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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往健康城去。 這一路上,他們三人結伴而行,路上倒也平順安穩,實為罕事。但這也是無奈,巫家早幾年就撐不下去了,債臺高筑,巫蘅的父親因為追債之事一病不起,風寒侵體,身子底又弱,不久后便與世長辭。樹倒猢猻散,巫蘅一個弱女,除了依托巫氏當年的長房嫡系,如今的建康巫氏一脈,不知該往何處為生。 臨行前,巫蘅變賣了家中僅剩的財物抵了債,剩下的錢財充了盤纏。 不日間,馬車便到了建康。 不同于巫蘅此前生活的潁川,建康是個風物更勝往昔的繁華腹地,這里衣冠風流,魏晉愛美的習俗在這里被尤為推崇看重。且受習俗所約,建康的人物多是病嬌儀態,看去面傅脂粉,弱不禁風,但談吐不俗,很有一段文人雅氣。 巫蘅迫不及待要見識領略的都城,如今她已處于這錦繡堆中。 衣裳鮮麗的男女,來往如流水般的走馬舟車,集市的喧嘩,人煙阜盛之處隱約的一縷笙歌寥寥,與這景致很不協調。巫蘅聽了一曲,便蹙眉道:“叟,走快些吧。” 這曲子總是些不太好的預兆。 彼時巫蘅也只不過是這般想一想,然而卻不曾料到,果真是如此,才報了她大伯父,里頭差人來領巫蘅進門,柳叟和王嫗也被支走了,她孤零零一個人,舉步入了這般氣派莊嚴的宅子。 心中沉著一口氣,巫蘅告訴自己:一定要鎮定,見到任何人,也不能露怯。 這個念頭才堪堪定下,便聽到身后一聲清朗的大笑:“是阿蘅來了?” 中年人生得很是挺拔,宛如蒼松一般,見了巫蘅的神色也是欣喜的,仿佛真有什么愛憐和緣分,對這個遠方侄女一見投緣,巫蘅心中雖安定了幾分,但仍沒有松了警惕,她恭敬地福了福身:“阿蘅見過大伯父。” 她一路風塵仆仆,早在來投奔他之前也便見過了滄桑,聽慣了哀曲的,是個苦命的孩子。 巫靖便不免嘆息一聲,“阿蘅,你父親這些年撐著巫家,實屬不易,他既去了,你莫要怨他。” 怨?她為何要怨? 巫蘅短暫的幾個瞬間里,不太聽得懂大伯父這個話,但是想通透之后,心便瞬間墜入了深冬結冰的湖里。因為從小便協同父親打理家務,她自然聽得懂話里的所謂人情。也對,巫靖實在沒有理由接受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入他巫氏宗祠,她孤弱一人,要打發還是打殺了,都太容易不過,可卻于他又聲名有損,在這個對聲望風評極為看重的時代,他自然只有收留巫蘅。 因是無奈之舉,巫靖便不可能真對她心生喜歡。 一直以為這位大伯父是位雅量能容的名士,巫蘅焉能不失望? 她定了心神,怯怯地后退一步,垂著纖長的睫羽輕輕道:“大伯父此言差矣,家君于阿蘅,獨有恩重之意,阿蘅唯獨遺憾的,是不能承奉于他膝下。” 巫靖伸長了脖頸“哦”了一聲,不再多說話。 這時,身后一個巧笑倩兮的女郎小步邁入門檻來,“阿爹,有客人來了?” 巫蘅猛然全身一顫! 這個比春日下的潭水還要細澤,卻比毒蛇還要令人生畏的聲音,正是夢境中最熟悉的那個女人的聲音! 那些看似荒誕無稽的夢境都是真的,這個女人,竟真的是她的嫡姐! 正當巫蘅全身發顫之時,那女郎足踏木屐的踢踏聲慢慢響起,清脆得宛如華美的樂曲,巫蘅難以想見,如此紅妝翩然,宛如穿花林蝶的少女,會有如此險惡的算計、陰狠的人心! 是了,她所有的一切都想起來了! 前世,巫靖也是個短命的,因膝下無子,嫡女巫嬈便做了巫家的主,甚至后來她一生的悲劇之所在,正是因為在巫嬈的主持之下,她下嫁給了一個其丑無比且脾氣暴躁的田壟莊稼漢! 所有的一切在巫蘅的眼前都次第明晰起來,她窺破了時空的隱藏的最后一點奧秘。 今生,無論如何,她決不再重演那種令人心生絕望的悲劇。即便脫離巫家,即便淪落市井、受饑寒交迫而死,也絕不再讓巫嬈這陰毒婦人稱心如意。 她不過是在那春陽下柳絮翩飛的湖心亭吹了一曲,惹得那桓七郎多看了兩眼而已。巫蘅的前世安分守己,從來不敢肖想桓家嫡子,只不過是懵懂時看著那么一張臉生了幾分春心,她早已得到許婚,自知相思無妄,便在那湖心亭吹了一首贈別,哪想到卻惹來后來的一場橫飛災禍。她嫁給了那個蠻夫,被打發到鄉里去了。 見巫蘅咬著下唇,目光復雜地看著自己,巫嬈一愣,卻慢慢品出巫蘅來不及掩藏的恨意,她心中咯噔直跳,心道:這女人是個死了父親的喪門貨,莫不成是趕上門來害我的? 思緒轉到此處,她便覺得,這幾個遠方族妹,是斷然不能留了。 巫嬈嬌嗔地搖著巫靖的胳膊,巧聲低語:“這位女郎是哪里來的?” 巫靖不知愛女心意,他詫異道:“怎的如此對你meimei阿蘅說話?” “本來便是嘛。”巫嬈目光微鄙地瞪著巫蘅,高傲地揚起了尖削小巧的下巴,“這個臟兮兮的女人!阿爹每日接待的來客,還有那桓家的九郎呢,那等芳華超世的人走的屋院,不能隨便任腌臜腥臭之人污了去。” 才見面,便劍拔弩張。 巫蘅想起來,她那族姐看似盛氣凌人,其實也不過是個不通俗物的蠢貨罷了,除了利用手底握著的私權,她也并不比前世的巫蘅強在哪里。 巫靖皺眉呵斥道:“阿嬈休得胡言!那好歹說也是你meimei。” 一群虛偽之人,迫于聲名影響不得不將她迎進去,卻還要故意給她立下馬威,巫蘅心頭淡淡一諷。 她恭敬地沖巫靖再福了福,小聲道:“既然阿姐不喜,阿蘅這便不叨擾了。” 說罷,她竟這么頭也不回地飄然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對歷史研究不深。 魏晉時代的風流,這個……呃,實在是拙筆有限,大家看看熱鬧就好,門道啥的,作者君自個兒都沒有,相信親們也看不出來的O(∩_∩)O~ ☆、春日游 巫靖臉色驟變,父女倆面面相覷之下,巫靖面露責備,于是巫嬈的花顏也冷冷地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