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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也要繼續走下去,直至前方無路可行。 ******************************************************************* 第一世的崔德禮,是個涉世不深的傻姑娘,只覺得茍活十年的自己與逼死全家的族人同罪,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屠族,只能自殺,以此謝罪,并斬盡與崔氏一族的關系。 第二世的崔德禮,在族人的咄咄逼人面前不再容忍,她已一死償己罪,這時自然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帶著高熱抽搐的幼弟離開前崔氏聚居地。幼弟病逝,她一個人走在世間,獨自品嘗世間百味,自然從不識人間疾苦的深閨少女有所長進,可是依然想不通造成種種悲劇的根源,強留人間至不惑之年,疑惑不解,郁郁而逝。 第三世的崔德禮,再次一切重來,夢魘再三成為現實,家人再次慘死面前,她情緒崩潰,血灌瞳仁,見雞殺雞,見狗殺狗,見人便要殺人,最后被超水平發揮的朝廷駐軍射殺。 第四世的崔德禮,理智強行回歸,她的怨恨無以復加,卻沒有再次沖破理智。對幼弟也好,族人也好,都失去執念。她的眼界從后宅打開,看到的不再是少女時期父母為她營造的太平盛世假象。她是官家小姐,父兄帶她出門也不會讓她發現不好的東西。她真正知道了什么叫作天地之大,慚愧于自己以前的小肚雞腸。她的仇恨對象,太小了。世人之苦,苦過她的不知凡幾。她開始真正探索思考人間苦難之根源。 想不通想不通想不通。 每一世得到的答案都是錯誤的。 一世一世重生,一世一世流浪,本國每一寸山河走遍,好不容易接受受辱出走的命運,重生點改了。改成了敵軍探馬回報南軍南人軟弱如泥,發財要趁早,于是大軍南下,將包括崔德禮在內的無數婦人糧財擄掠而去,又是無數次。 崔德禮經歷過路上出逃,經歷過被俘入敵境,一年又一年。命運如泥沼,將每一個深陷其中的凡俗之人沾染得泥濘不堪,崔德禮不復初時慈善。她眼中陰翳愈來愈深,紅光愈來愈盛,雖仍是百世不變的惜貧恤弱,到底對敵人能做到先下手為強。 纖手染上血色,一層一層堆疊,對此一無所覺地走在大兇大煞的路上,心上的疲憊與日俱增,漸漸地她不再求生,轉而求死,即使如此,都不可得。 那就趁此身尚存,做些愿意做且做得到的事罷。 無可奈何,無可奈何。 ******************************************************************** 貓聽完了故事,咂咂嘴,搖頭擺尾道:“你在黃河源燒了那么多樹,這樣不好不好,去罷,重活幾世就種幾棵樹,最后把你自己埋在最后一棵樹底下,你的故事就結束了。” 紅衣女子含笑道謝,依言而行。 貓轉著圈追自己的尾巴,百忙之中抽空問那個遠去的紅色背影:“你知道你想知道的那個問題的答案了么,沛沛?” “不知道。”她答得干脆,“兒已不在意了。人力有時盡,人欲無窮。這是兒累世所得,故此兒以為,世間一切苦楚,皆由此而來,正確與否倒不算甚么。貍奴保重,兒去也,莫牽念。” 紅色的背影纖細又單薄,遠去的視線里,既像廿上下歲的年輕女郎,又像佝僂蹣跚的耄耋老者,然而步履堅定,如同走向期待許久而不可得的理想鄉。此前吸引貓注意的她身上的滿身兇煞,正團成個球在貓爪子間被拍來拍去。 “人力有時盡,人欲無窮喵?很久很久之前仿佛聽誰說過。” 貓騰起云霧,兀自飛遠。 如是我聞【完】 作者有話要說: 囿于階級局限性,崔德禮看待問題的角度仍有不足,可是她已經不想繼續追究了。所以她只簡單歸納為“人力有時盡,人欲無窮”。 順帶一提,作者喵頂著堪比煙熏妝的黑眼圈小聲詢問:我是單機么? 沒人發表意見,所以按照順次,下一個故事是末世篇·求生之路。這次不是喪尸型末世。 ☆、第 19 章 求生之路 一夕之間,天地變換,人類全體淪為“它們”的階下囚——我是說,幸存者,無一幸免。 ******************************************************************************* 那是一個北半球大多數地區爍火流金的七月末,許多人正在一邊看電視玩電腦刷手機,一邊吹著空調詛咒這炎熱的天氣。傍晚天色陰沉,他們又不約而同地開始詛咒不可靠的天氣預報和沒有一絲微風的桑拿天。東八區入夜不久,全世界多處地區迎來一場大規模降雨。降雨強度不大,然而依然沒有風,綿綿細細窸窸窣窣持續一夜。 時近黎明,細雨無聲無息地停止。不,與其說是停止,不如說是換成了另外一種東西。天空中依然游蕩著絲絲縷縷的細線,這些細絲并不是雨。破曉時分,旭日初升,人類發現,天上掛的不是太陽。 本該掛著那個亙古不變的燦爛金陽的地方潦草地打著厚厚的馬賽克,而覆蓋在馬賽克上的是一個幼兒涂鴉式的綠色不規則的圓。 沒有人知道太陽哪里去了,正如同沒有人知道,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它們”究竟是什么。硬要說的話,和小眾中的小眾男性向異種系小蟥文的異種頗為相近—— 對男性有上上上和殺殺殺兩個選項,對女性只有上上上一個選項。它們是生物又非生物,不符合一切已知定律,卻對人類有著bug般的統治力。它們的生嗶器就是大腦,分泌液仿佛人類克星,無視人類的生理性別和性向,一切為嗶嗶嗶而生。 天空中飄著絲絲縷縷的黏滑油膩的綠色雨絲,它們從雨絲中滑出來,如同水中聚在一起的油滴。它們無形無狀,或者說奇形怪狀,以人類無法理解的形態出現,行著人類無法理解之惡行,如同不與人類屬于同一緯度。一言以蔽之,它們不可描述。 地球人口八十余億,一夜減掉一半。第二日幸存的女人們(特指生理上為女性的活體人類)意識到視線之內失去了另外的性別,拒絕、憤怒、掙扎、沮喪、接受五大階段總有人在不停上演,痛失親朋誓死報復的也不在少數,然而一切的反抗都是無效的。 它們自頂替太陽掛在天上的綠色涂鴉圓之下的綠色油性雨中來,殺之不盡,生之不絕。 然而人類不是那么容易被趕盡殺絕的,第三日幸存的人口只剩前一日的二分之一,然而她們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