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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千年萬載里,從未對誰有過這樣強烈的恨意。這種恨不單源于瑯嬛失竊引發的罪罰,更多的是自暴自棄,和急于找到宣泄的迫切。這妖女……大司命說的沒錯,她的確是個妖女。看看這紙醉金迷的世界,她坐擁波月樓,混得如魚得水,原來從未想過留在蓬山。她眷戀紅塵,愛慕榮華,滿嘴情話,可氣的是他居然曾經試圖相信她。現在夢做完了,春風一度后她開啟瑯嬛,讓他背負罵名。賠上一身清白只為偷一卷畫,她到底把他當什么了? 也許清白對她這種人來說并不重要,他盯著那張人面步步逼近。抬起手,即將見分曉時,身后忽然傳來蘇畫的喊聲:“樓主,你怎么回來了!” 他下意識回頭,結果竟疏忽了近在眼前的人。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人影一晃,自窗口凌空而下。他暗道不好,伸手抓了個空,待奔到窗前時,只見一道紅色的身影一閃而過,哪里還有她的蹤跡! “葉鯉!” 身后響起他的暴喝,胡不言背上的崖兒縮了縮脖子,心里砰砰急跳,抓著鬃鬣的手忍不住顫抖。 天上有狂風呼嘯,到這時才后悔,為什么會腦子發熱要回波月樓。回頭望,紫府弟子呈包抄之勢,在王舍洲連綿的亭臺畫閣上起落,一個騰躍便激射如箭。她粗喘了兩口氣,“不言,他們追上來了。” 胡不言不說話,他對于逃跑還是很在行的,壓低了身子在坊院間穿梭。臨水的樓都是騎樓,上面作賞景看花之用,下面專供人穿行。于是紫府弟子奔走于高樓林立之上,他們便從冗長的廊子底下穿梭。夜晚的狂歡剛剛拉開帷幕,四周都是酒酣耳熱的人,胡不言有意引發sao亂,人群之中一通胡竄,所到之處驚起一片嘩然。于是大家都出來看神仙了,畢竟這樣激烈的追逐場面,比看外邦客吞刀子有意思得多。紫府的人呢,終究不愿意亂了紅塵,見人越聚越多,只得中途袖手,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一處墻根下,胡不言背靠冷壁大喘粗氣,拍著胸口說:“差點被你害死!這下看見你那情郎了,他有沒有說想你?” 她置若罔聞,握著劍隱蔽身形,探出頭去觀察街面上的情況,發現追兵確實都撤走了,才敢松懈下來。 骨頭都散架了,她拽下面具癱坐在地上,居然還有興致和他調侃:“他自然想我,我知道他每日每夜都在想我——想殺了我。” “不盡然。”胡不言抹了把油汗,“你剛才聽見他喊你什么了?不是岳崖兒,是葉鯉!這說明什么?說明你在他記憶里很重要,他認定你是葉鯉,而不是什么波月樓主。” 崖兒對他的長篇大論不感興趣,只慶幸這次運氣好。胡不言看了她一眼,托著腮嘆息:“純情的男人就是麻煩,給你個建議,下次就算落進他手里也不用怕,跟他談情,對他撒嬌,你還有希望讓他對你網開一面。” 那微挑的眼梢下頓時飛出來一個媚眼,當然胡不言并不認為她是對他有意思,長成這樣沒辦法,微微流轉都像暗送秋波。 果然她的話還是硬邦邦的,站起身拍了拍衣擺的塵土,“別啰嗦了,走吧。” 去哪里?似乎無處可去。這趟赴險唯一的好處就是讓他親眼看見她跑了,不會再逼著蘇畫交人,波月樓暫時可以免于一難。 胡不言站起來,扣著十指掛在后脖子上,正想建議她干脆跟他回方丈洲去,朦朧的小徑上走來一個挑燈的男人。這男人穿一身錦衣,袍裾上金銀絲勾勒的云紋,在橘黃的燈光下泛起溫柔的浪。燈籠圈口的小簇余暉照亮他的眉眼,沒有棱角,溫潤如玉,對他們友善地淺笑著:“岳樓主離城好幾日,別來無恙吧!” 油頭粉面,來者不善。胡不言瞇覷起眼,不動聲色把她撥到了身后,“熱海公子?” 盧照夜含笑說是,“先前宴上正在表演幻術,外面忽然震動起來,我還以為是術士的花樣,沒想到竟然是樓主。樓主是遇上什么難題了么?剛才那些黑衣人,正追殺樓主?” 一個從未見過真面的人,居然輕易就認出她來,看來這位熱海公子花在波月樓的力氣確實不小。崖兒抿唇笑了笑,“遇上一點小麻煩,不值一提。盧公子月夜挑燈獨游,真是好興致。” 盧照夜說不,“我是特意來請樓主的,既然路過我望江樓,沒有過門不入的道理。寒舍就在不遠,樓主若不嫌棄,請入我寒舍小坐,我有好酒款待貴客,如何?” 崖兒想了想,倒也好,反正本來就想去探探究竟,他既然相請,就順水推舟了。 她拱手作揖,“深夜叨擾盧公子,恐怕對尊夫人造成不便。” 盧照夜卻一笑,“哪里,樓主是請也請不動的貴客。內子早就聽說過樓主大名,也知我委托波月樓辦事,常說要去拜會樓主。今日正好湊了個巧,我命人請她出來侍酒,還望樓主賞光。” 崖兒含笑點頭,想起盧夫人那張臉,心底不禁一陣惡寒。奇怪得很,照理說這樣的面貌是絕不愿意輕易見人的,這位熱海公子竟還熱絡地打算請他夫人出來相見,也不和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胡不言對喝酒還是很感興趣的,他大聲笑道:“正好我跑得口干舌燥,那就借公子寶地,以酒代茶。” 盧照夜笑得溫雅,比了比手,“二位請。” 不得不說,這位貴公子是個充滿詩情的人,那種精致到骨子里的情調,真不是什么人都能仿效的。 小徑鋪滿落花,那花瓣大約是桃樹的,隨他袍角翩翩,繞足掀起輕柔的回轉。王舍洲處處奢靡,但這條通往望江樓的路,卻如幽冥中的無底安逸,淡靄凄林中的一線希望般,那樣扎根塵世,又遠離塵世。 崖兒同胡不言交換了下眼色,胡不言眨了眨眼,“你瞧我干什么,怕我喝醉?” 這只狐貍十分欠教,但又一點即通。她負著手佯佯而行,“沒錯,貪杯可是要受罰的。” 盧照夜回頭輕輕一笑,倒也沒說什么。走了大約五十步,抬手指了指,“就在前面,望江樓前樓用作宴客,后面是我們夫婦日常起居之用。前面過于喧鬧,人多眼雜,還是后樓好,那里安靜些,可以敘話。” 崖兒抬頭望過去,所站的地點不同,所見的景致也大不同。上次她飛檐走壁,并沒有留心周圍的布局,現在是帶著游興而來,當然得好好欣賞一番。 當初熱海公子在王舍斥巨資興建亭臺,望江樓是重中之重。樓有四層,翹角飛檐制式繁復,青瓦白墻朱窗,宮燈處處高懸。最新奇的倒還不是那樓,而是遮擋住半邊樓體的巨大桃樹。她從未見過這么大的樹,照樹齡來看大約逾千年了,枝葉紛披,滿樹繁花,原來小徑上的花瓣就出自于它。沉沉的,厚重的粉白映襯著畫樓,于是那樓也像這迷影重重的熱海公