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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直道上的燈火看,似乎是沙丘地貌,胡亂生長的沙棘東一簇西一簇地抱團,放眼望去滿目荒涼。 進城之前走了五十里水路,難道這座城像鍘刀一樣,切斷了水源的供給么?崖兒心下彷徨,向北眺望,北辰的戰星發出青白色的寒光,像劍尖上的鋒芒。不管是不是幻象,都得往前走。這世界真寂靜,她艱難地跋涉,邊走邊想。有人在她耳邊,發出了一聲她聽不見的低笑。 一只奇怪的鳥,在前面不遠處的荒原上蹦蹦跳跳,崖兒的手指勾著腰上的劍環,繼續往前行進。翻過一座風蝕脊,眼前赫然出現了雪白的平原。她暗呼不妙,照這形勢看,自己恐怕也中了幻術了。 大風驟起,天上依舊星辰密布,但這世界卻亮起來。積雪反射出的光,形成了一種奇異的景象,天地像個巨大的容器,上半截混沌黑暗,下半截卻剔透明亮。她控制不住地往前走,越走心里越哀傷。這地方,好像是她一直惦念的地方。她分不清這是哪里,有點像雪域,但又不完全像。這里沒有雪域連綿的高山,腳下的雪也不是寒冷的。忽然有個人影出現在十幾丈開外,素衣素服,背對她站立。她看不見他的臉,只看見烏黑的長發如懸瀑般直下,生在男人的身形上,說不出的一種魅艷之感。 她走過去,生怕踏雪的足音會驚擾他,刻意放輕了腳步。走了不多遠,天上響起擂鼓般的雷聲,豪雨毫無預兆地潑天而下。雨水落地前凝聚成刀鋒式的冰棱,錚錚刺向地面。她看見那個人狼狽地撲倒在地,身上的白衣底下涌出血,很快染紅了袍裾。 崖兒尖叫起來,似乎才意識到那人是誰,天上落刀她也不怕,跌跌撞撞向他飛奔過去。終于接近了,她不顧一切遮擋在他上方,奇怪那些冰棱在接觸到她之前就消散了。她顧不上驚訝,去撥他被血浸濕的頭發,他的臉露出了一小部分,起先是額頭,兩道劍眉之間隱隱有烈火形狀的花紋,因蒼白的膚色,鮮紅欲滴。 她愣了下,手也頓住了,難道認錯人了么?猶豫片刻才將他臉上的亂發全部撥開,當看清了那張臉,顫抖和哽咽從身體最深處一齊涌上來,那是她的安瀾。 她知道是幻境,但也不在乎了,把他抱進懷里,檢查他的傷口。那些傷口倒不顯得猙獰,即便是刺穿了身體,冰棱融化令傷口收縮,也只余兩指寬的縫隙,汩汩流出血來。 只是多,太多了,密密匝匝便顯得可怖。她不敢使勁搖晃他,到這時才覺得自己那么無能,唯一能做的就是抱著他痛哭。過了很久他才清醒過來,睜開的雙眼已經沒有往日的神采,但認出她了,費力地抬起手撫撫她的臉頰,語氣卻有些怨怪,“誰讓你來的!” 她說:“我不該來么?誰讓你不告而別,代我受罰的?你這個人這么自大,以為犧牲自己我就會感激你,告訴你,你想得美!” 她大發牢sao的時候,他卻緊緊抱住了她,身上的血染紅了她的衣袍,訥訥說:“你讓我怎么辦?看著你魂飛魄散么?” 那一瞬她真的分不清這一切是真還是假了,話是他的話,語氣也是他的語氣。她恍惚覺得自己可能誤打誤撞進了八寒極地,她寧愿相信眼前的人又失而復得了。 “我們離開這里。”她攙他起來,“能走么?” 他說能,幾乎把全部分量都壓在她身上。崖兒咬牙支撐住他,他輕輕喘了兩口氣,“可是我身上有封印,走不了多遠。” 他托起手,那清瘦的腕子上隱約浮現出透明的鎖鏈,崖兒惶然望向他,他苦笑了下,“這是墮仙的牢籠,哪里那么容易逃脫。” “那怎么辦?”她伸手去拽,鎖鏈有別于一般的囚具,觸上去刺骨寒冷,但沒有實質的形,也沒有任何撞擊后應當發出的聲響。 他平靜地望著她,眸底呈現出妖異的色彩,“用你的牟尼神璧,這神璧本來就不是人間物,能斬斷百煉鋼,包括這縛仙索。”見她遲疑,他的語氣略微顯得有些焦急,催促道,“下一次的冰刑很快又會降臨,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崖兒?” 如果沒有那一聲崖兒,她或許真的會驅動神璧。結果就是這里露出了破綻,她低著頭自言自語:“他從來不叫我崖兒……” 他怔了怔,“什么?” 他只叫她葉鯉,即便后來在雪域相依為命,也沒有更改過稱呼。葉鯉是他對蓬山初遇最好的追憶,也許在他心里,他更愛那個扛著掃帚滿宮跑的女人。 殺氣凜冽的兩柄利劍懸在半空,劍尖對準了他。她抬起頭來,眼里滿含憤恨的光,咬牙道:“妖孽,你敢冒充他!” 和樅言遇見的幻象一樣,心里最惦念誰,就會看見誰。她眷戀這種重逢,但明白不可能,八寒極地怎么會在金縷城外?眼前這張臉是她朝思暮想的,拿劍直指他,對她來說是極大的折磨。所幸她的腦子還算清明,她要的不是贗品,有誰膽敢褻瀆這張臉,她就讓他灰飛煙滅。 一聲驚呼,撞羽和朝顏刺破了幻象。血衣的紫府君和這八寒極地一起,在劍氣滌蕩下逐漸幻滅,最后化作金芒,飄散在風里。 崖兒跌坐下來,氣哽難止。緩了很久才重新站起身,愈發堅定要去救他的信念。 抬頭看,正北的戰星依舊寒光閃耀,腳下的荒原已經變成了水。她一掌拍擊石壁,躍上直道,挽起她的天樞弓,兩支利箭上弦,拉了滿弓。只聽銀指套刮過弓弦,發出嗡然的長鳴,兩支箭飛射出去。直道兩掖的明燈仿佛被誰吹了一口氣,相繼應聲熄滅,瑯瑯的水晶燈罩碎落了滿地。再向前看,五十丈內陷入了一片昏暗,這時即便有人俯瞰監視,也難以看清她的身影了。 *** 直道上的燈就那樣一串接一串地熄滅,天行鏡里無法辨認她的蹤跡,反正燈滅到哪里,她的人就到了哪里。 大司命抱著袖子嘖嘖驚嘆:“這個岳崖兒,上輩子應該是個夜叉星吧。” 少司命縮了縮脖子,“要是讓君上聽見了,會打死您的。” 大司命看了他一眼,摸摸自己的后脖子,“以我與君上的交情,不至于吧!啊,我是想說,那個岳崖兒上輩子一定是顆戰星,不然她怎么總朝北辰看?我實在沒見過這樣的女人,能破幻術,還能如此射箭。” 以前長戎倒是出過一個有名的神射手,據說向天頂放上一箭,半個時辰不得墜落。但人家每次也就射一支,哪里像她,兩箭齊發無一落空,已經到了百步穿楊的地步了吧! 可怕,女人為愛拼命時,簡直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她的師父一定更厲害。”少司命是故意的,一面說一面看他的臉色,“座上,你不看看蘇門主的近況么?” 大司命面色不豫,但很快便恢復了坦蕩和淡泊。他沒有回答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