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學長！”

    宿舍里陽光充足，是可以驅散一切陰霾的屏障，可陶郁就是害怕被單獨留下來，急忙下床去追裴槐，慌亂間腿腳不穩，撲通一聲摔了下來。

    裴槐訝異地轉身，伸手扶起地上的陶郁，半跪在床前查看他磕紅的膝蓋，調侃道：“不用行這么大禮吧。”

    炎炎夏日，陶郁穿著水藍色的短袖睡衣，領口處印著一條飄揚的紅領巾，下身是同色的五分褲，青蔥水靈得像是剛入學的初中生，光滑筆直的小腿被裴槐松松握住，放到眼前仔細檢查。

    陶郁有些不自在地掙脫開，將緊張到蜷縮的腳趾藏進帆布鞋里，揪著床單小聲問道：“裴學長你要去哪啊，可以帶上我嗎？”

    裴槐沒說去哪，隨手放下書包坐回椅子上，似乎是在給陶郁換衣服的時間。

    見對面的人遲遲沒有反應，裴槐輕輕扣了扣書桌，“食堂，圖書館。”

    陶郁慢半拍地“哦”了一聲，拉開鐵皮柜門，抱著衣服躲進了浴室。

    裴槐目光深沉地注視著那扇震動的玻璃門，腦海里循環上演的都是剛剛一閃而過的美景，纖瘦的背影和裹在布料里挺翹的rou臀，實在是非常符合他的胃口。

    以前怎么沒發現，陶郁除了臉上有點嬰兒肥，屁股也rou嘟嘟的呢……

    正值下課高峰，學生紛紛從教學樓里涌了出來，人來人往的校園熱鬧非常，陶郁被這種實實在在的氛圍感染，話也多了起來，“那個，裴學長，你平時喜歡去幾食堂吃飯啊？”

    裴槐聞言一愣，沒想到一向寡言少語的陶郁會主動搭話，雖然是官方的客套，可他很樂意回答：“3食堂。”

    “是……是嗎，我也喜歡去。”陶郁一瘸一拐地緊跟著裴槐，好像很怕被人群沖散，雖然路上的人并不多。

    裴槐知道陶郁在說謊，回來的這幾天里他就沒看到對方出去吃飯，垃圾桶里的外賣包裝袋多是價格昂貴的私廚飯館，這讓他多多少少能夠猜到陶郁的家境。

    裴槐心里生出幾分作惡因子，停下腳步，側身打量著陶郁的臉蛋，故意為難道：“你帶路？”

    陶郁哪里知道食堂在哪，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最后急得眼尾發紅，跟被人狠狠欺負過似的。

    裴槐看他這副招人的模樣，壓下內心陰暗的想法，無奈地搖搖頭，自己何必為難一個小瘸子。

    “先去醫務室吧。”裴槐指了指陶郁的膝蓋，“然后再去吃飯。”

    陶郁搖頭又點頭，裴槐沒空管他在糾結什么，強勢扼住他的手腕，拽著人朝醫務室走去。

    陶郁似乎對麻煩別人這件事很敏感，一路上不停地表示自己沒有問題不用去醫務室，裴槐聽得煩了，嚇唬陶郁：“再拒絕就抱著你去。”

    醫務室里很冷清，只有一個值班的女醫生在捧著泡面看韓劇，看見他們進來后懶懶地問了句拿什么藥。

    裴槐也沒指望陶郁能開口，替他回答道：“膝蓋磕了，來上藥。”

    女醫生放下泡面，指了指床，起身去柜子里找碘酒，“磕破了嗎？”

    “沒磕破，青紫了一大塊，還有點腫。”

    裴槐繼續代答，攙著陶郁去床上坐著，隨手拿過床頭的豬鼻抱枕塞到陶郁懷里，“抱著吧，小寶寶。”

    “你們兩個到底誰看病？”女醫生不冷不熱地問了一句，拿著棉棒蘸了點碘酒往陶郁膝蓋上涂抹，力道說不上重，但也不輕。

    屋子里充斥著泡面的濃香，陶郁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兩聲，裴槐懶得搭理校醫，盯著陶郁rourou的小臉，手癢地捏上去，“待會兒想吃什么？”

    “都行……”陶郁吸了兩下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嗅覺出了問題，他聞到了一股很沖的腥味，好像是從他的膝蓋上傳來的。

    陶郁順著自己的雙腿往下看，蹲在身前的是給他上藥的女醫生，低垂的脖頸有點僵硬，手里攥著一瓶打開的碘酒，里面的液體鮮紅得不正常。

    那股鐵銹味兒一樣的腥氣正是順著敞開的瓶口蔓延開來，帶著兇煞異常的陰氣，絲絲縷縷地侵入到渾身的關節處，他幾乎都聽到了那種鉆進皮膚的“滋滋”聲。

    “對不起……我不上藥了！”陶郁好像突然看見什么可怕的東西，撲騰著雙腿往床上竄，往裴槐身后躲。

    女醫生莫名奇妙被踢了一腳，藥水撒了一地，怒喊道：“你干什么！”

    陶郁盯著那灘在地上緩慢流動的紅棕色液體，腦海里猛地閃過一段殘缺的畫面，影影綽綽的，有鮮血浸透的球鞋，漫天飛揚的雪花，和夜半無人時的哭聲……

    “有東西，有東西在里面……”陶郁神經兮兮地念叨著，躲在裴槐的身后縮成一團。

    “你說什么？我這新打開的碘酒！有什么東西！”

    女醫生看了看被踩臟的床單，又看了看躲在裴槐身后的陶郁，內心一陣窩火，擼著袖子就要把人拽出來。

    裴槐厭惡地皺了下眉頭，抬手制止對方，冷聲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賠錢！”

    “樓下后勤處找陸主任，報裴槐的名字，她會給你報銷床單和藥錢。”

    裴槐半拖半抱地把陶郁從床上拉起來，過人的身高和倨傲的氣勢壓得對方一時不敢說話。

    裴槐拉著陶郁往外走，路過校醫身邊的時候忽然低下頭，湊在對方耳邊輕笑：“還有我朋友踢你的那一腳，別忘了算進去。”

    離開醫務室一段距離后，陶郁才從魔怔中緩過神來，他既感激裴槐沒有像別人一樣歧視自己，又為剛才惹下的麻煩感到自責，沮喪地跟在對方后面。

    “對不起……”陶郁伸手碰了碰裴槐的手臂，突然快步走到前面，飛快地看了一眼裴槐的眼睛，然后趕緊低下頭，“裴學長，我給你惹麻煩了。”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瞥，跟人對話要注視對方雙眼的禮貌，可裴槐卻認為那是赤裸裸的勾引。

    一雙漂亮的眼睛含羞帶怯地看著他，不是勾引是什么呢？

    “沒事。”向來不屑顯擺自己家境的裴槐此刻竟也生出一股子毛頭小子般的幼稚，隱晦地炫耀道：“別擔心，她不敢來找我們麻煩。”

    “那我請你吃飯吧，學長……”陶郁感激地看著裴槐，又覺得這樣說有點唐突，小聲補了一句：“可以嗎？”

    “當然。”

    由于之前在醫務室耽擱了，兩人正好錯開食堂的用餐高峰，裴槐選了一個隊伍不長的窗口排隊，陶郁也緊跟著站過去。

    裴槐戲謔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尾巴，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

    隊伍里有不少同學認識裴槐，熱絡地跟他打招呼，根本沒有注意到站在裴槐身后的陶郁，或者說注意到了也沒當回事兒。

    在這所人才濟濟的學校里，裴槐和陶郁簡直是兩個極端，一個因為才華和家境的加持耀眼奪目，一個因為神經質的性格和脾氣被人孤立，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產生交集的關系。

    裴槐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眼見看過來的人越來越多，突然回身把陶郁攬到身前，姿態親昵地環著他的肩膀，“躲那么后面干嘛，能看清嗎？”

    以裴槐為中心的范圍頓時安靜了一瞬，陶郁被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盯到頭皮發麻，局促地向后退去，卻正好落入身后人的懷抱里。

    裴槐看似不經意地摟著陶郁，狹長的雙眼卻不怒自威，充滿警告意味地掃視了一圈，嘴里吐出的話語曖昧不清，“他比較害羞。”

    幾個和裴槐玩得好的男生知道他的性取向，露出促狹的笑，抬手跟陶郁打了聲招呼。

    陶郁不明就里地回了一個微笑，捏著飯卡回頭看裴槐。

    “別看我，看菜。”裴槐推著陶郁往前走，“說請我吃飯卻站在我后面，你不誠心啊。”

    “不是……”

    雖然是調侃，但最后還是裴槐刷的卡，陶郁原本搶先把飯卡放到了刷卡機上，結果因為余額不足而尷尬地縮回了手。

    裴槐看著陶郁盤子里清一色的蔬菜，著實吃了一驚，“你屬兔子的？”

    “啊……我99年的。”

    裴槐默默算了一下年份，還真是屬兔子的。

    “嘗嘗這個宮保雞丁吧，做的還不錯。”

    裴槐夾了一筷子rou丁給陶郁，看著對方頗有些吃力地咽下去，擔憂地詢問道：“很難吃嗎？”

    “沒有，我不太……很少吃rou。”

    因為不確定那些被烹熟的紅rou會不會在下一秒變成生著蛆蟲的腐爛血塊，陶郁已經很久沒有吃過rou了，哪怕是后來有了玉墜辟邪，他也養成了不吃rou的習慣。

    “難怪，瘦得跟個麻桿似的。”裴槐盯著那幾塊沒被動過的rou丁，壓下心中不快，“吃完飯去圖書館。”

    陶郁點頭說好，裴槐心情舒暢了幾分，自覺扳回一城，全然忘記陶郁本來也要跟著他的事情。

    “你們也快考試了吧。”裴槐雖然不清楚陶郁的成績，但這并不妨礙他以此為借口，“學弟復習得怎么樣了，需要我這個學長幫忙嗎？”

    靠近窗口一側的桌椅被陽光烘得很暖和，陶郁迎著光看向裴槐，感覺周身都充滿了溫和的力量，安逸的環境使人放松，讓他短暫忘記了恐懼。

    或許只是昨天復習得太晚，所以才會接連出現幻覺吧。

    陶郁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