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針鋒相對
書迷正在閱讀:我如果能變成女的多好、今日醉,明日愁、百足不僵:俊俏人蟲蠱與鐵血少俠、短篇情感垃圾桶、細腰(1V1高辣)、強jian系列合集、百試經(jīng)綸一夜書(短篇,萬字左右)、單戀[主攻]、魔鏡魔鏡(腦洞h合集)、叫我爸爸[電競]
第二折 爭鋒 元初六十五年臘月二十五日,距離除夕還有五天,這一天,洛陽城下了一夜的鵝毛大雪。當曙光點亮破曉前的那片幽藍幽藍的天空時,雪停了,旭日徐徐升起之時,宮中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厚厚的積雪反射著銀輝色的光,銀裝素裹的殿宇檐頂映襯著瓦藍瓦藍的天空,令這氣派恢弘的紫微宮更顯莊嚴肅穆。 與此同時,位于紫微宮南面的太極殿中,群臣列隊站立,逐個向坐在御座上的慶帝匯報政事。慶帝一只胳膊支在龍椅扶手上,抵著太陽xue,側(cè)頭瞑目,似在傾聽,間或答復幾句。 “就按朕說的這么去辦。諸位愛卿,還有什么其他事嗎?” 在聽完群臣的一番奏議之后,慶帝終于睜開眼睛,緩緩環(huán)視在座所有人一眼,他揮揮衣袖,正準備起身。 “啟稟父皇,兒臣有本參奏!”晉王謝喆上前一步,拱手道。 秉筆太監(jiān)鄧吉一凜,暗暗地瞅了太子謝琞一眼,謝琞目不斜視,不為所動,一派氣定神閑的模樣。 “說。”慶帝沒有坐下,只是沖謝喆抬了抬下巴。 “父皇,云貴一帶發(fā)生饑荒,匪患肆虐,當?shù)剞r(nóng)民叛亂,有一發(fā)不可收拾之勢。臣愿前往當?shù)兀?zhèn)壓叛亂,請陛下準奏!” “云貴?”慶帝眉頭一皺,“一個月前,朕不是就已經(jīng)下了旨,把賑災的糧餉都撥下去了嗎?怎么還會發(fā)生叛亂?” 謝喆答道:“回父皇,叛亂主要是發(fā)生在烏蒙縣。據(jù)兒臣所知,烏蒙縣的縣令劉琰玩忽職守,私自克扣賑災的糧餉,沒有對災民進行妥善安置,引得群情激憤,這才導致了如今的這一連串暴亂。” “劉琰?這名字聽起來很耳熟啊。”慶帝側(cè)頭陷入沉思。 “父皇,您這么快就忘了嗎?”謝喆眉眼中隱隱透著一絲狡黠,斜了身旁的謝琞一眼道,“這劉琰正是皇兄當年曾經(jīng)向您舉薦過的那位官員啊。” 幾乎是一瞬間,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集中到了謝琞的身上。 謝琞沒有說話,臉上也沒有驚訝或是慌張之色,依然是一副我自巋然不動的模樣。 “晉王殿下!”還沒等慶帝開口,謝琞身旁的一名大臣,戶部尚書高遠率先開了口,“這可是朝會,當著圣上的面,空口無憑的,您可不要血口噴人。您說劉琰玩忽職守,私自克扣賑災的糧餉,可有確鑿的真憑實據(jù)!?” 謝喆冷笑了:“這還需要什么憑據(jù)嗎?糧餉一個月前就撥下去了,從京城到烏蒙,這一路上各地官府對于這批糧餉的數(shù)量與去向都有記錄在案,有跡可考,唯獨在烏蒙縣卻斷了蹤跡。不是在劉琰手上丟的,還能是怎么丟的?” 高遠還要反駁,慶帝一抬手,制止了兩人的爭吵,不緊不慢地開口道:“高愛卿,不要激動。晉王有此疑慮可以理解,畢竟人命關(guān)天,這批糧餉事關(guān)千萬百姓的生死,有所質(zhì)疑也是應該的。太子,烏蒙縣這件事你可知曉?” 謝琞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朗聲答道:“回父皇。關(guān)于這件事兒臣也正在調(diào)查。糧餉失蹤一事,確有蹊蹺,如果劉琰真的如晉王所說,玩忽職守,克扣糧餉,兒臣必定嚴懲不貸。就在昨天,兒臣已向烏蒙縣發(fā)出八百里急遞,催促他們立即將朝廷的糧餉如數(shù)發(fā)放到災民手中,并妥善安置災民的避難之所,保證災民有衣可穿,有米可食。若有延誤,立刻將有關(guān)人員撤職查辦。” 慶帝點點頭:“嗯,你做得對。用人不論親疏,有些話該說的就一定要說,有些事該做的就一定要做。” 謝琞躬身道:“兒臣謹遵父皇教誨。兒臣以為,當下最緊要之事,還是先解決匪患與叛亂的問題。此事若是拖得久了,必定會影響我大虞國的民心與穩(wěn)定。至于對官員失職與否的問責,可以在解決叛亂之后再行處置。” 慶帝摸著胡須,沉吟道:“那么依你們看,這次的叛亂應該如何解決?” 不等謝琞答話,謝喆率先搶上前一步道:“父皇!這些叛亂的農(nóng)民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不足為懼,只要父皇給兒臣三萬人馬,兒臣立刻開赴云貴,不出一個月就能徹底剿滅這群亂民。” 慶帝不置可否地沉默片刻,眼睛望向謝琞:“太子,依你之見該當如何呢?” 謝琞恭敬答道:“父皇,兒臣的看法與晉王有所不同。兒臣以為,這些亂民之所以造反,都是因為饑荒使他們無法維持生計,迫不得已才鋌而走險。另外,據(jù)兒臣調(diào)查所知,這次的叛軍首領叫做藍遠山,原本是烏蒙當?shù)赝了局印.斈甏笥轀缌海碱I了云貴一帶之后并沒有妥善安撫好當?shù)氐馁F族勢力,以致于日久天長,人心思變,這藍遠山才趁著這次的饑荒,煽動當?shù)剞r(nóng)民造反。因此兒臣認為,要想平息這場叛亂,一定要雙管齊下,一方面解決糧餉遲延的問題,另一方面則是招安以藍遠山為首的土司勢力,只要把他們拉攏過來,讓他們得了好處,他們就不會再與朝廷作對,而那些造反的亂民失去了主心骨,自然也會像一盤散沙一樣,不戰(zhàn)而降。如此一來,朝廷便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平息這場叛亂。” 謝琞的這一番話聽得慶帝連連點頭,笑逐顏開道:“好,很好!你這一席話真是說到朕心坎里去了。既如此,朕便派你前往烏蒙平息叛亂。你可愿意?” 謝琞凜然道:“兒臣遵旨!” 慶帝轉(zhuǎn)向謝喆道,“晉王,方才這番話你都聽到了嗎?當初帶兵入滇的可是你,結(jié)果呢,卻留下了這么一個爛攤子,拍拍屁股就回來了。你啊,只會馬上打仗,不懂治國。以后還得多跟你皇兄學習學習,知道了嗎?” 謝喆一時氣結(jié),他狠狠瞪著謝琞,默然半晌,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兒臣知道了。” 朝會結(jié)束之后,謝琞在秉筆太監(jiān)鄧吉的陪同下返回重華宮。鄧吉是謝琞的大伴,從謝琞剛出生起就一直在重華宮服侍著他,說是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謝琞拉扯大也毫不過分,而謝琞也親切地稱他為小凳子。去年年初,鄧吉晉升為司禮監(jiān)的秉筆太監(jiān),調(diào)離了重華宮,雖然從那以后他的工作便越來越多,任務也越來越重,但是在私底下,鄧吉依然對謝琞多有關(guān)照,時常陪伴在他左右。 “太子殿下。云貴那地方窮鄉(xiāng)僻壤的,路途遙遠,您這一路上一定要小心啊。” 剛一出門,天上又下起了細雪,鄧吉撐起一把玉骨傘,將一身貂皮大氅披在謝琞身上,一邊走一邊細心地叮嚀囑咐,“對了,多帶些防蚊蟲叮咬的藥吧,咱家最近剛好得了一批從印度進的新藥,據(jù)說用來防蚊蟲,治療跌打損傷什么的特別靈,太子殿下你走的時候記得帶上,還有,西南地區(qū)那邊濕氣重……” “知道了知道了。這些事情尹追都會替我辦好的,到時候我也會讓他陪著我一起去,所以小凳子你就別cao心了。”謝琞抿嘴一笑,將毛茸茸的領子攏了攏,哈出一口白氣,望著天空道,“還有幾天就是正月了呢。” “唉,本來還說過幾天到東宮太子府上一起過春節(jié)呢。突然鬧出這么個事,現(xiàn)在想去也去不成了。一年到頭就盼著這一天,結(jié)果連個春節(jié)都不好好讓人過,這群亂民可真該死。” 謝琞握住鄧吉的手道:“小凳子,你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啊。我不過春節(jié),那也不過是少吃一頓團圓飯的事,可是相比之下,烏蒙縣的那些百姓可都是面臨著生死存亡的問題,不造反就活不下去,人家都已經(jīng)走投無路地被逼到這份上了,我怎么還能光顧著自己能不能過好一個春節(jié)呢?” 鄧吉嘆了口氣,苦笑道:“咱家就知道太子殿下您一定會這么說。皇上和太子殿下體恤萬民,舍己奉公,咱家就是個沒了根的俗人,沒有這么高的思想境界,對咱家來說,這世上能稱得上是親人的,也就只有太子殿下您一個,咱家不替太子殿下著想,還能替誰著想呢?” 謝琞噗嗤一笑:“小凳子,自從你去了司禮監(jiān),這張嘴可是越來越會拍馬屁了呢。” “這怎么能叫做拍馬屁呢。這可全是咱家的心里話啊。” 正說話間,一個人影孤零零地出現(xiàn)在兩人前方不遠處的道路中央。 晉王謝喆,目光灼灼,就像一只盯著獵物的野獸一樣,渾身散發(fā)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氣息。 謝琞也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他毫不露怯,大大方方地迎上對方那充滿敵意的視線。 “皇兄,這么大下雪天的。你怎么還步行回宮呢?重華宮的奴婢們是全都死了嗎?還是您故意要做樣子給誰看呢?” 一開口,謝喆便沒有給謝琞留半分情面,言語中凈是赤裸裸的挖苦和諷刺。 “晉王說笑了,我只是覺得沒事多走走路,對身體好。”謝琞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畢竟,平日里大多數(shù)時間,我都是坐在案前批改那些成堆成堆的奏折,沒什么機會活動身體。如今難得出來走走,當然要好好活動活動這副身子骨了。” 謝喆聽了這話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冷笑道:“是啊。我可真羨慕皇兄你啊。你都不知道我們這些駐守邊疆的人,成天風餐露宿的,過著刀尖舔血馬革裹尸的生活。結(jié)果呢,我們在邊疆拼死拼活,為了保家衛(wèi)國浴血奮戰(zhàn),到頭來換來的也不過是一句‘你只會馬上打仗,不懂治國。’而有些人呢,只是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在案前動動手指,批批奏折,在皇上面前耍耍嘴皮子,就能將所有功勞全都攬到他一個人的頭上,我都不知道天下竟有這么便宜的好事。” 鄧吉一聽這話,立刻火冒三丈,按捺著怒氣據(jù)理力爭道:“晉王,您這話就有失公允了吧?處理政務哪里像您想象之中的這么簡單輕松,為了批閱這些奏折,太子殿下每天晚上都忙到子時以后才能歇下。每一份奏折當中所涉及到的全國各地大大小小的事務,太子殿下都必須一一過目,詳細調(diào)查,還得在各部門官員之間斡旋調(diào)解,這其中所付出的努力,豈是簡簡單單地用一句動動手指耍嘴皮子就能打發(fā)得了的?況且,若是沒有太子殿下大力推行海上貿(mào)易,與波斯、印度等地的商人談成了那么多筆絲綢生意,您以為您在前線打仗的錢是從哪兒來的?若是沒有太子殿下運籌帷幄地從各地調(diào)集糧食支援前線,將士們還能有力氣上戰(zhàn)場殺敵,還能打得了勝仗?” “你……!”謝喆被這一席話激得氣急敗壞,指著鄧吉道,“你是什么東西!區(qū)區(qū)一個閹人,也敢用這種口氣對本王說話!?” 謝琞上前一步,將還要發(fā)話的鄧吉攔住,用眼神制止了他。接著,他對謝喆行了一禮,不卑不亢地開口道:“小凳子性格比較心直口快,晉王莫要見怪。其實不管是在前線殺敵還是坐鎮(zhèn)后方,對于大虞的江山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我們彼此之間也應該是休戚與共的關(guān)系。前方需要后方的支援,后方也要仰仗前方的保障,任何一方苦一點累一點那都是應該的。你我原為同胞兄弟,又都是在為朝廷、為天下百姓黎民蒼生做事,應該不分彼此,同舟共濟才是。您說呢?” 謝喆一張臉氣得一陣紅一陣白:“好話和功勞都被你搶盡了。你還想要我說什么!”他強壓下心頭怒火,擠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道,“來日方長,到底是誰能笑到最后還說不定呢,咱們走著瞧!” “既然如此,那我也奉勸你一句。”謝琞緩步走到謝喆身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與其一門心思地研究如何抓別人的小辮子,不如多在自己該做的事上花花心思。否則,你的那一堆爛賬,最后還是得由我來替你擦屁股。” 說完,謝琞一拂袖,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謝喆在原地靜默了半晌,緩緩回過頭去,望著謝琞漸漸遠去的身影,情不自禁地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