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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左右,雙眸中竟真是茫然。 那曉事的奶爹吩咐眾人退去,又準備了火盆子,見羊芷仍舊魂不守舍,嘆道:“公子難道真的不知,大人要公子做什么?”一邊教羊芷將家信投入火中。 若是羊芷哭鬧咒罵,都要好些,好歹宣xiele情緒,可是羊芷此刻只是茫然地睜著眼睛,一滴眼淚也沒有。奶爹心里極痛,知道從此公子快樂無憂的日子過去,再也不會來了。 怎么辦?一個詞在兩人舌尖翻滾,到底沒有吐出。 侍寢。 是了,爺娘將他送到這個見不得人的地方,本就是想著要靠他謀求富貴,榮耀家族。如今家族有難,他為人子女的,怎能不為母分憂? 羊芷眼里的光漸漸暗了下來,揮手道:“你先下去。”他一整天為海棠入獄之事奔波,乍然開口,聲音沙啞,令人聽之不安。 無論怎樣的檻,都是要自己邁過。奶爹會意地退下,悄悄帶上殿門,對著門外一群人心惶惶的小侍喝道:“都離得遠些,別擾了主子清靜。若是讓我知道誰在主子面前多嘴,小心你們的舌頭。” 殿外的窸窣和心思,羊芷半點也沒有察覺。他維持著之前的姿勢一動也不動,只覺得回憶洶涌而來,一時是少時兄弟嬉鬧玩耍,爹爹在燈下為娘親夜補衣的場景,一時海棠手握書卷講解經義時溫柔沉靜含笑的臉;一時是進宮前父親默默垂淚,娘親垂頭的嘆息聲,一時是海棠河邊燈下堅定的眼眸與“我總是在這里”的擲地之聲。 羊芷低頭想得久了,覺得眼酸,手撐燭臺想要順勢站起來,不料一時起得猛,單手支撐不住全身的重量,竟然往前摔去,帶倒燭臺,猩紅的燭淚便滴在了手背上。羊芷“呲”一聲收回手,看著燙紅了的手背怔怔地想:原來這就是命運,不是想逃,就逃得過的。 到了晚間,宮人進殿服侍貴人梳洗,見到羊芷整個人伏在地上,發絲散亂,大驚,忙去扶他起來,不料卻見羊芷抬頭嫵媚一笑,吩咐道:“替本宮梳妝。”看得人心驚膽寒,只覺那一剎那的顏色,足以顛倒眾生。 三日后,羊芷裹著正紅猩猩大氅,站在未央宮殿門前的石階上,心里想: “我到底還是負了你,海棠。” ☆、侍寢 (十一) 宮人引羊芷進殿,為其脫下大氅,領著他僅著白色寢衣跪在屏風旁,報:“陛下,靜貴人前來侍寢。” 帝紀仍伏案批奏章,頭也不抬。帝紀身邊的大宮女承安連忙使了個眼色,那宮人會意地退下。 承安是帝紀做太女時就跟在身邊的老人,他做事穩重細致,心腸軟,人又聰慧,更是忠心耿耿,最得帝紀信任。是以帝紀處理朝政,招幸宮人都是他隨侍左右。 殿內寂靜,幾位宮人進出侍奉,連喘氣聲也不曾聽見,只間或傳來“沙沙”批閱聲以及拿起、放下奏章時竹木碰撞案幾的聲音。羊芷跪在青石板上,不一會兒就察覺膝蓋傳來絲絲涼意,心里自嘲地想:若是海棠在,可不舍得自己跪在青石板上一下下。 帝紀端坐在位低頭批閱奏章,面容隔著九珠冕旒看不太清,不過大抵是位青年女子。遙遙一看,較幾年前沒有大的變化,只是難掩疲憊。羊芷想起這幾年朝堂的腥風血雨,這位天子年少而居高位,能有如今的成就,也算難得,就怪不得面露疲態。 說起來這還是四年來羊芷第一次面圣,自從羊芷決心自絕于宮廷,閉門不出,便連帝紀的面也見不上。如今若不是家中有難,他又怎會自薦枕席?他畢竟有靜貴人的位份在身,想要侍寢不是什么難事。只是到了這一步再想這些有什么用?羊芷收斂了心思,眼觀口鼻觀心,直直地望著面前那塊青石板。 夜愈深了,宮人陸續退下,宮中報時的也唱過幾遍,帝紀的奏章似乎要批到地老天荒去。等羊芷跪到三更,膝蓋以下失去知覺,心里明白過來:這是一個下馬威。她貴為天子,天家威嚴本就不可冒犯,卻在初次侍寢時讓自己一個小小的貴人跪上兩個時辰,便是帝王心術,也過了。 帝紀合上最后一本奏章,總算是將今日的朝政處理完了,正細思這樣處置有什么不妥之處。承安連忙收拾案幾,看了一眼看起來跪得挺拔實際已支撐不住的靜貴人,輕聲提醒道:“陛下,靜貴人前來侍寢,還跪著呢。” 帝紀看了一眼跪著的人兒,略伸手示意平身,羊芷身旁早有人扶他起來。羊芷跪得太久,下肢早就麻木,卻也知道皇帝面前不是嬌弱的時候,連忙強力支撐著自己站立,不要宮人的攙扶,一邊行禮道:“多謝陛下。” 帝紀看這么個須眉男子,容顏憔悴,面冒冷汗,搖搖晃晃站也站不穩,卻堅決不要旁人攙扶,就知道他是個性子好強的,心中贊許,夸道:“靜貴人是個有禮的。” 有禮?羊芷心中嘲諷,尚且來不及應對,卻見帝紀突然欺身近前,只手輕佻地抬起自己的下巴,以一副女流氓調戲良家男子的口吻說道:“這么一看,倒是有幾分姿色。” 宮人見狀,紛紛有眼色的退下。 羊芷難堪極了。想他長到如今,雖不是大富大貴之家,到底是父母嬌養長大的。等到了深宮,他位份頗高,自然也沒受過什么氣。后來遇到了海棠,對他千好萬好,什么事情都為他想到前頭,生怕他心中有一絲委屈,半點也不曾違過他的意。什么時候被人羞辱至此?若真是尋常的小流氓,憑他的氣性,定要呵斥一番。可此人是他名正言順的妻主,又是帝王,他還有求于她,他便是此刻有多少委屈,也要打落牙齒和血吞。 帝紀見這位靜貴人眼圈都紅了,知道他心性高,得人珍視,不曾受過這樣的委屈,一時心中不快,想著:我貴為天子,生平沒有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四處碰壁;你不過是個小小的貴人,竟然沒有受過委屈。是什么道理?于是收回手,冷冷地說:“聽聞羊御史得罪了蕭太尉,如今正在獄中,你來,便是為了此事?” 此言一出,羊芷知道自己便是有多少委屈也不能顯,連忙跪下磕頭,語帶哭腔地說:“臣母是冤枉的,求陛下明鑒。” 帝紀在一旁坐了,只一個勁地把玩手中的配飾,眼看也不看靜貴人,好半天才慢悠悠地說:“這就要看你了。” 羊芷看帝紀意有松動,狂喜,膝行幾步上前道:“臣愿為陛下驅使,死不恨也。” 帝紀聞言冷笑道:“你一個弱質男流,怎么替寡人赴湯蹈火?” 羊芷知道自己一時心急,說岔了話,可是他到底是大家公子,自薦枕席的事雖已經做下,話卻一時半會兒說不出口。 帝紀將靜貴人的窘態放在眼里,又說:“聽聞靜貴人是個小心謹慎的,從不出錯。” 羊芷見帝紀另挑話頭,不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