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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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折 背叛 謝琞說到做到,他的確沒有費一兵一卒,只消一個月的時間,便收服了藍遠山,兩個月后烏蒙之亂徹底平定。消息傳回洛陽,朝廷上下無不盛贊太子英明。慶帝龍顏大悅,待謝琞回朝之后,更是放心地將政事交給謝琞去處理,自己則率領著浩浩蕩蕩的巡幸隊伍從洛陽出發,開始了為期四個月的南疆巡幸,巡幸期間由太子謝琞負責監國。 而就在謝琞威望日漸鼎盛,權勢越發穩固的同時,晉王派終于也開始按捺不住了,以往上朝時,當著慶帝的面,大家都收斂著態度,不會過分針鋒相對,但如今慶帝不在,只有太子監國,于是大家便徹底撕破了臉,每天朝會時以晉王為首的武將派以太子為首的文臣派之間都免不了一番唇槍舌戰。一時間朝野上下拉幫結派,相互攻詰告發的風氣愈演愈烈,整個紫微宮中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火藥味。 這樣的爭斗令謝琞幾乎焦頭爛額,每日面對著群臣們無休止的互相謾罵與攻擊,他實在是有些心力交瘁,七夕這一天,宮中按例舉辦燈會,夜晚,謝琞在延芳殿大擺宴席,宴請晉王以及群臣百官,試圖緩和這幾日來兩派之間的矛盾。 “二弟向來勇猛過人,就連我這個做哥哥的也自嘆不如。”席間,謝琞舉著酒杯,對著座下賓客笑吟吟地道,“還記得當年我跟二弟第一次陪父皇圍獵,那時我才十歲,二弟九歲,因為是第一次親自參加狩獵,所以我很興奮,一時竟忘乎所以,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跑得太遠落了單,偏偏這時候又這么不巧地碰上了一只白額吊睛虎,嚇得我當時是連發三箭都射了偏。還好二弟及時趕到,一箭射死了這只大蟲,我才好不容易撿了一條命。說起來,二弟還是我的救命恩人。” 謝喆微微一笑:“哪里哪里,真要這么算起來,大哥幫我幫得那就更多了。以前在太學讀書的時候,我總是心不在焉,在課堂上打瞌睡。每次被老師點名提問,或者小考時,都是大哥偷偷告訴我答案,我才能幸運地蒙混過關。這份恩情,二弟我可是一直都記在心里呢。” 說罷,兩人相視而笑,仰頭將各自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堂上這對風頭浪尖的兄弟倆帶頭推杯交盞,把酒言歡,座下眾人自然也不好再繼續針鋒相對,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謝琞又喚十幾名來自波斯的美女入席,在歡快綺麗的琵琶聲之中,充滿異域風情的美人裊裊婷婷地翩翩起舞,酒宴的氣氛總算是漸漸融洽了起來。 因為是七夕,所以這一晚,整個紫微宮會點滿燈火,徹夜長明。戌時末,尹追見謝琞遲遲未歸,便親自來到延芳殿接太子回宮。 一走進大殿,尹追看到的是滿座鶯歌燕舞,倚紅偎翠的景象。所有人都喝得爛醉,謝琞也不例外,正躺在一群波斯美女的懷里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尹追沉下臉來走上前去,躬身道:“少主。時候不早了。該回宮了。” 謝琞沒有回答,他似乎醉得不輕,身上衣衫不整,領子大大敞開,幾個豐乳肥臀的波斯美女環繞在他左右,正一邊勸酒一邊對謝琞上下其手,尹追見謝琞半晌沒有反應,便忽地上前一步,劈手奪過謝琞手中的酒杯扔到一邊,推開眾女,不由分說地一把將謝琞打橫抱了起來,當著所有人的面堂而皇之地把太子抱出延芳殿。 抱著謝琞回到重華殿的寢宮后,宮女們將謝琞扶上了床,又端上一碗醒酒湯,尹追扶起謝琞,親自喂他喝下。 一碗醒酒湯下肚,謝琞迷迷糊糊地恢復了一些神志,他瞥了尹追一眼,笑道:“臉拉得這么長,給誰看呢。” 尹追悶悶地道:“少主平日里躬行節儉,賢良方正,為何今日卻當著眾人的面放蕩形骸,做出這等不雅之舉。若是被陛下知道您在宮中這樣不檢點——” “好了好了!”謝琞煩躁地揮揮手,一副不想聽他說話的模樣倒在床上,用被子捂住了腦袋,“張嘴閉嘴就是陛下,你到底是我的暗衛,還是陛下派來監視我的?” 尹追臉色一變,沉聲道:“少主。屬下這么說都是為了少主……” “為了我好就不要再說了!”謝琞倏地坐起身來,瞪著尹追道,“平日里在陛下面前,我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生怕行差踏錯一步!如今陛下不在,朝廷上下每天劍拔弩張,勾心斗角,我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今天七夕,我好不容易有了個放松的機會,也是想趁機緩和朝中緊張的局勢,難道我這么做也有錯嗎!” “不,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尹追連忙改口,小心翼翼地措辭,“屬下只是覺得古往今來多少圣明的君主都因沉迷酒色而誤了大事,屬下只是不希望少主重蹈覆轍……” 謝琞盯著尹追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出來:“怎么,你以為那些波斯美女都是我從西域搜羅過來,留給自己享用的?” 尹追沒有說話,但微微發紅的臉頰暴露了他的心思。 謝琞揮退了宮女,沖著尹追勾了勾手指,示意讓他附耳過來,尹追把耳朵湊了過去,只聽謝琞在他耳邊悄聲道:“晉王好女色,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我傳喚這些美女進來,自然也是為了投其所好,我已經吩咐了下面的人,讓他們在酒席過后立刻將這十幾名美人全都送去晉王府上。這些人,都是我的眼線。” 聽了這話,尹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謝琞笑著看他:“怎么樣?現在你還要說我這是沉迷酒色嗎?” 尹追臉上烏云盡掃,退后一步,躬身行禮朗聲道:“少主英明。是屬下愚鈍僭越了。” “說得沒錯。你愚鈍,僭越,而且還多管閑事,婆婆mama,啰里啰嗦。”謝琞慵懶地靠在尹追身上,豎起一根手指頭,在尹追臉上胸口不停地戳,嘟嘟噥噥地數落起尹追來,數落著數落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過不了一會兒,便傳來了陣陣平穩的鼻息。 尹追抱著謝琞,看著他恬靜的睡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不易察覺地泛起了一絲漣漪。 或許是那一頓酒宴起了作用,又或許是那十幾個波斯美女暫時讓晉王收了心,七夕過后,太子派與晉王派暫時偃旗息鼓,雙方之間的矛盾似乎是稍微得到了緩和。 然而好景不長,元初六十六年八月,慶帝的巡幸隊伍回到了洛陽,卻也帶回了一個壞消息: 慶帝病倒了。 慶帝這個病,是在他巡幸南疆的途中染上的,具體原因不明,據御醫的話說,有可能是水土不服。自從染上了怪病,慶帝便時常反胃厭食,體弱畏寒,嚴重時甚至還會上吐下瀉。 回到洛陽之后,慶帝便深居寧壽殿中,臥床不起。謝琞請了宮里宮外的御醫名醫來為慶帝診斷病因,也開出了各種各樣的藥方,可是一個月過去了,慶帝病情依然沒有好轉。 慶帝病重的傳言很快就傳遍了宮中,一時間人心惶惶。 八月最后一天的夜晚,亥時初,慶帝在寧壽殿召見了謝琞。 謝琞進入寧壽殿時,慶帝正有氣無力地躺在臥榻上,他面色煞白,嘴唇發紫,眼窩深深地陷了進去。只是幾天沒見,慶帝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寧壽殿中,燭光搖曳閃爍,司禮監秉筆太監鄧吉與內閣大學士許長罡佇立在臥榻之旁。慶帝在鄧吉的攙扶下,艱難地坐直了身子,一雙混沌的目光盯著謝琞。 “太子,這些日子你一直在替朕處理國事,辛苦了。” 謝琞答道:“回父皇,替父皇分憂本就是兒臣分內之事,何來辛苦可言。” 慶帝點點頭:“朕原本是想再多鍛煉鍛煉你,可是現在,朕是病來如山倒,恐怕沒有這么多的時間了。” “父皇何出此言!兒臣已經下令讓全國各地的名醫進京為父皇看病,父皇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朕知天命,沒有人比朕更清楚自己的身體。比起這些,朕現在最擔心的反而是你。今天朕收到了這樣一份奏折,你且看看。”話音剛落,鄧吉將一本奏折呈上前來,遞給謝琞。謝琞滿腹狐疑地接過。 這是一本彈劾官員的奏折,奏折中所涉及到的名字全都是太子派的親信。彈劾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門,有尸位素餐貪污受賄,也有橫行霸市魚rou鄉里。 事實上,幾天之前,謝琞就已經在眼線的幫助下拿到了奏折中的這份名單,并搶在謝喆上奏之前上交了慶帝。 謝琞看完奏折,心情十分冷靜,他沉聲道:“這奏折里全都是信口雌黃,胡說八道,請父皇明鑒。” 慶帝嘆了口氣:“要不是你前幾日與朕說過最近晉王將有動作,朕也不敢相信。名單上的這些人,有不少是朕當年親手提拔之人。可是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啊。朕已經派人下去徹查這些官員了,但是你自己也得小心。不要被旁人捉住你的小辮子。朕聽說七夕那一天,你宴請百官和晉王,可有此事?” 謝琞一怔,立刻答道:“確有此事。這事全都怪兒臣能力有限,威望不足,陛下巡幸期間,百官們勾心斗角,爭斗不休。于是兒臣便趁著七夕佳節之際宴請百官,希望大家能摒棄嫌隙,握手言和。只可惜如今看來,這也只不過是兒臣的一廂情愿罷了。晉王他……始終還是把兒臣當成了敵人。” 慶帝點點頭:“你和晉王都是朕疼愛的孩子,朕也希望你們能和睦相處,本來朕是想著慢慢削去晉王手中的兵權,可是如今看來,時間已經不容許朕再這么繼續拖下去了。若任由你們二人繼續相爭下去,后果恐怕不堪設想。” 謝琞一愣:“父皇,那您的意思是……?” 慶帝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朕決定,讓晉王就藩。” 此話一出,謝琞還未開口,大學士許長罡便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陛下!這是養虎為患!萬萬不可啊!晉王窺視儲位已久,若是就藩則必定會與地方勢力勾結,對朝廷造成更大的威脅!就算要就藩,那也得先奪去晉王的兵權!” 鄧吉卻搖搖頭道:“許閣老,如今形勢危急,狗急了還會跳墻呢,若是這時候突然下令削奪晉王的兵權,您就不怕弄巧成拙,反而激起兵變嗎?如今事從權宜,咱家也認為就藩不失為一個緩兵之計。” 許長罡還要說話,慶帝便抬起手止住,他咳了幾聲,有氣無力地道:“朕已經是這樣一副摧枯拉朽一樣的身子骨了,再也經不起你們的折騰。不論如何,你們都不要再給朕搞出什么幺蛾子。朕決不允許兄弟手足相殘滅絕人倫之事發生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此事朕心意已決,你們都不必再說,鄧吉留下,太子和許閣老就先下去吧。” 退出壽寧殿后,謝琞與許長罡一前一后走出了宣德門,許長罡忽然開口叫住了謝琞。 “太子殿下,您也打算就這么放過晉王嗎?” 謝琞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這位須發花白的大學士一直以來都是太子黨的骨干之臣,然而此時此刻他的眼中卻充滿了深深的憂慮,正眉頭緊鎖地望著自己。 謝琞沉吟良久,嘆道:“圣旨如此。如之奈何。” 許長罡上前幾步,湊到謝琞面前:“太子殿下,自古以來,權力之爭所講究的莫過于一個快狠準。如今圣上病重,晉王的氣焰愈發囂張,已經開始主動發難。老臣以為太子殿下應該先下手為強。” 謝琞一凜:“許閣老,您莫不是要……” 許長罡點點頭,沉聲道:“在晉王就藩途中,暗殺晉王。” 謝琞渾身一震,低下頭去,臉色煞白。 “老臣知道太子您宅心仁厚。可是如今殿下與晉王已經勢同水火,形勢迫在眉睫,不能再以婦人之仁對晉王一系縱容下去了。” 謝琞沉默良久,終于還是搖了搖頭。 “殿下!!”許長罡著急了。 “不行。在晉王就藩途中一定會帶親兵護身,這種時候暗殺難度太大。萬一失手,后果不堪設想。” “殿下放心!老臣必定制定出一個周密的暗殺計劃,確保萬無一失。” “不!萬萬不可!”謝琞厲聲制止道,“沒有我的命令,你絕對不可以輕舉妄動。暗殺一事,我就當沒有聽到過,從此以后,你也不許再提!”說罷,謝琞不再給許長罡說話的機會,一拂袖匆匆而去。 次日,慶帝下旨,命令晉王前往山西封地就藩。自那以后,謝琞一連幾天一直心神不寧,胸悶氣短,連續做了好幾天的噩夢,每一次的夢都大同小異,夢里喊殺聲震耳欲聾,晉王率領著成千上萬的兵馬緊追其后,他拼命地想要往前跑,但是兩條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怎么邁也邁不開,每一次在夢中他都會被敵軍追上,眼睜睜地看著明晃晃的長劍刺入自己的胸口,然后驚呼著從夢中醒過來,一身冷汗。 然而怕什么來什么。就在晉王離京就藩的當天,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傳回了洛陽,震驚了朝野——晉王出了洛陽,剛剛進入山西地界,就遭遇匪人行刺。 消息傳來的時候,謝琞正在重華殿中用膳,當他聽到匪人不但行刺未遂,還被晉王的手下活捉了之后,他手中的碗頓時掉落地上,摔了個粉碎。 他一拍桌子站起來,按捺著渾身的怒氣,立刻下令太監傳喚許長罡。 “許閣老!請您坦誠相告。”謝琞面對著顫顫巍巍地跪在自己面前的許長罡,極力維持著平靜,一字一句道,“刺殺晉王的是不是你派去的手下!?” 許長罡俯首在地,長跪不起:“臣知罪!一切都是臣的主意,與太子殿下無關!” 謝琞只覺得兩眼一黑,幾乎氣暈過去:“我那般鄭重其事地警告過你不要輕舉妄動!可是你倒好……!如今就算我與你撇清關系又有何用?這滿朝文武誰不知道你許長罡是我太子黨的人?晉王何等陰險狡詐,他能不利用這個機會大做文章嗎!?” 就在這時,門外急急忙忙跑來一個小太監,大聲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晉王率領著幾百名親兵回洛陽來了!說是要……要……” “要什么!?”謝琞厲聲道。 “要清君側!” 謝琞臉色煞白,腿一軟,跌坐在椅子上。 “殿下,快跑吧。要是等晉王帶兵回來了,要想再跑恐怕就來不及了!”許長罡聲嘶力竭道。 謝琞心念電轉,他很快冷靜下來,搖搖頭:“不行。還沒有到絕望的時候。這個時候我若跑了,那就等于是坐實我派人刺殺晉王的罪名了。不論如何,我決不能跑!” 說著,他站起身來,對周圍道:“我現在要立刻去壽寧殿,面見父皇!只要將父皇控制在手里,我就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說罷,他一拂袖推門而出,快步往重華宮的宮門走去。就在這時,宮門外腳步聲鎧甲響聲雷動,謝琞剛走到宮門,便看到數十名全副武裝的禁軍包圍了重華殿,一個高大挺拔的人影走上前來。 “太子。您要去哪兒?” 謝琞定睛看清來者,頓時如五雷轟頂一般,徹底呆滯在原地。 尹追身穿著禁軍統帥的鎧甲,腰間別著長劍,上前一步,走到謝琞的面前,一雙烏黑的眼珠子深深地注視著謝琞的臉:“晉王有令,在他回來之前,您必須留在重華殿,一步也不許離開。請您不要讓我為難。” 呆了半晌,謝琞才緩緩回過神來,顫聲道:“尹追……為什么?” 尹追垂下眼睛,咬著下唇道:“我是晉王的人。” 謝琞雙眼含血,死死盯著他:“什么時候開始的。” 尹追深深吸了一口氣,終于抬起頭來,但是眼眸之中已經沒有了一絲溫情:“從一開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