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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的感覺宛如暖玉。如此繡工,若非出自建康,巫蘅已想不到別的出處。 里頭的藥材,對于巫蘅這等寒門小姑而言,也算是頭一回開了眼界。 她將那雙木屐端凝許久,苦思不得門道,那人高貴至此,斷不會對她這個普通的而且尚未張開的寒門小姑動什么心思,不圖財,不圖色,那么巫蘅姑且把這當作是那貴人的一種施舍好了。 只是不知為何,心思一轉到“施舍”二字,骨子里陡然沒來由生出一股難言的憎惡。仿佛這兩個字,曾帶給她難以承受的苦痛和艱酸。 這夜巫蘅睡后,本以為不會重演的夢境又出現了。 這次卻不是那個渣夫,而是一個眉如翠羽、唇若秋楓的少女,只是那目光太過兇惡怨毒,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夢里的巫蘅畏懼這般的眼神,卻猶如筋脈淤塞般不得動彈,任那年輕女郎蔥管玉指戳在自己的鼻梁上,這夢境真實得令巫蘅倒退了兩步,差點跌坐在地。 九曲的精致回廊,假山亭榭,淙水邊黛石相倚,環著一園明媚的春光。 春日里的拂柳下,安靜地兩個少女,一個妝容精致頤指氣使,一個跌跌撞撞狼狽掩淚。 “巫蘅,你還真當自己是巫氏嫡系了?那桓家的七郎豈是人人都能肖想的?啊,就算是我,也只敢遠望罷了,巫蘅你可真是不要臉的?!?/br> 那個稍顯高貴的女郎是如此嬌艷,淡妝濃抹,眉眼如畫,可這樣的女郎,卻讓曾經的巫蘅,那般不堪,甚至卑微到泥里。 她前世的記憶隨著這些碎片,這幾日的目之所見一點一點紛至沓來。 一夜難安的夢境,卻重回往返的都是這樣的精致,假山流水,紅樓亭榭,蜿蜒曲徑,繁陌花錦,疏林盡可入畫。 次日醒來后,不出意外又是香汗淋漓,巫蘅來不及洗浴,便換好衣物準備上路。 少女的面色因為昨晚不安的夢而顯得有些許蒼白,她的膚色原本微黃,在這個以白為美貌、一白遮百瑕的時代,根本是搬不上臺面的相貌。難怪那稍微有些姿色的夢中少女,也敢這么對她…… 只是她說的那“巫氏嫡系”,讓巫蘅心中隱約不安起來。 難道進入建康之后,她要面對的巫家,就有那么一個蠻不講理的女人么? 柳叟見巫蘅臉色難看,不由帶了分憂心:“女郎,不若再歇憩一晚,明日上路?” “不用?!蔽邹繐u頭,“對了,叟,昨日這客棧里可曾憩了什么權貴么?” 昨日客棧如此聲勢動靜,柳叟自然多留了一個心眼兒,往店主處打聽了番。這是個名士風流、縱情高歌的時代,王謝門閥,府第貴不可攀,那烏衣巷,非名士貴族不得擅入。談笑往來皆是鴻儒文士,是寒門子可望而不可即的那個圈子中人。 柳叟此時終于肅了神色,作揖道:“回女郎的話,昨晚停在雜院甬道的馬車足足一十六輛,刻的正是,謝氏族徽?!?/br> 謝氏。 不言其他,這世間當得“謝氏”二字不論出處的,唯獨陳郡謝氏一家。果然是頂頂高華的門第,想到這里,巫蘅陡然生出了一種自慚形穢之感。 作者有話要說: 當當當,古言開坑了,歡迎大家來跳哦! 這篇是個重生女主。 對,不讓嫡姐和渣夫好過的! ☆、到建康 但這種念頭剛一升起,便被巫蘅不留余地地掐斷了,既然結局已不能更糟,倒不如用這問蒼天偷來的機緣,此生此世便肆意一回。 狂便狂到,縱是王謝家物,也不屑一顧! “叟,把那謝家郎君贈來的木屐扔了!” 巫蘅的口氣很硬,以至于柳叟黃眼渾濁地盯著她,訥訥間又問了一句:“女郎,這可是陳郡謝氏……” “無用之物!我不差那一雙木屐,不需要謝家施舍。”巫蘅想了想,又道,“叟扔得隱晦些,趁著謝氏馬車剛行,莫教人發覺,引起不必要的麻煩?!?/br> 柳叟實在想不通自家女郎的用意,便打聽詳細些:“那藥材……” “那個留下。”巫蘅想了想,似乎覺得與前面已說的“不需要謝家施舍”極有出入,她咬了咬唇后,又不舍又撐著骨氣,應聲硬氣道,“罷了罷了,叟一并扔了就是,本來也不過萍水相逢而已,謝家府邸太高,這恩惠就當巫蘅受之不起。” “是,女郎。”柳叟實誠地將那整個包袱都拿出去扔了。 天色漸白,晨曦里浮出淺淡牛乳般的光來,謝氏車馬林立,這些馬匹高大神駿,皆是百里無一的千里良駒,皮相毛色亦是一應的整齊,馬車自車轅到頂棚處處透著一種低調到了極致的奢華,極難想象這車里坐的是何人。 離開揚州后,這一行人改道要走河道上船。 江風漫漫渡江而來,遠處青山藏黛,橫斜滿川的秀色。車方停下,一部曲腰配長劍提步行至馬車邊,透過車窗低語道:“郎君,那小姑看著機靈聰慧,卻是個不識好歹的人物?!?/br> “哦?”馬車里傳出了一個低沉到了極致、也悅耳到了極致的聲音。 散漫之間如風搖青柳,甚至透著矛盾的超然和華麗。乍聞之下,恍如來自天宮的一闋清詞吟誦。 部曲皺眉道:“那小姑竟讓人,將郎君贈予的東西,一應給扔了?!?/br> 這倒是有意思,馬車里的人似乎輕笑了聲,倜儻風流無比,“她不知你家郎君是何人?” “自應是知曉的?!敝x同直言不諱,“今早,有人親耳聽到她與她那老叟商議探論郎君身份之事,那老叟似乎有些眼力,知道郎君乃是謝氏嫡系,但……” 后面自然不必多言,定是那小姑一意孤行。若非郎君大度,謝同當即便欲教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郎了。 馬車里似乎有些沉默,謝同十分拿不準自家郎君的意思,眼見得江風又起,天色漸漸吹出一輪金黃的驕陽,里邊的人嘆了一聲,有種看淡繁華的釋然濯塵,“走吧?!?/br> 謝同見日頭不早,干脆應了,向前長喝一聲,諸人駕車行進,往那江邊泊著的大船靠近去。 巫蘅將東西扔了之后,便當沒有遇上過陳留謝氏中人,也不曾有過這段緣分,她有她的日子要過,有她的前程要投奔。 柳叟駕著馬車,巫蘅將王嫗召入車內來,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