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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ABO)紅顏淚在線閱讀 - 轉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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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賢莊外表來看是一處詩社,文人墨客匯聚于此乘興抒懷,端的是雅致,殊不知在八方來客遮掩之下、這內院外院連通之中,西夏人獲取她家國多少軍政機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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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庭昱握拳仰望牌匾飄逸的字體無聲嗤笑,帶領凌意及四名侍衛踏入這虎狼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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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院陳設雅致,大堂陳列名家筆墨,三兩人簇擁點評著,樓上四圍是珠簾隔檔的雅間,燈火綽綽,間有三幾輕語流露,之外并無其他嘈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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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茶送水的小廝們衣裝整潔且模樣機靈,二人搭配,樓上樓下有條不絮兼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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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庭昱冷冷環顧,沒瞧見熟臉急著向里。五步之內,小廝笑臉迎來她跟前恭敬道:“客官您會友還是品鑒字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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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甚高明的阻攔。葉庭昱目不斜視,含怒抖開隨身攜帶的玉扇,凌意會意,故作高深將小廝請走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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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庭昱一行避人繞過垂拱門閃進內院,眼前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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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亭榭樓閣錯落有致,園林布局宛若天成,精巧不遜于皇家園林。葉庭昱怒意更盛,捏斷掌心一折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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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碎玉聲驚動了院落中巡視的護院,來人cao著流利的京城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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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庭昱大大方方自廊檐陰影下走出,手里捏緊了斷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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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者何、?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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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護院話未完,葉庭昱擲出了斷扇直取他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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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奴才!”葉庭昱接過侍衛取回的她的斷扇,輕啐倒地的賣國求榮的走狗。遠處有腳步聲起,侍衛聞聲請示小皇帝。小皇帝抬手示意手下火速散開。她等各自隱蔽,沒于廊下,紛攘趕至時侍衛自背后現身,反手將暗器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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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連兩道驚呼聲,出自被偷襲的庭院守衛以及襲人的便裝暗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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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有埋伏!”暗衛身負冷箭盡忠到最后,張開雙手撐開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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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身后,冷箭頻頻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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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葉庭昱被層層圍護,她眼見了忠臣志士倒在眼前卻非閑話無力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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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陛下,別來無恙。”完顏律悠閑步來庭院里,明晃晃置身月色下,明晃晃地,嘴角掛著輕蔑的笑,“清雅已然安頓好了,天色將晚,留客不便。陛下若有參觀雅興,不如明日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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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律!你屢屢挑釁,壞朕情緣殺朕子民,朕要你血債血償!”葉庭昱徹底被激怒,奮力想要掙開,凌意暗中焦急難耐,三名暗衛苦苦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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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方劍拔弩張,空靈女聲悠然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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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律兒,何事吵鬧?”完顏姝悠然現身完顏律背后,后者回頭頷首簡單見禮另說明道:“姑母,這便是葉氏小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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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真少年意氣。”葉庭昱橫眉相對時,完顏姝端視于她淡笑,不甘輕道:“葉家人果真有幾分姿容,將世間女兒都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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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律擰眉,不耐打斷她這話:“姑母,待侄兒先料理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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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既是高地互看不順眼,不如你二人真刀真槍比試一番,高低立下自見分曉。”完顏姝一頓,垂眸向庭院中心為人簇擁的半大孩子,“小皇帝你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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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甚好!”葉庭昱不顧阻攔硬將那些人推開,自屏障后走出,斷扇直指完顏律。后者棄了弩箭接過彎刀縱身一躍橫劈一道逼近了她,葉庭昱靈巧躲閃,側身襲擊他背后。完顏律反手立刀隔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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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在庭院里纏斗了開。暗衛后退了些提心觀戰,提醒陛下當心,另外分神關注檐下的白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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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姝關注戰局,深邃的眼釘在身法靈動的葉庭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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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會不會是阿昱?”刀劍聲傳回跨院,將這一方寧靜震碎,并著,攪亂幾顆玲瓏心。裴清雅屏息,在桌前起身,不安攥緊了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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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靜嫻安撫她坐下,“我出去看看,你與翎兒安心等候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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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清雅不安心,卻只得目送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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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住手!”莊靜嫻趕去,呼吸一窒,斥住糾纏不休的二人,轉身怒視悠然的女子,“你這是什么意思?!你究竟要做什么!”

    “你看呢,我要做什么?此去十余年,苦苦糾纏不該做一了結嗎?”完顏姝一語雙關,只有她面前人聽懂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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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要如何?”莊靜嫻沉了聲,心有所料,“如何肯放她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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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你那好女兒勝出,我這小小一方天子腳下,自然是由她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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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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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算是我的侄女,你說呢?莊jiejie?”完顏姝貼面對她,咫尺之間氣息勾纏。莊靜嫻轉身,似默認與臺下人輕柔道:“昱兒,盡力就好,莫要逞強。剩下的交給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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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兒定能勝出!”葉庭昱將她二人對話收在心里,心道怪異,努力定神應付眼前的難纏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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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律身為少君,體力教她有壓倒性優勢,她想要勝出,只能寄托于身形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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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耐力戰倏然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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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這次被叫住,對戰之人紛紛遞去目光暫停纏斗,繼而異口同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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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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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葉庭昱許久未見,將近一月在思念中跌宕起伏,眼下久別重逢,裴清雅只瞥了她一眼,轉向另外的人道:“請你放她走。你方才說的,我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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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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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應了什么?!”葉庭昱怒極。暗衛又競相護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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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清雅,你是要拋下我嗎!”裴清雅在葉庭昱的高聲質問下點了頭,含淚同時回復他與她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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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律得意向落敗的弱者投去一眼,回首微笑凝視著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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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她走,我隨你回西夏。”裴清雅晦澀笑著答復他,她說不清自己何種心情,心痛到麻木,還是心早就飛到葉庭昱身上不屬于她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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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著!”莊靜嫻不認可這結局,凝眉向神色恍惚的養女,“昱兒,你母皇教導你三思慎行言行無悔,你呢?你想好了,放她走可會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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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庭昱攥拳,深受鼓舞,斷扇緊握在手指回了完顏律,“你我較量與她選擇無關!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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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姝攢眉,暗中捏緊莊靜嫻手腕,輕輕開口定住完顏律,“律兒,夠了。來者是客,天晚不留,讓她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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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律一反在她面前的恭敬,開口頂撞,“姑母!縱虎歸山是兵家大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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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姝嗤笑,“涇渭分明互不相干,縱是老虎,她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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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律大有不甘,攥拳負氣沉默著。完顏姝輕描淡寫譴走守衛,示意手下去請?緋翎,又招呼葉庭昱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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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庭昱應聲走近,一步之隔極快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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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縫里的半片扇骨劃過對方的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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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只是刺破。莊靜嫻口呼“不要”來不及阻止撲來挽救時握住了汩汩冒血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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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律一愣,大喊著要人去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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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靜嫻被握緊了手,被完顏姝垂眸眷戀凝著,心口慌亂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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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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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庭昱終于沒能如愿以償,完顏姝不計前嫌給她三選二的機會,要她留下一個,作為失信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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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眼人誰看不出是借口呢?凌意在暗緊緊握劍,若不是太后、陛下、裴小姐及莊小姐在她顧及不到之處,她早就按捺不住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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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翎兒回府,教莊國公放心。還有,照顧好清雅,不要擔心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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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庭昱左右為難,而莊靜嫻淡然自若將未來都替她規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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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葉庭昱急紅了眼,轉向布局之人,切齒道:“你們西夏人不是心心念念朕的江山和性命嗎!朕留下,你放母后她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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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真抱歉,”完顏姝把玩著奪來手里的斷扇,清淡笑道,“我感興趣的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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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走!”唯恐那人當眾再做出什么出格之舉,莊靜嫻勒令葉庭昱等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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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母!翎兒不要走!”莊緋翎撲來含淚抱住莊靜嫻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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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意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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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太后主子點到名,凌意只得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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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翎兒帶回去,原原本本交給我胞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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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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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雅,昱兒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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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靜嫻一通叮嚀儼然是訣別姿態,只是舍不得她的小輩都改善不了眼前窘迫的現狀。凌意護住?緋翎,裴清雅纏挽著葉庭昱,勒令護衛護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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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她們一行人離去,目送這庭院重歸平靜,莊靜嫻不待低落被身側人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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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我的,此后都是。”完顏姝嗅她發香,吻她鬢角癡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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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燕朝重商,國都繁華瑰麗,引人無數,城內東西兩處市集晝夜不息。

    亥時宵禁至,都城適才漸漸靜默。吆喝嬉鬧紛紛淡去,商鋪打烊,走卒收攤,行人接班而歸,街市往來三兩。

    聚賢莊的伙計們送完一撥撥看客,大堂空曠寂寥,喧鬧氣只憑掌柜手撥算珠“噼啪”作響而勉強支撐。

    “潘掌柜,一日辛苦。”客人四散打烊之際,完顏姝掀簾悠哉步來大堂。瘦小的中年男子擱置手邊一攤事賬務走出來,對她拱手行了禮,咧嘴笑吟吟道:“主子這時候怎有空來前頭?”

    完顏姝頷首算作回禮,這位潘掌柜是中原前朝流民之后,家族受她西夏看顧之恩,潘家深入燕朝國都創立聚賢莊招攬名士聞說風云已有好幾十年,再者,昔年找到她這個小叫花并帶回西夏的,也是眼前這位。完顏姝十幾歲自請來燕,之后接管聚賢莊,作為西夏密探在燕京的實質主人,與潘掌柜淵源更深。

    完顏姝心里視他為至親,說句大逆不道的,比她那位重權勢寡情義的西夏王父親更要親近愛重。

    完顏姝與他寒暄幾句,眼神無意飄向門外,似在期待。

    “主子在等阿布力?昏時那小子與潘青幾人跑出去了,嚷著去逛夜市。”

    完顏姝抿唇,大大方方去檐下眺望,“是我允的。”回頭寬慰老者一句,“潘叔不必憂心。葉小皇帝上任開放邊境貿易,番邦人來京絡繹不絕,如今燕京好過十年前,至少在東市眾目睽睽下,再不會有燕人欺生之事。”

    潘掌柜搖頭嘆息,“屬下倒不憂心這個,只是怕潘青又去林家鋪子滋事。”潘青是潘掌柜之子,未及弱冠,癡念著對街茶社的許小姐,只可惜那小姐被家里定親許給林家公子。

    “兩廂情愿,天賜良緣,干旁人何?你情我愿自有天高海闊處。”

    向來冷靜處事的長公主遇著情字從來執拗,老者搖頭無力勸說。

    這一方無形僵持中,街角轉來歡聲笑鬧。是潘青阿布力幾個小伙子回來,捧著錦匣或手提油紙包亦或是懷抱幾匹錦緞,滿載而歸。完顏姝換一副心情跨出門檻相迎,亟不可待追問他幾人采買進展。

    “主子您請看。”潘青拽著阿布力將采買所獲鋪平在賬臺上,分門別類介紹著許小姐推薦待到誰家的點心香糯可口誰家的翡翠玲瓏剔透誰家的布料工藝上乘……完顏姝認真聽了默記于心,好興致夸贊他們,特意挑了潘青隨她回后院。

    招待貴賓的東跨院眼下入了主,且入住的女子是燕國一頂一尊貴的……潘青攏滿懷新淘來的寶貝,快步跟隨一步之隔絲帶束發的白衣女子。

    完顏姝腳下生風,心急都寫在腳步里。

    ……

    “這些、是偶得的女兒家的吃穿用物,不知可有你心儀的?”潘青在旁邊瞧著,主子刻意輕描淡寫,他規矩退出門前,聽里頭再無回應——仿若房間只他主子一人似的。

    他垂頭不敢作聲,頭也不敢抬。

    完顏姝自怨自艾嘆一聲,遣他離開,闔上了門。她向里挪幾步,隔一面珠簾,眼瞧著靜坐窗前的女子絞緊雙手。

    完顏姝又退回去,無聲離開。

    她晚些時候再來,留給莊靜嫻的婢女列隊門外,見到她唯唯諾諾屈膝行禮。進門就見圓桌上原樣擺著她送來那些、以及近乎未曾動筷的飯菜。

    她愈發心堵,吩咐要門外的閑人進來清理桌面。

    “這東西,想來你能用得上。”完顏姝將掌心里的一枚銀鑄的花旗鎖擱在空蕩蕩的紅木桌上,拂袖離去。

    靜默一白日的人在此時張口。莊靜嫻隱約瞥見桌上的鎖芯插兩支鑰的鎖子,轉眼對她,清淡道:“鎖子尚有雙鑰相配,長公主殿下人中龍鳳,何必為著不相干的而執迷?”

    完顏姝垂眸對著門扉,嗤笑,“我只得一顆心,心只為一人留。太后娘娘看來有何不可嗎?”

    重逢幾日以來,她頭一遭尊稱她為皇太后,恭敬又疏離至極,莊靜嫻愁眉緊鎖,心隱隱悶痛。

    是什么將溫情舊夢劃破?是對立的立場,還是聚不攏的故人心……

    靜默堆積,積壓在心上十分難受,完顏姝抬頭,撐著顏面昂首步出。

    舊人殊途,意圖挽回聚攏是難,抹平舊跡咽下不甘、更難。

    完顏姝做不到后者,就只有捱著,與莊靜嫻捱著,捱她先厭惡自己決然斷絕,或是捱到自己放棄。

    完顏姝在隨手回廊盤膝坐下,散一口悶氣,塌腰倚起背后的朱漆廊柱。若真是行到山窮水盡處,再無故人舊情可寄托,她會是怎般模樣……?

    她握空心拳捶了捶心口,那里暫且痛著。

    痛著、也好。

    入暮時分,別院掌燈,燈火如豆,庭院廊下燈籠高掛,葉庭昱院中舞劍,說是舞劍,一招一式不遺余力斗氣耍著狠。

    侍衛等圍在庭院邊緣,瑟縮著肩頸挑燈面面相覷不敢上前。

    天子龍顏一怒,誰活的膩歪才想要往上撞吧。

    下頭人噤若寒蟬,一時只聽得小主子腳踏石板挑劍破空的簌簌響動。

    “陛下還沒忙完政事么?她可曾用膳了?”

    “陛下自有定奪,小姐您莫要擔心,陛下吩咐,晚膳您與翎小姐二人同享不必等她。”

    抄手回廊上,披風女子捧著暖手爐步履匆匆,一勁裝女子從旁勸阻,規矩抱拳一拜再拜。

    今日太多的跌宕,莊太后下落不明之后是她自己貿然涉險,乃至方才傍晚時候在聚賢莊發生的一樁樁一件件,直至最后莊太后不惜舍身庇護……她們經受太多深刻入骨的悲歡離合,裴清雅已是如此,視莊太后不遜于親生母親的小皇帝葉庭昱與莊家小姐?緋翎更是千百遍的痛苦難言,裴清雅好半刻才哄動?緋翎止住哭聲,抽身尋覓葉庭昱去處。

    她惦念葉庭昱,豈止于茶飯不思?

    凌意百般勸說不抵用,裴小姐一往直前,執意要去書房親眼一瞧方能安心。

    書房自然是冷清無人的,門前半個侍衛都無。

    裴清雅愣了一愣,推門向里遞一眼,回首咬牙,“凌意!欺上瞞下,你好大的膽子!”

    裴清雅罕見動了怒,凌意及兩列侍女紛紛跪下受訓。

    “陛下現在何處?!”

    凌意垂首,跪的端正,“臣不知。陛下吩咐,命臣寸步不離保護您與翎小姐。”

    “我與翎小姐寸步不離別院,何須你來保護?你是陛下的御前侍衛,該當看顧她才是!”裴清雅轉身急著去尋人,凌意自行起身匆忙跟去,兩列侍女挑燈碎步跟上。

    “陛下!”輾轉尋覓到東跨院,循聲而去,裴清雅遙望見葉庭昱院中舞劍,眾人圍觀不敢上前。

    瞧見她安好一瞬安心,一瞬又憂心不已,葉庭昱那架勢,如何都不像是劍舞怡情的。

    “她這般樣子,多久了?”裴清雅攔住一個機靈來問好的小侍衛,慌忙問道。

    “回小姐您的話,陛下在此練劍,近三炷香時候了。”小侍衛一轉眼珠,主動攔下傳話的活計轉身扎回圍觀人堆里。

    小侍衛不敢上前,在院邊沿扯嗓子上奏天聽,“陛下!裴小姐親自來請您了!您龍體要緊,快請歇息吧!”

    小皇帝為此置若罔聞,對著空氣胡亂一氣左劈右砍。

    裴清雅推開凌意阻攔的手臂直步而去。

    “小姐,不可!刀劍無眼!”

    “讓開!”

    凌意請不動裴清雅回去,更勸不動小皇帝息怒,她轉身先入院里,冒大不敬之罪近身小皇帝面前,徒手躲劍。葉庭昱更氣,向她反擊,凌意一退再退,俯身回旋避過鋒銳反手握住劍背。

    葉庭昱回手躲閃,手腕一翻,帶的長劍凌空翻轉。

    呼嘯聲后,寒劍落地,葉庭昱未動,攥拳立于原地,氣笑,“凌意,以下犯上,你真是好啊!”

    凌意先于責問降臨直身跪地,她前挪一步,不動聲色將長劍請遠了些,“臣知罪。”

    “是臣女托凌大人來請陛下,請陛下莫要牽連旁人。”裴清雅頂著天怒上前,站到小皇帝面前福了福身子,“天色將晚,請陛下回去歇息,”

    葉庭昱見她來,眉目平和許多,不再硬撐著,嗓音輕柔摻幾分喑啞,“你怎地跑來了,小翎兒還好么?夜深露重,快回房間歇著。”葉庭昱想伸手牽她,手遞出半空不知怎地又垂下。

    裴清雅臨近,俯身牽了她手,觸到一手的冷汗,蹙眉,隱忍心疼道:“陛下憂心我憂心翎兒meimei,不曾記掛你自己么?”她將自己暖爐遞出去,捧給葉庭昱手心,又用雙手去捧她的手。

    “……你們都下去。”葉庭昱垂眸,心防打開,隱隱有想落淚的沖動,她愛重的女子惦念著她,如此想想都夠知足,她招手驅趕下人,眾人離去后她牽裴清雅去石桌邊坐。

    石凳上鋪有絨墊,葉庭昱暫且攔住她,將四個石凳的絨墊歸疊一處拉著裴清雅坐下。

    裴清雅搖頭,抽回兩層絨墊給她,葉庭昱不肯收,埋頭先坐下,裴清雅坐來她身側,心頭小小郁悶著,咬唇思量再三與她道:“臣女有一話,陛下不喜臣也要說……如前番聚賢莊一行,陛下任性莽撞,舍身冒險,如何是天子應所為?您貴為九五,凡事當以大局為重。”

    葉庭昱眼眸低垂聽她控訴自己不是,聽聞所謂“大局”時,冷不丁抬起頭,執拗爭辯道:“可你與母后涉足險境,我做不來高枕無憂!”思及莊太后,小皇帝咬牙憤然,“此仇不報非君子!若救不回母后,勞什子的皇帝不做也罷!”她捏拳捶在石桌上,裴清雅傾身捉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心疼得眼眶泛紅,“臣女不懂為君之道,只是想著異地而處,若太后娘娘在此,必不應允陛下貿然行事。”

    葉庭昱弓腰垂首,斗敗公雞似的頹唐,她聞言哽咽,道:“……是我無用,連累母后與你受苦受驚。”

    她灰敗模樣自怨自艾更教裴清雅難熬,裴清雅坐不安穩,起身到她身旁,緩了口氣輕道:“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葉庭昱垂首神情懨懨,霜打過般毫無少年意氣,旁人猶不忍見,裴清雅瞧來滿滿是心酸心疼,裴清雅抬手搭上她胳膊,溫聲勸她:“你這般低沉下去,如何是好?平穩朝局、請回太后、安撫莊家,樁樁件件勞心事離不開你,再者,你若憂思累病,上至家國宮廷,下至我與孩子……憑何依靠?”

    裴清雅清淡慣的,她本是名門閨秀太傅千金,對哄人不屑,也犯不上為誰放低姿態,從前只這般哄過她,而今又是。

    仿若她們之間情意從未有變……

    葉庭昱扭頭,揉揉晦澀的眼難以置信。豆大的金珠子一顆一顆劃過臉頰,滾落在衣襟處。裴清雅屈身,不聲不響為她拭淚,唇線緊抿眼角也濕潤。

    “陛下有心事,盡管說與我。我一直在的。”

    類似這寬慰話,曾幾何時裴清雅也說過——十年前先帝崩逝,裴清雅隨父親入宮服喪。宮人在宮道上紛亂往來,大擺陣仗尋找消失不見的小太女,是裴清雅在她們二人常玩耍的花園角落尋到的她,著孝服的小人兒縮在假山里埋首哭哽聲聲悲泣……

    十年前的小裴清雅伏低身子輕柔寬慰她:“陛下已去,殿下請節哀。殿下往后是大人了,大人不能哭的。”

    “可是……雅jiejie,大人不會傷心么?”那時著孝服的小太女含著哭腔揉淚眼問她。

    小裴清雅茫然搖頭,小臉凝重,將她老爹老學究模樣模仿個七八分像,“臣不知。只是,殿下往后若有傷心事,臣洗耳恭聽。”

    “雅jiejie也會舍棄昱兒嗎?”裴清雅永遠忘不了那時候小小的葉庭昱赤紅眼睛哽咽著問她。

    “昱兒不怕,jiejie一直在。”

    她那時候如是回應她。

    十年之后的當下,葉庭昱,褪去青稚的帝王,聳著鼻子哭腔問出同樣的話:“雅兒也將舍棄我嗎,如我娘親、我母皇、那般離我而去?”

    葉庭昱猛吸鼻子,思及雙親一時悲痛難言,轉而趴伏石桌上低泣。

    呼吸都含著痛的,裴清雅輕輕搖頭,撫她脊背幫她平順心緒,“不會。”

    葉庭昱悶聲哭著,她許久不曾如此放任自己,幼承庭訓的她,受母后、太傅師傅悉心教導,自小熟知:身為儲君、未來國君,不示弱人前,苦淚不為人道。

    葉庭昱自來受教聽話,在她記憶中情緒失控只兩次,她母皇仙逝與眼下這次母后臨危,兩次、都是裴清雅陪著她。

    身邊清淡的謫仙,曾是她兩小無猜的玩伴,而今是她鐘情之人。葉庭昱慶幸有她在,又多后怕,怕她因為太傅假死或移情旁人就此離去……

    “你、當真么?”葉庭昱撐身坐直了,頭低低埋著,話與她說,卻怯懦的不敢回頭,哪怕是挑一眼確認對方給予的肯定神色。

    揪心的哭聲低弱些,葉庭昱輕聲問自己……裴清雅擺脫回憶,撫她束冠的墨發,“承君情義,九死不悔。”

    “不要你說這種話。”葉庭昱緩緩轉了頭,紅眼睛上移,飛快瞄一眼,圈她素腰埋首其中,悶道:“想你好好的。”

    裴清雅腰如約素,腹中悄然培育著嬰孩,葉庭昱只是輕手圈抱她,貼耳在她腹上,聽她淺淺呼吸暢想孩兒在母親宮殿中安睡的小模樣。

    葉庭昱放輕呼吸閉目傾聽,裴清雅撫平她堆砌心事的眉峰,輕勸:“將為人母,孩子以你我為表率。庭昱,望你盡早振作起來。太后娘娘吉人天相必不會有事,再者,那西夏公主放走我們單留下太后,說句大逆不道的,依我看,她二人、似有淵源。”裴清雅思忖這話良久,委婉表述出來,想要葉庭昱寬心。如她所想,葉庭昱聽過這話,打直脊背提起精神仰臉追問,“雅兒方才說什么?”

    裴清雅直白與她回憶前事,“傍晚我到聚賢莊時,被引去后院見過太后與翎兒meimei。她二人被奉為貴賓安置跨院。而那位西夏長公主對她姑侄禮待有加,再有……”

    葉庭昱疑惑攢眉,“還有什么?”

    裴清雅羞窘一時,硬撐著顏面道出口:“我思量著,西夏公主對太后娘娘怕不是頭一遭相見那么簡單,她們……”

    裴清雅垂眸瞄著她二人月下勾纏的倒影欲言又止,葉庭昱起身追問:“你是說……那人與我母后……?”

    回想完顏姝望向莊靜嫻的眼神,隱忍又炙熱,裴清雅再三搖頭羞于啟齒。葉庭昱從她的回應中覺出什么,神色一凜,切齒,轉身在石桌上拍落一掌,氣恨,“她完顏氏想謀奪的,不單是我燕國江山對么?!”

    裴清雅急著牽起她手,唯恐她憤懣無解再胡亂自傷下去,“庭昱,換個角度想,這未必是壞事,長公主看重太后娘娘,必不忍心教她委屈分毫,我們盡快想出法子,接太后回來就是了。”

    葉庭昱聽她這話,眉峰舒展些,豁然開朗,嘴角牽起來,“雅兒,你說的是!消極低落全無用,我們要盡快想出對策!完顏姑侄人在京城,我們就來一出關門打狗,生擒他二人,救回母后!”

    葉庭昱雙目奕奕躊躇滿志,只是她決絕之意教裴清雅后背泛涼,她從旁望著,欣慰之余憂愁叢生。

    葉庭昱這般,也不知算是好與不好,那股狠勁兒裴清雅隱隱放心不下,只是,確實好過之前的苦悶低落。

    往后如何?葉庭昱與完顏律,一個多年心愛一個勝似親生兄長,親與愛如何割舍?兩國不睦,各自為營,加之,如今莊太后被脅迫在西夏人手中,葉庭昱被觸到逆鱗,兵戎相見在所難免了……

    裴清雅垂眸,葉庭昱小心翼翼摩挲自己的腹,對她視若珍寶。

    如何再不能妥協,棄她不顧了,裴清雅凝著葉庭昱側顏,篤定心道。

    “庭昱,夜深天涼,我們回房間吧。”

    “好。”葉庭昱起身牽她的手,將暖爐捧給她手心,擁著她小心翼翼回返。

    葉庭昱對她溫柔小意多年不改,在她跟前眼神澄澈純粹如稚兒,裴清雅癡然對她側顏,嘴角盛了笑。

    如眼下情狀,她們之間再無嫌隙,未來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