坐起身來,一個聲音在他背后道:“小子,你年紀輕輕的,到底在練什么邪術?” 成淵一回頭,見那個男人抱著一把劍,好整以暇地靠在樹干上,玩味地看著他。 他認識這個人,師父一向深居簡出,獨來獨往,唯一可以稱得上是朋友的,大概只有這個男人。 成淵并不知道他們是怎么認識的,只知道這個叫做玄鶴的男人時不時會拎著一壺酒,飄飄然地出現在潛龍堡,與師父切磋對弈,把酒相談,經常一呆就是一個晝夜。 “你胡說!玄蠱經才不是邪術!”成淵倏地站起來,氣鼓鼓地反駁道。 “玄蠱經?”玄鶴眼眸中的光芒一閃而過,隨即換上一副嗤笑的表情。 “你不信!?”成淵著急了,從懷里掏出一本經書,豎在玄鶴面前,“不信你自己看!” 玄鶴從他手中接過經書,草草地掃了一眼,隨即心領神會地一笑。 “經書是沒有問題,錯在你修煉的法子不對。” 成淵心里咯噔一下,他不服氣,卻又有些好奇,于是盯著玄鶴:“怎么不對?你倒是說說看啊!” 玄鶴神秘一笑,沖他招招手:“你過來,我告訴你。只要照著我說的法子去練,一定事半功倍。” 成淵將信將疑,按照玄鶴教他的方法去練,進步果然比之前快了許多。自從那以后,每次玄鶴來拜訪葉存真時,成淵就會拿著玄蠱經,向玄鶴請教這樣那樣的問題,玄鶴從不嫌煩,每次都很樂意為成淵指點迷津。 “孩子。我指點你的這件事,可不許告訴你師父。” 有一次,玄鶴忽然這么對成淵說道。 “為什么?”成淵好奇地問。 玄鶴煞有介事地告訴他:“你師父心高氣傲。若是知道你有問題不去請教他,反而去請教一個不相干的外人,一定會吃醋。” 成淵:“……” “當時我并不明白玄鶴這句話的意思,那時候,我心里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千萬不能惹師父生氣。”說到這里,成淵自嘲地笑了,“如今回想起來,這一切不過是玄鶴為了從我手中神不知鬼不覺地套出玄蠱經而找的借口罷了!可恨當時我有眼無珠,竟無法識破這個jian賊的詭計!” 砰地一聲,成淵一拳下去,將地面硬生生地砸出了一個大坑。 “當時你還只是個九歲的孩子。況且,誰會想到玄鶴竟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呢?”一個聲音從背后傳來,成淵回過頭,見長風與為夷站在他身后注視著他。 “不錯。這一點,也是我后來一直沒想通的地方。”成淵仰頭長嘆,“當時出于賭氣,我將玄蠱經給玄鶴看了一眼,沒想到就這么一會兒的工夫,他竟然就將玄蠱經中的關鍵要點盡數默記在心。后來我屢次向他請教玄蠱經中的內容,他表面上循循善誘,實際上卻趁機將玄蠱經中其他內容也一一默記在心。若非親眼所見,我自己也很難相信。” 長風走上前,拍拍成淵的肩膀:“算了。一切都過去了。葉前輩也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你也就別往心里去了。與其沉湎于過去而裹足不前,不如想想如何打破眼下的困局。” 成淵皺起眉頭,看著眼前兩人:“莫非你們收到了什么消息?” 為夷點點頭,表情凝重地道:“我們剛剛收到了前方送來的軍報,李延昭出兵岳州了。” 成淵忽然沉默,片刻后發出悶悶的笑聲,那笑聲由低變高,由小轉大,到最后變成了仰天大笑。 “岳州危急,你笑什么?”長風不解地看著他。 “這是天大的好事。我為何不笑?”成淵笑得直不起腰來。 為夷也是一頭霧水:“此話怎講?” 成淵冷笑:“李延昭和謝云,一個是殺我手足的叛徒,一個是我的殺父仇人。他們兩個狗咬狗,拼個兩敗俱傷,豈不是正合我意?” 成淵見長風和為夷都呆住了,眉梢一揚繼續道:“不瞞你說,其實李延昭會進攻岳州,正是中了我的計。” 為夷心一沉,不寒而栗地看著他:“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既然李延昭用圍魏救趙之計,轉移重明衛的注意力,那我便將計就計,讓白虎堂堂主邵天齊蠱惑李延昭,就說謝云分兵江州與泉州,岳州城防空虛,正是一擊即潰的大好時機,與此同時派朱雀堂堂主魏寧切斷江州與泉州的后勤補給,加深李延昭的危機感,提醒他速戰速決,拿下岳州。” “簡直胡鬧!”長風一聽這話,立刻怒從中來,上前抓住他的肩膀厲聲道,“成淵,大是大非面前,你能不能清醒一點?你要找郡王報仇,也用不著挑這種時候吧!?這場戰爭不光是李延昭和郡王兩個人的事,是關系到千千萬萬人的性命,一旦岳州陷入戰火,別說是重明衛,全城無辜百姓也會跟著遭殃!你于心何忍!?” 成淵一把抓住長風搭在他肩上的手,冷冷地答道:“百姓死活,與我何干。你不要以為你是我哥,就可以擺出一副圣人君子的面孔來教訓我。是不是我最近對你態度好一點,幫過你幾次,你就誤以為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抱歉,讓哥哥你失望了呢。” 成淵不屑一顧地甩開長風的手,轉身正要離去,一個身影倏地欺身上前,張開雙臂攔住成淵去路。 “為夷,你這是干什么?快讓開!”成淵黑著臉道。 為夷雙眼泛紅,倔強地扭頭道:“不行!成淵,我不管你之前跟我爹到底有多大的仇,火是你挑起來的,你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大不了,你把過去我爹的賬算在我的頭上,只要岳州順利度過這一劫,你想怎么處置我都隨你的便,我不會有一句怨言!” 長風著急地拉住為夷的手:“為夷!” “隨我怎么處置?也不會有怨言?”成淵一停步,轉過頭來饒有興致地看著為夷,嘴角一揚,“這可是你說的。” “等一下,為夷,成淵。”長風頭疼地捂著腦袋,“你們兩個都冷靜一下好嗎?明明是在說岳州解圍,什么處置不處置的?成淵,你也別藏著掖著了,你的計劃到底是什么,快告訴我們!戰況緊急,現在不是鬧著玩的時候。” 成淵懶懶地一攤手:“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們,是謝問不讓我說。” 長風奇道:“為什么?” “要瞞過敵人,必須先瞞過自己人。此一役至關重要,若是順利,便能一戰定乾坤。所以作戰計劃必須最大程度的保密,不到最后行動的那一刻,決不能外泄一個字。” “既然是大哥的決定,那我就不說什么了。”為夷松了一口氣,露出安心的笑容,“大哥不會有錯的,我相信他!” 入夜,鳳棲山白鷺山莊中。皇甫軻正在坐在床頭,用銀針為聞辛療傷,忽然聽到隔壁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緊接著砰地一聲,似乎有家具被摔在地上,他停下手,將銀針收好。走到從外面上了鎖的門前,從門縫中往外看去。只見夜色之中一個人怒沖沖地從正堂走了出來,看背影正是李延昭。李延昭低聲罵了一句臟話,便頭也不回地走出山莊。 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腳步聲,皇甫軻連忙退后幾步,下一秒,門鎖砰地被砸爛,玄鶴一陣風似的破門而入,把好端端的大門踹成了兩半,皇甫軻心驚膽戰地側身避過飛過來的木屑碎片,緊接著手腕就被玄鶴一把抓住。 “軻兒,我們走!”玄鶴逼近身來,盯著他道。 皇甫軻驚魂未定:“師尊,出什么事了?為什么突然要離開……” 玄鶴咬牙切齒道:“豎子不足與謀!” 皇甫軻回想起方才李延昭離去的身影,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李延昭,他還是決定進攻岳州么?” “我跟他說過多少次!鳳棲山才是重中之重,不論發生什么情況,都決不能離開鳳棲山,否則就是自尋死路。可是他一意孤行,不拿我的勸告當回事!既然如此,那我也沒必要再繼續跟著他在這兒等死!” 皇甫軻聽了這話,一瞬間心念電轉,做出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可是鳳棲山不是還有師尊坐鎮么?有什么可擔心的?” 玄鶴卻冷冷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巴不得謝問快點攻上鳳棲山來,好和他相見?” 皇甫軻表情僵硬,低頭不語。 “我不會讓那小子得逞的。”說著,玄鶴一把拉住皇甫軻的手就要往外走。 皇甫軻急道:“師尊!可是聞辛還有病在身!根本走不了啊!” 玄鶴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你倒是提醒我了。” 玄鶴從懷中掏出玉笛,皇甫軻一看,臉色煞白地大聲阻止:“師尊!不要!” 可是為時已晚,笛聲響起的瞬間,剛剛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聞辛便像牽了線的人偶一樣倏地坐了起來,他機械地站起來,走到玄鶴面前。 “主人,有何吩咐?” 皇甫軻心叫不妙,轉身正欲奪門而出,聞辛便飛身上前,堵住皇甫軻去路。 “抓住他。”玄鶴冷冷地道。 話音剛落,聞辛右掌已出,皇甫軻內功盡失,早已不是聞辛的對手,根本不敢與他交鋒,只能頻頻閃身躲避,聞辛一把抓住皇甫軻的肩膀,刷地撕破他肩頭的衣襟,在皇甫軻的肩膀上留下一道血痕。皇甫軻捂住肩頭,吃痛地倒退幾步,下一秒就被飛身而上的聞辛掐住脖子,束縛在臂彎之中,動彈不得。 玄鶴好整以暇地走上前來,看著面如死灰的皇甫軻:“我說了,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離開為師。” 說罷,玄鶴一打響指,飛身而去。 聞辛雙眸昏暗渾濁,低聲道:“得罪了。”隨即將皇甫軻攔腰抱起,快步跟在玄鶴身后,三人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