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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剛才站著的地方站著,沒有看她,也沒拂袖先走。 蘇嫻走了兩步,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還在那里站著,正扭著頭盯著薛明樓外圍墻的墻角看,好像那墻角開花了似的,輕嘆口氣,她本來很期待今天能買到好胭脂呢,蓮步輕移,她又走了回去,走到梁敞面前,望著他。 梁敞沒想到她會回來,滿眼驚詫地望著她,表情愣愣的。 “喝茶嗎?”蘇嫻問。 梁敞目不轉睛地望著她,沒有回答。 …… 梁敞鬼使神差地跟著蘇嫻去了她的房間,若是往常,他是死也不會去她的屋子的,因為這個女人有毒。 房間不大,是標準的酒樓房間,簡單樸素,中規中矩,或許因為居住人是她的關系,空氣中飄著一股在她身上很常見的熏香味道,不濃不淡正合適,幽沉中的妖冶,極是撩人。 梁敞在圓桌前坐下,四處張望。 “不用緊張,不會有人進來的,嬋兒在雪乙莊,今天不會回來。”正在泡茶的蘇嫻笑著說。 “你胡說什么!”她的話很有歧義,一瞬間,幽會的氣氛濃郁起來,梁敞覺得尷尬,把臉扭向一邊,沒好氣地訓斥道。 蘇嫻笑了一聲,將泡好的茶壺端過來,放在桌上,斟了半盞送到他面前。 文王府什么樣的名茶沒有,蘇嫻泡的茶完全算不上好茶,梁敞盯著茶盞里琥珀色的茶湯,盯著看了好半天,才拿起來,慢慢地抿了一口。 蘇嫻坐在他對面,似笑非笑地望著他,見他端起茶盞啜了茶,唇角揚起的弧度更深,她捧起茶盅,淺淺地啜了一口。 “你在做衣服?”兩個人就這么干坐著有點尷尬,梁敞又不愿意把眼光放在對面的蘇嫻身上,因為不想聽她說出什么不成體統的話,他張望了一圈,最后將目光落在床上剛做了一半的玄青色長裙上,以此為話題,問。 “嗯。” “還以為你會做紅色的。”梁敞說,蘇嫻的衣裳不是大紅就是玫紅,永遠都是鮮艷刺目的顏色,玄青色從來沒見她穿過。 “那是給嬋兒做的。”蘇嫻放下茶盞,淡淡地說,似對這個話題不太感興趣。 “嬋兒?你meimei?”梁敞一愣,“你在給你meimei做衣服?” “她的衣服都是我做的,你以為她能有做衣裳的手藝?”蘇嫻哼笑了一聲,她教蘇嬋女紅教了好幾年了,到現在蘇嬋連縫個補丁都不會,指望蘇嬋做衣裳,還不如她替她做更快。 “我還以為你們不和。”因為每次看見她們姐妹,她們都在吵架,而且說話的難聽程度簡直超出他的想象,他只覺得這兩個女人太沒教養,jiejie不像jiejie,meimei不像meimei,可沒想到蘇家姐妹關系要好的傳言居然是真的。 蘇嫻微怔,頓了頓,垂下眼簾,婉然一笑: “是不和。” 她居然承認了,梁敞驚訝地望著她。 “這也沒法子,我沒做過長姐該做的事,沒照顧過弟妹,沒孝順過父母,成天除了抱怨就是給家里丟人,我們家是老二代承擔長姐之責,所以弟弟meimei都喜歡她。”蘇嫻單手撐腮,笑吟吟地說,她的表情很平靜,語氣也很平靜,只是在闡述事實,并沒有夾雜多余的情緒在里面。 “你又沒有法子。”畢竟小時候就被賣去做童養媳了,梁敞沒想到她會說出類似自責的話,不由得皺了皺眉,說。 蘇嫻聽了他的話,只是笑笑,不語。 她突然變得這樣沉靜讓梁敞有些不習慣,可是今天,就是今天,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想跟一個人靜靜地說點話,說點能讓心情沉淀下來的話題,在平靜的輕松的氛圍里。雖然在進來之前他的心里還有點不情愿,但是現在,他變得非常想跟她說說話。話題的起始只是一個偶然,可是現在,當她略顯幽靜寂寞的表情映入眼簾時,他突然想聽她輕聲講講她的事。之前他只知道一個大概,不,應該說正因為知道了一個大概,所以現在,他鬼使神差地想要多聽一些,更深入地聽一些,他想聽一聽她內心深處真正的想法。 “你恨過嗎,畢竟都是因為家里人背叛你才讓你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他問她。 蘇嫻微怔,顯然是沒想到他會問她這種問題,這問題從他嘴里說出來有些莫名其妙,她撲哧一聲笑了,抬起眼簾,發現他是認真在問她,表情有些尷尬,似笑非笑地沉默了一會兒,她漫聲說: “恨過,蘇家,孫家,沒有我沒恨過的。我曾經恨蘇家恨到想把他們全都殺了,當孫大郎那個畜生把死婊/子帶回家的時候我恨不得砍死他全家一把火燒成灰再自殺。剛回娘家的時候,那個娘家根本就不是我的娘家,我三歲就被賣掉,再回到那里已經十七歲了,完全陌生的地方,連是什么時候出生的都不知道的弟妹,因為女兒是棄婦丟盡顏面的爹娘,我剛踏進那個家門就想吐。那個時候,妙兒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蒼蠅,嬋兒完全把我當成是上門來要飯的,奶奶不停的罵我,問我為什么不忍著,一個女人,就算死也要死在夫家,如果被趕回娘家還不如一根繩子吊死在婆家。重回娘家的第一個月,我在藥鋪買了砒霜,大家一起死了算了。”她淡淡地笑著,輕聲說。 梁敞的心一緊,握著茶盞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加了力道,他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他也沒想聽這些話,但是她說了,他聽入神了,很不像自己的作風,他居然有點替她難過。 “可我沒那么干,砒霜白買了。”蘇嫻再想起那時候的自己覺得分外好笑,她咯咯地笑著,“因為我不想死,即使活得糟糕,活得悲慘,在最后一刻我發現我還是想活的,憎恨始終沒辦法戰勝對死亡的恐懼,所以花了大價錢買的砒霜最后全拿去喂老鼠了,想想就想笑,真是沒出息。”頓了頓,她淡聲續道,“不過心里平靜下來之后我也想了很多,我是我自己,恨是必然;可如果我是爹娘,家里都窮的揭不開鍋了,真到了那個時候,我賣的可能還不止一個女兒,三個全賣了。” 她說到這里,自己笑起來:“如果我是妙兒和嬋兒,家里突然回來一個除了抱怨憎恨什么都不會就會給家里丟人的jiejie,我也會把這樣的jiejie當成蒼蠅;奶奶她也只不過是用她的觀念來衡量我罷了,如果奶奶遭遇了我的事,她真的會像她說的一樣一根繩子吊死在夫家。所以說到底,人都是在把自己作為中心,用自己的想法去看待人和事,用對自己有利的做法去面對人和事,大家都一樣,我也一樣。想明白這一點我也沒什么可恨的,既然人都是以自己為主,那么我也以自己為主,為了自己,好好的活著,好好的玩樂,讓自己痛快。人生在世,所做的一切,最終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讓自己滿足么。” “你這么說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