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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嚴涼周身那股在沙場中浸潤的狠戾之氣似乎日復一日的淡了不少,大概是因為有曲朝露的緣故,讓嚴涼的眉眼輪廓都似柔和些許,變得更加內斂而穩持。 嚴涼嘆道:“也不知冬天到來我軍是否會因氣候原因而受挫,畢竟比起從雪山上發源的異族,我軍到底在耐寒上不占優勢。” 岑陌正欲說什么,忽然瞧見遠遠的有個鬼差正狂奔過來,相隔甚遠的距離都擋不住鬼差臉上過分的歡喜。 “城隍爺,武判官!捷報!大捷報啊!” 聞及捷報二字,兩個人的目中都瞬間有了神采,眸若星輝,不覺交換了眼色。 那鬼差氣喘吁吁沖到兩人的面前,跪地迫切的呼喊:“城隍爺!鳳翔節度使和岳麓將軍他們、他們贏了!剛剛傳來消息,前線收復了所有失地!異族損失慘重,被趕回了雪山草原!”他聲淚俱下道:“城隍爺,我們贏了!我們贏了!!” 激動之情在這一瞬排山倒海的涌上來,仿佛大江大河波濤洶涌的吞沒了嚴涼和岑陌,他們眉眼間近乎奔騰起浪濤般的狂喜,猶然不能置信,灼灼盯著鬼差。 嚴涼的口吻焦灼而急切:“你再說一遍。” 鬼差抹著眼淚仰頭看兩人,狂喜道:“千真萬確的消息!我們贏了,真的贏了!鳳翔節度使和岳麓將軍他們不日就將班師回朝!這么多年了,總算是趕走了那些畜生,嗚嗚……” 嚴涼止不住的身軀輕顫,心中的激動如黃昏時候燃燒在天邊的紅云滾滾。 這一瞬他的思緒被各種回憶充斥填滿,他想到了小時候和大哥一起勤練武功,就為了隨父親上戰場去對抗異族的軍隊。 后來他去了戰場,見過了流血犧牲,見過了馬革裹尸,勝過、敗過,一顆心不斷的堅硬,不斷的成長,漸漸成了獨當一面的少年將軍。 爹戰死那天,彌留著最后一口氣將嚴家祖傳寶劍“無定”托付給大哥,揪著大哥的手呼道:“家國一日無定,我等誓不還朝!來日趕走了侵略者,你們記得來我墳前告訴我!” 這一晃,多少年過去了? 嚴涼已細數不清自己在荒山戈壁和古道黃沙間駐守抗敵了多久,一如算不出母親在東平侯府度過了多少冰涼長夜。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當最終的勝利終于到來時,嚴家一門早已俱滅,成了墳冢中的白骨了。 猛然就有想哭的感覺奔騰到心間,淚意涌上眼眶,將視野模糊成白霧般的虛影。 嚴涼喉間溢出一絲隱忍的笑聲,似有無限情緒得不到發泄,唯有轉眸向岑陌道:“陪我比劃一場,如何?” 岑陌熱淚盈眶,注視嚴涼半晌,紅著眼睛重重點頭:“來吧!請侯爺賜教!” 嚴涼抬手,召喚出佩劍“無定”,拔劍出鞘。 岑陌也手持佩劍,和嚴涼斗在了一起。 那鬼差眼見著嚴涼和岑陌驟然便打了起來,一時怔住,不知如何是好。 兩個人生前都是沙場宿將,久經歷練,不論氣勢還是劍術都堪稱一流,不過是剛斗上三四個來回就已經讓鬼差看得目不轉睛。有劍氣不斷波及到他所在的位置,帶來颯爽的勁道和凜凜魄力。劍招揚起無數彼岸花飛舞起來,夾帶四散的雪片,如紅白相間的狂瀾暴雨,飛散了一天一地。 鬼差從不曾見到這樣的場面,仿佛他不是立在彼岸花叢中,而是立在了遙遠北地的戰場,看著兩位意氣昂揚的將軍劍挑河山,斬碎白雪黃沙,劍刃迎著陽光綻開炫目的金色! 鬼差看得移不開眼睛,又因劍風太過猛烈而不能不連連后退。 他退得足夠遠了,發現有好多鬼魂都被這里的場面吸引而來,無不激動的沉浸在戰爭勝利的喜悅里,誠服而感動的望著嚴涼和岑陌。 這時候人群末端傳來了sao動,眾人下意識往兩側讓開,讓出一條路來,只見是曲朝露帶著沁水找了過來,兩個人奔跑著沖向嚴涼和岑陌。 方才戰勝的消息傳到寢殿時,曲朝露激動的差點被剪刀剪到手,幾乎是扔了剪刀和剪紙就沖出寢殿,帶起一陣風吹得桌上的剪紙飛落一地,五光十色。 她拉著沁水來找嚴涼,迫不及待的要和他分享這份無比激動。 她高喊著“阿涼”二字,沖進了彼岸花叢。而此時嚴涼和岑陌的較量也到達尾聲,寶劍無定閃著湛藍冷光的劍鋒直指岳麓的咽喉,停在了距離岳麓喉結毫厘的位置。而岳麓手中的劍直指嚴涼的肩頭。 勝負已分。 “屬下輸了。”岑陌收回劍,抱拳給嚴涼施禮。 嚴涼笑著,如浮光靄靄,眼底被淚水催成了激蕩的紅色。他和岑陌看向飛奔而來的曲朝露和沁水,嚴涼忽覺得曲朝露仿佛身披了綺麗的霞光,那樣的溫暖惹人欲醉,令他無比渴望和她分享狂喜和悲傷。 他將跑到他面前、正要開口和他說話的曲朝露抱住,把她舉了起來,在她的驚呼聲中舉著她轉圈,看著她墨發飛舞時飄逸如瑤臺仙子的姿容,看著她百褶月華的大擺裙飛開流光溢彩。 無數晶瑩的雪花濺開在周圍,宛如碎成千百飛塵的琉璃屑,紅色的花瓣似輕紅的雨霧那樣如夢似幻,圍著兩個人打轉。 曲朝露不禁笑出聲,淚水從眼角滴落,喜極而泣:“阿涼!我們贏了!山河已定,多難興邦。這么多年我們終于贏了!” 嚴涼把曲朝露放下來,抬手要為她擦拭臉上的眼淚。曲朝露卻猛然將嚴涼撲倒在地,兩個人倒進艷紅的彼岸花叢里,曲朝露趴在嚴涼的身上,彼此眼對著眼,鼻尖貼著鼻尖,溫熱的呼吸纏繞彼此。 曲朝露低頭吻住嚴涼的嘴唇,緊緊抱著他激烈狂吻。 嚴涼也激烈的回應她,情不自禁在花叢中滾過,淚水在擁吻間相融,不知劃過誰的皮膚,洇出guntang如烙印的情緒。 家國已定,民族不滅! 豫京永盛,百姓永寧! 遠處佇立的鬼魂們已經成了密密麻麻的好幾排剪影,全都癡癡的望著他們的城隍爺和城隍娘娘擁吻在彼岸花海中。 他們所感受到的是發自內心的狂喜,是身為衛朝子民的驕傲。 大家陸續哭了出來,這是頭一次,地府里眾鬼的淚水仿佛全都是溫熱的,連同眼前一雙璧人絕美的畫面刻印在心底。 沁水立在岑陌身邊,與他相視而笑,眼里也都噙著熱淚。 在曲朝露快要呼吸不過來時,嚴涼放開了她,摟著她站了起來。 曲朝露臉上兩團玫瑰色的潮紅,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靠在嚴涼懷里,抬眼想和他說什么,忽然神色窒了窒,皺著眉頭再度放低了視線。 嚴涼見她似乎有些不適,忙問:“朝露,怎么了?” 曲朝露笑了笑:“沒什么,大概是過于激動了,覺得有些頭暈無力,不是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